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怎麽？”被攔下來的熊廣濤問。

一葉雙手合十道，“你不應該過去。”

“爲什麽？我就是過去看看，”熊廣濤說着又看了看那一個小狗道：“它好像受傷了。”

“它是受傷了，你是想收養它？”一葉問道。

熊廣濤表情一頓，想了想說：“我沒有空養狗的。”

“既然這樣，我小僧覺得熊廣濤不要過去的好，”一葉道了一句佛号說，“請不要給它希望。”

“什麽？”熊廣濤的眉頭微蹙。

一葉繼續說：“你給了它希望，那麽它就會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它獨自在外面流浪總是要适應這種生活的。”

“……我就是過去看一下，一葉你想得太多了，”熊廣濤有點無奈的說，“你什麽事都不做，怎麽知道結果呢？”

一葉微愣沒有說話。

“爸爸，你看，這裏有一隻狗狗，”突然一聲稚氣的聲音傳過來。

一人一妖看過去，看到了一個約五歲左右的小姑娘正牽着一中年男人的手，指了指巷子那邊說：“它好可憐啊。”

“伊伊想幫它？”中年男人擡頭看了看那邊髒兮兮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狗，蹲下來與女兒平視。

“嗯！”紮着兩條小辮子的小姑娘重重點頭，又從自己的小黃鴨背包裏拿出一隻肉包說，“我想幫它，我的面包送給它好不好？”

“當然可以，”中年男人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小姑娘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容。

中年男人從她手中接過一隻肉包子，又讓小姑娘在不遠處站着，自己将面包放到那一隻蜷縮在角落的狗狗面前。

狗看到他靠近的時候，身體縮了縮，微微顫抖着。

中年男人見狀便沒有過多停留，回到女兒的身邊。

那一隻狗在他離開後，嗅了嗅那一隻肉包子，嘴裏發出一陣低鳴，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狗狗吃了，”小姑娘看到眼前的一幕，歡快的拍起手來。

“走吧，”中年男人笑了笑，對女兒伸出手。

“嗯！”小姑娘應了一聲也伸出自己的小手。

大手握着小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小姑娘一邊走一邊回頭，最終她忍不住詢問自己的父親問，“爸爸，爲什麽狗狗不回家？”

中年男人顯然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因爲它沒有家了。”

“爲什麽它沒有家了？”小姑娘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裏滿滿的好奇。

“……這個嘛，”中年男人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想用什麽理由讓女兒接受狗狗沒有家的事實。

不遠處的一葉語氣平淡：“還不是因爲有很多不負責的人類，一時興起要養寵物，厭煩之後又将它們抛棄。”

熊廣濤贊同他的話，“确實有很多這樣子的人類，非常不負責任，但是善良的人類也是有的。”

“像他們這種？随手施舍了一點食物，得到心理安慰覺得自己是神明的做法？”一葉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任何的情緒，“這種人更讓人讨厭。”

熊廣濤：……

這位佛子有點怪怪的。

“爸爸，那我們帶它回家好不好？”帶着稚氣的聲音生脆脆的響起。

中年男人很意外：“什麽？”

“狗狗沒有家，但是伊伊有家啊，我們帶它回家的話，它也有家了，”小姑娘的臉上閃爍着明亮的光。

中年男人有些爲難，他蹲下來與女兒平視，語氣溫和的說道，“伊伊啊，爸爸也帶它回家，但是媽媽不會同意的。”

“那，那狗狗它好可憐啊，”小姑娘回頭瞧了瞧狼吞虎咽的狗，小臉帶着幾分沮喪。

“伊伊，你知道媽媽爲什麽不會同意嗎？”中年男人問。

“爲什麽？”

“因爲養狗狗就像多養一個伊伊，養了它就要對它負責，給它做飯洗澡，帶它去散步陪它去玩，媽媽爸爸單是照顧伊伊已經很累了，如果再多一隻狗狗的話，就忙不過來了。”

“這樣啊，”小姑娘懵懵懂懂的。

“那我們回去好不好？”中年男人問她。

“我，我想帶它回家，”小姑娘雙手握成拳，表情認真對自家爸爸說：“爸爸媽媽忙不過來的話，我來照顧它！”

