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易岚?”
周一仙手中捏着一子,嘴中嘀咕着這三個字。
片刻之後,周一仙将手中這一子落下,然後搖頭說道:“當年我帶着小環到了焚香谷時,是上官策接待的我,至于雲易岚,倒是沒見到。”
“聽上官策說,雲易岚已經閉關多年。”
“我無意間聽到一些焚香谷的弟子嚼舌根子,說是谷主雲易岚可能是受了重傷,多年不愈。”
“不過,想來也是假消息吧,雲易岚此人心機深沉,多年前,我便有所耳聞。”
“此番焚香谷和天音寺一齊來到青雲,聽說是雲易岚和普泓老和尚聯袂而至。“
“能讓雲易岚這隐居多年都不抛頭露面的人物出現,看來這一次的獸潮還真是讓人難以抵禦。”
“即便是焚香谷這坐鎮南疆多年的大派也難以抵擋。”
陸鳳秋淡淡笑着,這些年他也了解了很多關于這焚香谷的事情。
焚香谷創派祖師名爲雲嘯天,本就不是中土之人,而是南疆一族的首領,這雲嘯天将一卷天書與南疆法術術相結合,創出了焚香玉冊并創立了焚香谷。
焚香谷這些年來,雖然在中土少有走動,但是能和青雲門共同名列正道三大派之一,自然是有些底蘊的。
周一仙見陸鳳秋笑而不語,也琢磨不清楚陸鳳秋在想什麽。
此時,在幻月古洞石室外修煉的周小環跑了進來,朝着陸鳳秋道:“祖師爺爺,蕭大哥到了。”
陸鳳秋點了點頭,道:“讓他進來便是。”
周小環信步而出,不一會兒,蕭逸才從石室外走了進來。
蕭逸才朝着陸鳳秋和周一仙躬身見禮。
“逸才見過祖師,師叔祖。”
陸鳳秋看着棋盤,手中捏着棋子,道:“你不是在接待客人嗎?”
蕭逸才面上露出一抹苦笑,道:“祖師,發生了點小小的意外,田師叔讓我來請您老人家。”
陸鳳秋道:“怎麽回事?”
蕭逸才道:“祖師,雲宗主在殿上冷不丁的和水月師叔提親,想要水月師叔将陸師妹許配給雲宗主的親傳大弟子李洵。”
“水月師叔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直接就甩臉子說了不同意。”
“那雲宗主被駁斥了臉面,便和普空神僧搭腔,說咱青雲門有了祖師您撐腰,就不把天下正道同盟看在眼裏了。”
“嚷嚷着要見祖師爺您,讓您出來住持公道,還說了,若是祖師爺您不方便,讓我師父出去相見也是可以的。”
“先前林師弟和張師弟前往天音寺大鬧一場,恐怕也是惹了天音寺的不快。”
“眼下,殿中的正道人士不少,田師叔自覺咱們理虧,也不好據理力争,畢竟人家上來就把這天下正道魁首的帽子扣在了咱青雲門的頭上,若是處置的不公道了,難免讓天下的正道人士說我青雲勢大,不将一衆同道放在眼裏。”
“田師叔怕這兩家還要出什麽幺蛾子,便讓我趕緊來請您出去壓場子。”
陸鳳秋聞言,不疾不徐的又落一子,然後和周一仙說道:“這雲易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題發揮,這是今天就想見我啊。”
周一仙笑道:“看來的确是火燒眉毛,沒有您親口發話,他們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安的。”
陸鳳秋笑了笑,道:“好啊,他們不是要見道玄嗎?“
“那就讓道玄出去見見他們。”
“逸才,你去請你師父,讓他去玉清殿待客。”
蕭逸才聞言,躬身道:“明白,逸才告退。”
說罷,蕭逸才離去。
周一仙看了看陸鳳秋,道:“祖師讓道玄去見他們?”
陸鳳秋笑道:“怎麽?有何不妥?”
周一仙道:“十年前,道玄便已經不是青雲門的掌教,如今讓他出去待客......”
