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前太子黨

張縱的父親名叫張景之,二十多年前,他曾經是崇賢館的學士,負責在崇賢館教書,而崇賢館則是爲太子培養人才的地方,能在這裏上學的人大都是皇親國戚,或是朝中重臣之子,可以說十分的重要。

當時的太子名叫李忠,也是皇帝李治的長子,現任太子李弘的長兄,他本是宮人所生,隻是當時的王皇後無子,所以将他過繼爲子,從而被立爲太子。

然而王皇後卻遇到了武媚娘這個對手,最後不但丢了後位,而且還死于武媚娘之手,據說她和蕭淑妃被砍掉手腳裝到酒壇之中,慘号數日而亡。

王皇後死了,李忠最大的依靠也就沒有了,這也讓他惶惶不可終日,東宮原來的屬官也是人心離散,畢竟誰都知道李忠這個太子遲早都要被廢,時任禮部尚書的許敬宗更是直接上書李治,明言要求廢掉李忠,改立三歲的李弘爲太子。

可以說當時誰都能看出李忠大勢已去,偏偏在這個時候,崇賢館的一位學士病故,如果放在平時,肯定有無數人搶破頭,但在這個關鍵時刻,卻無人願意繼任,而這時張縱的父親張景之還隻是直學士,崇賢館中五品以上稱爲學士,六品下隻能是直學士。

李弘介紹過上面的背景後,接着繼續開口道:“當時我大哥隻有十幾歲,大概和三郎差不多大,也同樣在崇賢館中讀書,在看到無人願意擔任學士之職時,心中肯定也十分的悲涼,也就在這個時候,你父親張景之站了出來。”

“我父親他做了什麽?”張縱聽到這裏也露出關切的表情,之前李弘講王皇後慘死時,爲了避諱所以沒講那麽詳細,但這件事早就人盡皆知,張縱也知道武媚娘的手段狠辣,再加上朝中又有許敬宗等人爲伍,所以李忠的處境也就不難想像了。

“你父親主動要求擔任學士之職,而且還親自教導我大哥,無論在什麽處境下都不能放棄學業,正是在他的教導與寬慰下,我大哥總算是振作了一些,也是在那時,我大哥将芙蓉苑的一個院子賞賜給你父親,就是咱們腳下的這座花圃。”李弘說到最後也踩了踩腳下的土地。

張縱聽到這裏也總算明白了自家花圃的由來,不過緊接着他又再次追問道:“那後來呢,我父親是不是因爲前太子的事而丢了官?”

“不是丢官,而是他自己棄官不做!”李弘聽到這裏搖了搖頭,甚至臉上也露出幾分佩服的表情,“後來我大哥還是丢掉了太子之位,當時許多官員反對,比如時任太子中舍人的上官儀等人,而你父親的反應最爲激烈,他直接棄官從商,以此來明志!”

“原來如此!”張縱聽到這裏也明白過來,士農工商,官員的地位最高,商人的地位低賤,而他父親張景之棄官從商,其實就是以行動向朝廷抗議,哪怕去做一個低賤的商人,也不願意再做李唐的官員,這種氣節也的确讓人佩服!

“對于你父親的風骨,父皇還是十分佩服的,曾經幾次想要重新征召他爲官,但都被他嚴辭拒絕了。”最後李弘再次道。

其實有些事李弘沒說,比如他大哥李忠被父親李治賜死,這也使得張景之更加不願意爲朝廷效力,後來也有人勸李弘收回張縱家的花圃,但李弘佩服張景之的風骨,所以也沒有同意。

另外張景之一直住在李忠賞賜給自己的花圃中,同樣也是在表示自己不忘舊主,哪怕李忠已經死了,他也要爲李忠盡忠。

張縱聽完之後也是默然無語,張景之是一個最正統的讀書人,學士的地位雖高,但其實并沒有什麽實權,所以他也隻能用棄官這種手段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與抗争。

“多謝太子如實相告!”過了好一會兒,張縱這才站起來向李弘行禮道,子不言父過,當年的事涉及到李治和武媚娘,做爲他們的兒子,李弘能把這些事情講出來,已經十分的不容易了。

“小郎君不必客氣,之前三郎向我展示了你的硝石制冰之法,剛才你又傳授我緩解病情的良方,于公于私都讓我十分感激。”李弘說到裏忽然猶豫了一下,然後緊盯着張縱再次開口道,“不知小郎君想不想做官,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安……”