中年男人愕然，對上她認真的眼睛啞然失笑，“真的？伊伊能照顧好它？”

“我可以的，”伊伊認真的說道。

“那你要給它洗澡，梳毛，還有給它撿便便，你都願意？”

“撿便便？”伊伊小朋友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有點不解：“它不會上廁所嗎？”

“它現在肯定不會的，所以要伊伊要幫忙撿便便，不然會有行人踩到的，所以你願意嗎？願意的話，爸爸就帶它回家。”

“爸爸，你讓我想想，”小姑娘滿臉糾結的說道。

中年男人拍了拍她的腦袋說，“行，給你五分鍾思考的時間。”

小姑娘開始低頭，輕踢着地面。

熊廣濤有點好奇，他問一葉：“你覺得她會收養它嗎？”

“不會，”一葉說，“她不可能照顧得好那一隻狗的。”

而且那麽幼小的人類，一般都沒有什麽責任感的。

“我覺得她會，”熊廣濤跟他的見解不一樣，“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想給那隻狗狗一個家，人類這種生物的情感是很神奇的。”

“爸爸，”這時，那邊的小姑娘伸手扯了扯自己爸爸的衣角，語氣堅決的說：“我想帶它回家，我會給它洗澡帶它散步，也，也會幫它撿便便的。”

“好，那我們帶它回家，”中年男人笑起來，又想了想說：“我們現在帶不走它，先去買隻籠子。”

“好！”小姑娘高興的應了下來。

父女兩人興高采烈的手牽手離開了。

“我說了吧，她一定會養的，”熊廣濤很高興的說道。

一葉有點意外，看了一眼遠去的一大一小的身影說：“或許，那兩位施主不會回來了。”

“一葉，你不是佛子嗎？爲什麽要将人想得這般醜惡？”熊廣濤很不解。

一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他：“你怕鬼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熊廣濤腦海中突然浮現去年遇到的倆姐妹，默了默道：“不怕的。”

“小僧也不怕，但是小僧有點怕這些普通人，”一葉看着巷子裏舔着自己爪子的狗說：“有些時候，他們往往比惡鬼更可怕。”

“那隻是一部分的，你對普通人類偏見太多了，”熊廣濤說道。

“你很了解人類？”一葉轉頭看他，一雙睿智的眼睛仿佛要将熊廣濤看透似的。

“也不算，但是大部分都是好的，學校的同學們都挺好的，”熊廣濤說。

“要不，施主與小僧打一個賭，”一葉轉動着手中的佛珠說。

“啊？什麽賭？”

“就是賭剛剛那對父女會不會回來。”

“行，我覺得他們會回來的。”

“好，那我就賭他們不會回來，”一葉又繼續補充：“既然打賭，那要不要來點賭注？”

“不，”熊廣濤想都沒有拒絕了，“如果被南無寺的大師們知道我跟你壓賭注的話，會上門圍着我念經的。”

“師兄們并非不講道理之人，”一葉說。

“反正我不壓賭注，”熊廣濤嘟哝了一句。

一葉見狀，也不再勉強他。

兩人站在原地等待着父女兩人回來。

十分鍾過去了，沒有回來。

三十分鍾。

一個小時。

熊廣濤的眉頭微蹙起來，真的不回來了？

“施主，小僧赢了，”一葉雙手合十語氣平靜的說道。

“再等等，萬一她們路上遇到其他事情呢？”熊廣濤神情有點煩躁。

“一個小時過去了，你覺得他們還會回來？”

“算了，小爺我自己帶回去養，”蹲在地上的熊廣濤霍的一聲站起來，正想往那一隻狗走過去。

“爸爸，快點～”生脆脆的聲音響起。

不遠處，小姑娘蹦蹦跳跳着，回頭催促着自家爸爸說：“萬一狗狗跑了怎麽辦？”

“伊伊，别跑太快，當心摔着，”中年男人提着一個全新的寵物籠子跟在她的身後叮囑道。

兩人來到那一條巷子前，發現那一隻小狗還在原地時都松了一口氣，中年男人又将女兒拿了一隻肉包子出來放到籠子裏。

将籠子的門打開，擺到小狗的面前。

小狗猶豫一下，小姑娘緊張看着它小聲說：“你快進來，我帶你回家。”