陸鳳秋道:“放心吧,道玄知道輕重,他恐怕也不想這餘生一直守着祖師祠堂。”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些事,也該說個清楚了。”
“若是道玄還有什麽小心思,過不了今天這一關,那他可就真得守一輩子祖師祠堂了。”
周一仙聞言,落子道:“祖師高明。”
……
青雲山,通天峰,玉清殿中。
此時殿中已經擠滿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影,除了青雲門弟子,就是其他的正道人士。
其中以青雲門、天音寺、焚香谷這三家最爲顯眼。
上首處的位子空着。
左邊的一排坐着的是青雲門的幾位首座與長老。
田不易坐在其間,面色有些難堪,他看了看對面坐着的一身紅衣的焚香谷谷主雲易岚,坐在雲易岚身旁的是雲易岚的師弟上官策,其後站着的是焚香谷的一衆長老還有弟子,大概有幾十個人。
接着,又看了看和他坐在一排的小竹峰首座水月。
隻聽得那雲易岚開口道:“青雲門是當今天下第一大派,青雲祖師修爲通神,想不到居然還尚在人世。“
“算一算,青雲子老前輩如今恐怕已經有兩千多歲的壽數,自古以來,凡人無不有一死,時至今日,人間修真煉道之人,多如過江之鲫,數不勝數,但如青雲子老前輩這般厲害的人物,卻唯獨隻有一個。“
“不知青雲祖師何時能出來一見我等,讓我等也瞻仰一下祖師風采。”
“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還多靠青雲祖師威名震懾天下邪魔。”
“隻是如今天下浩劫降臨,若是青雲祖師一直避而不見我等,恐怕難免遭人非議,若是有些不辨是非的,還以爲是怕我等拖累了他老人家。”
“今日,我焚香谷還有諸位正道同盟之所以前來青雲山,想必無一不是因爲仰慕青雲祖師他老人家的英名。”
“若是青雲祖師他老人家不方便出面,便是讓道玄師兄出來一見也是可以的。”
“田師兄既不是青雲掌教,那有些事定然是做不了主的。”
“我和道玄師兄可是舊相識了,有些事,由道玄師兄出面和我等溝通,應該是更方便一些。”
田不易聞言,道:“雲宗主客氣了,這天下第一派的名頭,我青雲門可擔當不起,天音寺和焚香谷都是正道肱骨,天下正道巨派,天下人無不敬仰,雲宗主和普泓神僧能大駕光臨,實在令青雲門蓬荜生輝。。”
“道玄師兄早就不問俗務,在後山的祖師祠堂守山多年,不見外客。”
“至于我家祖師,近日則是在閉關,吩咐我等不能去擾,着實抱歉的很。”
“諸位想必也清楚,數日前我青雲山上金光萬丈,不瞞諸位,這都是因爲我家祖師在參透一門神通,方才有此異象。”
“祖師吩咐了,今日諸位齊聚青雲山,讓我來招待各位,莫要失了禮數。”
“還請諸位稍安勿躁。”
“至于雲宗主替自家徒兒提親一事,大敵當前,理當以大局爲重,這些兒女情長之事,還是押後再說。”
“雲宗主,你覺得如何?”
田不易面色不太好看,朝着雲易岚看去。
雲易岚聞言,淡淡說道:“田師兄說的倒也不無道理,的确大敵當前,理當以大局爲重。”
“不過,數日前,我聽聞青雲祖師親自前往了一趟西方大沼澤,将那西方大沼澤之中的異寶給取走了,敢問田師兄,可有此事?”
“不知那異寶是何等模樣?是何寶物?”
田不易蹙眉道:“雲宗主,我家祖師做事向來不知會我們這些徒子徒孫,我這做徒子徒孫的如何能清楚。”
“雲宗主若是有不解之處,不如等我家祖師出關之後,親自問我家祖師吧。”
雲易岚一聽,倒也不再多言。
反倒是一旁天音寺的普空和尚說道:“田師兄,數日前,貴派弟子林驚羽和張小凡擅自取走我普智師兄的屍骨,将我普智師兄挫骨揚灰,此事,不知貴派是否該給我天音寺一個交代。”
在普空和尚身旁坐着的是普泓和尚。
普泓和尚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站在二人身後的法相臉上露出一抹異色。
田不易聞言,隻說道:“爲何會發生此事,普空神僧應該心知肚明。”
“當年就在這玉清殿中,我家祖師已經說的清清楚楚,想必不需要我再叙述一遍了吧。”
普空和尚聽到田不易搬出青雲子來,臉上不禁露出惱色,就要出口據理力争。
這時,隻聽得普泓和尚出口道:“師弟,勿要莽撞,此事因果,我早已經和你說的清楚,我們今日前來,不是爲了争執這些的。”
普空和尚聞言,冷哼一聲,也不再多言。
大殿之中的氣氛,一時間變的有些尴尬。
就在這時,殿門口有兩道身影走了進來。
待看到那爲首之人,一時間,青雲門的幾位首座都有些愣住了。
那人一身墨綠道袍,仙風道骨,正是早已經卸去青雲門掌門之位多年的道玄真人。
這十年,道玄一直在祖師祠堂守着,不見外人。
别說是青雲門的普通弟子,就是各脈首座長老也沒見過道玄一面。
田不易看着來人,不禁疑惑道:“怎麽會是道玄師兄?”
