但是自己吹的牛逼,含着淚也要把它圓回來!張縱之前把屍斑描述的那麽詳細,好像他真的是個驗屍高手似的,現在狄仁傑提出請張縱與他一起去驗屍,這讓張縱也實在沒辦法拒絕,反而還要做出一副高興的模樣點頭答應。
不過在離開之前,張縱還是讓狄仁傑和周吾等了片刻,他去準備了一些東西,然後提着一個小箱了出來,叮囑婉兒在家看好門後,這才與狄仁傑兩人出了門,周吾也已經雇了一輛馬車。
上了馬車後,張縱放下手中的箱子,然後這才向狄仁傑問道:“狄寺丞,這次你要辦的是什麽案子,死的人又是什麽身份?”
聽到張縱問起案情,狄仁傑卻忽然歎了口氣,過了片刻這才開口道:“說來慚愧,這次的案子其實已經完結,隻是因爲我的一己私心,所以才強壓着将整個案子重啓,而死的人其實是我的好友,生前也一直在戶部任職……”
狄仁傑說着就把案情與死者的情況介紹了一遍,原來死的人名叫許味,他與狄仁傑是同鄉,當年兩人曾經結伴進京參加科舉,而且還都考上了明經科,後來兩人雖然分赴兩地爲官,但一直書信不斷,後來兩人又先後調進長安,走動也更加頻繁了。
但是就在一個月前,許味忽然暴斃而亡,說起來許味比狄仁傑要大上五歲,今年剛好五十,前兩年還生過一場大病,差點沒救回來,從那時開始,許味的身體就一天比一天差,甚至他都已經考慮要把官職辭了專心養病。
也正是因爲許味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所以他忽然去世這件事似乎也很正常,唯獨狄仁傑出于職業習慣,感覺好友忽然去世有些奇怪,于是趁着給屍體換衣服時查看了一下,但也并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
不過狄仁傑剛開始并不死心,于是又詢問了一下許家下人,關于許味去世前後有沒有什麽異常,但也沒有什麽發現,這也讓他終于打消了心中的懷疑,而許味也在舉行過葬禮後下葬。
“咦,既然人都已經下葬了,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那狄寺丞你爲何又要開棺驗屍?”張縱聽到這裏也不禁好奇的追問道。
“張公子有所不知,就在三天前,我那小侄子許寬,也就是許味八歲的兒子忽然跑到我的府上爲父申冤,說他父親是被繼母王氏害死的,雖然孩子還小,但他絕不會拿自己父親的生死開玩笑,所以我才決定重啓這件案子。”狄仁傑這時也露出幾分悲傷和愧疚,若是好友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他無論如何也要替他申冤。
“可是孩子的證詞似乎并不能做爲證據吧?”張縱聽到這裏也皺起眉頭道,人都死了一個月了,而且還是一個孩子報的案,這讓他也感覺這個案子似乎有點不靠譜。
“不錯,許寬還小,他并不能上堂做證,所以我才想要開棺驗屍,因爲據許寬說,他父親雖然身體不好,但經過大夫的診治,病情已經開始好轉,但是在許味去世的前一天,王氏卻将其它人都趕了出去,嚴禁任何人去許味的房間,直到第二天時,王氏才忽然宣布許味去世的消息,但在去世的時間上,王氏與許寬的證詞卻出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狄仁傑說着把詳細的案情講解了一下,原來據王氏所說,她是在早上睡醒時發現許味去世的,但在許味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還喂許味喝了藥,甚至還聊了幾句。
但是據許味的兒子許寬說,王氏在前一天将所有人都趕出内宅,許味雖然是個孩子,但與父親的感情極深,于是在傍晚時偷偷的潛到父親的房間裏,當時王氏并不在房内,結果他發現父親已經去世了,而且全身蜷縮在床上,表情十分痛苦。
許寬畢竟是個孩子,在見到父親死時的慘狀也吓的不輕,回去後就生了一場大病,當時狄仁傑還去探望過他,那時的許寬病的極重,幾乎沒辦法說話,狄仁傑當時還感歎這孩子是個重感情的人,再加上他也沉浸在好友去世的悲痛之中,所以也沒有多想。
等到許寬的病一好,他也立刻跑去向狄仁傑講述了那天他的發現,他父親明明是前一天晚上死的,但王氏卻隐瞞了許味的真正死亡時間,反而說他是第二天早上死的,這其中顯然有什麽原因,所以狄仁傑才會不顧一切的接下這個案子。
不過張縱聽過整個案子後,卻是再次皺緊了眉頭,過了片刻他才開口道:“狄寺丞,若是許味剛去世時,倒是可以通過屍斑或屍僵的程度判斷他死亡的時間,但他都已經下葬一個月了,現在再想從屍體上找到證據,恐怕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不過我可以給張公子提供一個線索!”狄仁傑卻并沒有放棄,而是再次鄭重的道。
“什麽線索?”張縱也急忙追問道。
“許味去世當天,我身爲好友,也幫他換過衣服,而在換衣時,我發現他的身體胸腹部有大片的屍斑,而無論是許寬還是王氏,他們的口供都說發現許味的屍體時,許味是趴在床上的,這說明期間并沒有人動過許味的屍體。”狄仁傑再次開口講解道。
“我明白了,許寬的屍體發現後,肯定會被擺正,如果說他胸腹部的屍斑依然存在,這說明王氏發現他的屍體時,許味早就死了一天以上,但她卻說前天晚上許味還活着,這明顯十分矛盾,屍體是不會撒謊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王氏在撒謊!”張縱聽到這裏眼睛一亮,也終于明白了狄仁傑的意思。
“不錯,按照張公子您之前所說,屍斑如果固定下來,人肯定死了一天以上,而許味剛去世,按照習俗就要淨身更衣,然後入殓,剛好那天我全程參與,十分肯定他的胸腹部有大片屍斑,隻是之前我不知道屍斑的妙用,直到聽到張公子的一番講解,這才猶如醍醐灌頂,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狄仁傑說到最後也向張縱露出感激的神色。
“可是……”張縱這時忽然又想到一點,随後再次皺眉道,“可是屍斑出現隻需要一兩個時辰,你也隻是幫許味擦洗了一下屍體,并沒有一直觀察,如果屍斑沒有固定下來,翻動過屍體後,原來的屍斑就會慢慢消失。”
張縱說到這裏也十分凝重的看向狄仁傑:“若是開棺之後,許味的胸腹的屍斑消失了,那就不能證明王氏在撒謊,到時狄寺丞你又該怎麽辦?”
古人講究人死爲大,特别是安葬過後,絕對不能再開棺,以免打擾到死者的安甯,就算是遷墳,也不會打開棺椁,所以狄仁傑現在要求開棺驗屍也要冒着極大的風險,若是有發現還好,若是沒有發現,那他可就要惹上一身的麻煩了!
狄仁傑自然也知道張縱話中的意思,不過隻見他沉默了片刻,随後這才緩緩的道:“若是胸腹的屍斑消失,也不能證明王氏是清白的,我相信許寬絕不會在父親的生死上撒謊,所以哪怕有一絲的希望,我也絕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