小狗動了動，小姑娘繼續說，“你喜歡這個籠子嗎？我跟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才找到的。”

小狗最終進了籠子裏，小姑娘高興的蹦了起來。

中年男人關上籠子對女兒說：“走，回家。”

“好！”

熊廣濤很高興，他轉頭對一葉說：“你輸啦！”

一葉轉了轉手中的佛珠：“或許回去之後，那一隻小狗會被丢出來。”

“爲什麽？”

“剛剛那個男人說了，女主人不會同意的。”一葉用着陳述事實的語氣道。

“那我們跟上去看看？”熊廣濤提議說。

一葉微微颔首。

兩人随上。

父女兩人的家就在不遠處的小區。

沒有門卡的熊廣濤一葉輕松混了進去。

兩人看着父女坐電梯到達九樓。

家門打開之後，小姑娘興高采烈的沖進去，抱住自己媽媽的大腿道：“媽媽，你看，我跟爸爸将沒有家的狗狗帶回家了。”

“什麽？”原本打算給自己女兒一個親親的中年女人聞言，臉色微變。

随即她就看到自家愛人提着一個籠子進來，沖她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笑容，“老婆。”

“這是什麽？”女人指着籠子裏髒兮兮連毛發的顔色都分不清楚的生物，語氣帶着幾分不滿：“你怎麽随便撿流浪狗回來，不知道它身上有很多細菌和寄生蟲的嗎？萬一伊伊生病了怎麽辦？”

“老婆，您消消氣，消消氣，看把孩子都吓着了，”中年男人将籠子放在玄關處，快步走過來想給她揉揉肩。

不想，被女人嫌棄的拍開了，“冼手！”

男人無奈，隻能先去洗手。

女人眉頭緊緊蹙起來說：“我不同意養的，養一隻狗多麻煩……伊伊怎麽了？”

低頭對上扯自己衣角的女兒，女人很無奈，蹲下來對她說：“我們不養狗好不好？”

“但是，狗狗沒有家，它好可憐，”小姑娘說道。

“伊伊，養一隻狗不容易的，”女人歎着氣說道。

“我知道，爸爸跟我說過了，我會幫它洗澡，帶它散步，還有給它撿便便的，”小姑娘認真的說，“所以，媽媽，我可以讓它來我們家嗎？”

女人：……

“老婆，你看？”此時，中年男人洗幹淨手走出來，讨好的給她揉了揉肩膀說：“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培養伊伊的責任感嗎？我覺得給她養一隻狗也不錯，讓她體會一下咱們的不容易，你說對不對？”

“你說得容易，有那麽簡單嗎？”女人瞪了他一眼。

“這個，我會幫她一起養的，對不對，伊伊，”中年男人給自家女兒一個眼神。

小姑娘立馬撲進女人的懷抱中撒嬌的說：“對啊，媽媽，狗狗真的可憐，我們就養它好不好嘛～”

“你養？”

“對，”小姑娘點頭。

女人說：“行，那我拿你的壓歲錢來給狗看醫生買藥，你也不會介意對不對？”

“不介意，”小姑娘大聲回答。

“老婆，你放心，溜狗、梳毛、鏟屎、打針驅蟲，我跟伊伊包了，你看，要不就養着它？”男人讨好中帶着小心翼翼說。

女人瞪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手怒道：“上輩子欠了你倆的。”

“謝謝老婆，伊伊，媽媽同意養狗狗了，”中年男人明示女兒。

小姑娘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在自家媽媽的臉頰上猛親了幾口，“媽媽，伊伊最喜歡媽媽了。”

“知道了，媽媽也愛你，”女人也親了親女兒，擡頭瞪了一眼愛人道，“趕緊吃飯，吃完飯帶它去寵物醫院看醫生，身上肯定有蟲子的。”

房子裏氣氛很溫馨。

——

飄在陽台外的熊廣濤轉頭看向一葉，挑眉說：“你看，收養了。”

一葉的眉頭微蹙，沒有說話，手中的菩提佛子不停的轉動着。

熊廣濤大大咧咧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就說了，人類大部分都是善良的，他們還有一本啓蒙書，開頭第一句特别好：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一葉内心将這六個默念了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