坐在田不易身旁的蘇茹道:“應該是祖師讓道玄師兄出來待客的吧。”
田不易神色莫名的看着那仙風道骨的道玄,輕聲道:“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道玄師兄的變化好像有些大。”
蘇茹也朝着道玄看去,微微颔首道:“是啊。”
雖然道玄面貌未改,但是十年前的道玄看起來可沒有今日這般平和。
隻見大殿門口,道玄和蕭逸才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道玄一進殿,那雲易岚等人便站了起來。
“道玄師兄,多年不見,可想死小弟了?”
雲易岚大笑道。
道玄真人走上前微笑道:“雲施主,好久不見。”
道玄真人打量着雲易岚,接着說道:“想不到多年不見,閣下道法已然大進,竟然已從焚香玉冊上領悟了玉陽境界,開焚香谷八百年之先河,可喜可賀。”
雲易岚聞言,面色一疆,然後朗聲笑道:“道玄師兄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道玄笑了笑,道:“哪裏,哪裏,該當是我佩服你才對。”
雲易岚則笑道:“聽聞道玄師兄十年前便已經不是青雲掌門,如今是無事一身輕,一心修真煉道,真是教小弟我羨慕啊。”
道玄聞言,神色不變,看不出半分變化,朝着雲易岚說道:“修行本就該如此,雲施主若是羨慕,倒也可以将這谷主的差事托付給後輩,也落的一身清閑。”
雲易岚呵呵一笑,道:“我呐,比不得道玄師兄豁達,就是操心的命。”
道玄不再和雲易岚多言,而是朝着一旁的普泓和尚道:“普泓神僧,有禮了。”
普泓和尚看向道玄,然後微微颔首,随後又道:“道玄師兄有禮了。“
道玄上前,也不朝着主位坐下,而是站在殿中央,朝着衆人道:“諸位今日齊聚我青雲門,想必是有要事商讨,不過,眼下我家祖師正在閉關,一切大事還得我家祖師定奪。”
“諸位這幾日便在山上休息,等我家祖師出關之後,再和諸位商讨不遲。”
說罷,道玄又和一旁的蕭逸才道:“逸才,送諸位同道去休息,定要安排妥當。”
然後,道玄又轉身和普泓和尚和雲易岚道:“二位,怠慢了,勞煩二位稍候幾日,待我家祖師出關,再和大家商讨大事,我如今隻是一介閑人,就此去了。”
說着,道玄直接負手而去。
道玄這一來一去,也沒有多大的工夫。
大殿内的雲易岚有些傻眼了,他看着道玄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在他印象之中,道玄可不是這樣甘于寂寞的人。
大殿之中的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
……
夜色深了。
通天峰之上的一處小院客舍之中。
一間燈火通明的屋子内。
一身紅衣的焚香谷谷主雲易岚坐在桌前,一手輕輕叩着桌面,在他對面坐着的是上官策。
雲易岚面露凝重之色,道:“看來青雲子對青雲門的掌控力度遠遠要超出我們的想象。”
上官策疑惑不解:“師兄,我們這次來青雲門會盟,不就是爲了聯合青雲門抵擋獸妖大潮嗎?”
“青雲子對青雲門掌控力度的大小,和這件事有什麽關聯嗎?”
雲易岚道:“當然有關系,十年前青雲子突然橫空出世。”
“難道你不覺得蹊跷嗎?”
上官策蹙眉道:“有什麽蹊跷的?莫非師兄覺得這位青雲老祖的身份是假的?”