“多謝太子殿下的擡愛,隻是在下年紀太小,于人情事故也一竊不通,恐怕無法勝任官職!”沒等李弘說完,張縱就打斷對方拒絕道。

張縱是真的不想做官,一來他剛穿越沒多久,之前的張縱是個書呆子,他的記憶對張縱并沒有太大的幫助,而張縱對大唐的各個方面也是兩眼一摸黑,現在讓他去做官,簡直就是架在火堆上烤。

二來張縱也十分喜歡現在悠閑的生活,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養花種草,更能以此爲生,如果去做了官,說不定又要像前世那樣忙的腳不沾地。

看到張縱拒絕,李弘也露出遺憾的表情,不過他也沒有再勸說,其實張縱的身份也十分敏感,他父親張景之是前太子李忠的人,而害死李忠的真正元兇其實是武媚娘,也就是李弘的母親,所以如果張縱真的同意做官,李弘可能要面對他母親的怒火。

天色不早了,李弘剛才發病了一次,雖然現在沒事了,但他也需要回去讓禦醫診治一下,所以就起身告辭,張縱與薛紹一起送他離開。

看着李弘在内侍與宮人的擁簇下離開,薛紹忽然像個小大人似的長歎一聲道:“有許多話表哥不方便說,不過當年忠表哥的事可是引得朝堂震動,更有不少人牽連其中,你父親是一個,我娘也是一個。”

“我也正想問你呢,當年你們一家又是爲何被貶到房州?”張縱這時拉着薛紹回到客廳再次追問道。

“唉~,這些事說來話長,當年忠表哥出生時,我娘還在宮裏沒有嫁人,甚至她還親自帶過忠表哥,所以在舅舅的那些兒子中,我娘最喜歡的就是忠表哥,另外我娘和王皇後的感情很好,可以說是閨中姐妹,後來忠表哥過繼給王皇後,就是我娘從中穿針引線。”

說到這裏薛紹再次長歎一聲接着道:“本來我娘是一片好心,可是誰也沒想到王皇後慘死,忠表哥也陷入困境,那時敢站在忠表哥一邊的人不多,我娘就是其中一個,可是最終還是沒能救下忠表哥的性命,這也讓我娘對現在的武皇後恨之入骨,結果最後做了一件糊塗事。”

“什麽事?”張縱急切的追問道。

“巫蠱!”薛紹這時擡頭望天一臉無語的道,當時他才剛出生,還不記事,這些事都是他聽别人講的。

“我操!”張縱聽到“巫蠱”這兩個字時,也不由得爆了粗口,要知道巫蠱可是皇家大忌,當年英明如漢武帝,但就是因爲巫蠱案,逼他的太子劉據、皇後衛子夫自殺,朝野上下受牽連着達到數十萬人,可以說整個朝堂都被他清洗了一遍,史稱“巫蠱之禍”。

“那時忠表哥剛被賜死,我娘認爲忠表哥和王皇後一樣,都是死于現在的武皇後之手,于是在家就紮了個草人,詛咒武皇後,結果不知道怎麽被人告發,爲此舅舅召我娘入宮對質,然後……”

薛紹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這讓張縱再次急切的追問:“然後呢?”

“然後我娘和舅舅大吵了一架,而且還十分爽快的承認,自己就是想咒死武皇後,結果把我舅舅氣的半死。”薛紹說到這裏臉上也露出後怕的表情,如果當時他娘被殺,那他們一家恐怕都難以幸存。

“長公主這脾氣還真是……真是剛烈!”張縱聽後也有些無語,印象中城陽長公主一直都是十分的和藹可親,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有如此任性的一面。

“最後的結果就是你們一家被貶到房州了嗎?”張縱過了片刻再次問道。

“不是,我娘屁事沒有,倒黴的是我爹,啥也沒幹就被我舅舅一下子貶到了房州做刺史。”薛紹說到最後也露出無語的表情,說起來他爹薛瓘才是最倒黴的一個。

“本來我娘完全可以呆在長安,但我娘一來生我舅舅的氣,二來不忍心我爹一個人去房州受苦,所以就帶我們一家一起離開了京城,呆了十年才回來。”薛紹最後再次介紹道。

張縱這時也露出沉思的神色,城陽長公主負氣離開長安,與自己父親棄官從商,其實都是在用行動表達自己的不滿,可惜李忠已經死了,誰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在了解了當年的事情後,張縱總算是撥開雲霧見明月,當年城陽長公主與自己父親都是李忠那邊的人,可以說是前太子黨,所以他們兩人相識也就不奇怪了。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長公主似乎很不喜歡太子,這到底是爲什麽?”張縱最後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道,其實他這時隐約已經有了猜測,隻是不知道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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