雲易岚搖搖頭道:“今日未見道玄之前,我倒是懷了這分心思,但是今日見了道玄之後,我便知道,這青雲子的身份不可能是假的。”
“道玄是何等老謀深算的人,能得到他的承認,想必這青雲子定然真是青雲門開派祖師無疑了。”
“這青雲子若真是青雲門老祖,算起來如今也已經是兩千多歲的人物了。”
“縱觀我們這些修真煉道之人,修爲高的也不過能活個幾百歲而已,當年威震天下的青葉真人也不過活了七百多歲。”
“隻是,這兩千多年來,青雲門可不是一帆風順,也曾經曆過滅門之禍,這位青雲老祖爲何隐而不出。”
“直到十年前,方才現世呢?“
上官策道:“這般厲害的人物,自然有其遁世的道理,我們不得而知自然也是應有之理。”
雲易岚微微颔首道:“師弟所言極是,隻是我擔心的不是這點,我擔心的是,這位青雲老祖隐遁世間千年,這世上他不知道的事情肯定是少之又少。”
“說不定,這位青雲老祖對我焚香谷的事情也是知道的門清兒。”
“我怕他可能會知曉我們焚香谷的一些秘密。”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上官策聞言,不禁說道:“師兄你是不是有些太過杞人憂天了,縱然那青雲老祖修爲通神,也不可能知曉天下事吧。”
雲易岚瞪了一眼上官策,道:“百年謀劃,一朝皆空。”
“我的心裏很是不安,今日看到道玄之後,更覺得不太對勁。”
“道玄是什麽人,我還是很清楚的,這人沽名釣譽,即便不是掌門,也不可能視天下蒼生不顧,即便是爲了青雲門的名聲,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青雲門乃是當世第一大派,碰到這等大事沒道理不作理會,青雲子避而不見我等,道玄又是那種态度,我想其中定有玄機。”
“如今,我們是不得已才和那獸妖達成協議,若是此事敗露,我焚香谷在正道之中可就沒有立錐之地了。“
“我焚香谷千年基業可不能毀在你我的手上,你明白嗎?”
上官策聞言,蹙眉道:“師兄,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那你說又該如何?“
雲易岚道:“還是得早些見到這位青雲祖師才是,不然我這心裏始終是慌慌的,總覺得心裏有一塊石頭沒有落地。”
上官策道:“道玄今日都說了,青雲子在閉關,人家不出關,咱們又能有什麽好辦法。”
雲易岚一手按在桌上,沉思片刻,然後朝着上官策招手道:“師弟,你附耳過來。”
上官策聞言,身子朝着雲易岚探去。
燈火搖曳,月色迷人,幾番呓語多癡人。
……
青雲山,大竹峰。
山風吹過了青翠竹林,帶起了陣陣竹濤,在空谷幽林中回蕩着。
夜色迷人,守靜堂内,燈火通明。
田不易和蘇茹在堂内坐着,田不易想着白天的事,胖臉上還是有些不快之色。
蘇茹見狀,開口勸慰道:“差不多就得了,還沒完沒了了。”
田不易一拍桌子,道:“你說,這雲老賊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蘇茹瞪了他一眼,道:“雲易岚此人心機向來深的很,你猜他的心思作甚,你隻需要知道有祖師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田不易聞言,緩緩點頭,道:“茹兒所言甚是,倒是我想的有些多了。”
蘇茹道:“你沒看今天蕭逸才請來的是道玄師兄嗎?”
“沒有祖師的首肯,道玄師兄如何敢離開祖師祠堂?”
“祖師不見這些人,自然有祖師的用意。”
“還是那句話,有祖師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田不易聞言,點點頭,道:“對對對,茹兒說的都對。”
蘇茹沒好氣的看了田不易一眼。
就在這時,田靈兒從外面闖了進來,道:“爹,娘,小師弟回來了!”
田不易聞言,立馬起身道:“老七回來了?”
“這小子奉了祖師的命下山,林驚羽都回山了,他還沒回來,快點叫他進來,我倒是想問問這小子這些日子跑哪兒去了。”
田靈兒聞言,面色卻是有些不太好看,道:“爹,小師弟他......他......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渾身都是血。”
這下不止是田不易着急了,就連蘇茹也臉色一變。
二人急急忙忙的跟着田靈兒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