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
須彌山,天音寺,廣大恢宏的殿宇廟閣中。
僧人頌讀經書的聲音在這天音寺的各處響起。
雖然是清晨,但已經有不少百姓一大早便登山進寺,進香拜佛。
在寺中,最華麗雄偉的建築,莫過于大雄寶殿。
此刻,就在大雄寶殿的前方廣場中,一個接一個的普通百姓穿梭不停,無數人手持香火,跪拜禮佛,台階廣場,殿裏殿外,都是這些普通百姓點燈的身影,香火鼎盛的令人難以想象。
不時,還有些許僧人沙彌在那百姓人群之中穿梭來去。
在大雄寶殿靠後的一座禅院内,有一間禅房,一個相貌慈祥的白眉老僧正坐在蒲團前,面對着牆壁上那大大的佛字打坐。
就在這時,一聲高喝傳入了那老僧的耳中。
老僧從入定中醒轉,渾濁的眼中露出一抹驚疑,随即站起身來,朝着禅房外行去。
……
陸鳳秋站在天音寺的廟門前喊了一嗓子,直接讓那山階上的百姓紛紛側目不已。
或許是陸鳳秋的穿着太顯眼,又或者是陸鳳秋身旁的鹿小花太惹人注意。
總之,在天音寺,他們還是很少見到有道士出現。
一聲高喝之後,陸鳳秋也不停留,而是信步朝着廟中走去。
鹿小花跟在陸鳳秋的身後,左右的那些百姓見狀,眼中雖然帶着異樣的目光,也沒有繼續停留。
天音寺建築和一般的俗世佛堂沒什麽兩樣,比起陸鳳秋見過的少林寺還要宏偉一些。
紅牆綠瓦,足有兩人之高。
陸鳳秋一路朝裏行去,行人紛紛避讓。
轉瞬間,大雄寶殿映入眼簾。
隻見前方,白玉爲石,坪鋪爲場,石階層疊,九階一組,連接而上。
左右玉石雕欄,殿宇雄峙,極其高大,殿前十三支巨大石柱沖天而起,高逾十丈。
殿頂金壁輝煌,八道屋脊平分其上,雕作龍首形狀,每一道屋脊飛檐龍首之前,赫然各雕刻着十隻吉祥瑞獸,形态各異,栩栩如生。
這時,廣場之内的百姓似乎感覺到了一些異樣。
隻見從廣場四周嘩嘩嘩的跑出來數十個和尚的身影。
那些和尚臉上面帶焦急之色,朝着人群之中望去。
“在那裏!”
“就是那個道人。”
“就是他在寺外狂言!”
陸鳳秋的身形着實好分辨的很。
不多時,陸鳳秋的身旁便已經圍了不下三十個年輕和尚。
陸鳳秋停下腳步,面帶笑意的看着這些和尚。
隻聽得其中一個年輕和尚道:“施主,請留步!“
陸鳳秋看了那年輕和尚一眼,道:“普泓神僧可在寺中?”
那年輕和尚聞言,倒也沒什麽異色,隻是持手道:“這位施主,方丈正在修早課,不見外客。”
陸鳳秋笑了笑,腳下一踩,堅硬如白石一般的地面裂出了數道縫隙,朝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那些和尚見狀,一個個臉上頓時露出防範之色,如臨大敵一般,朝着陸鳳秋看去。
他們顯然沒想到,還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在天音寺中如此肆意妄爲。
那爲首的年輕和尚蹙着眉頭,雙手合十道:“施主,請自重!”
“這裏是天音寺,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撒野的地方!”
陸鳳秋看也不看那和尚,再喝一聲。
“普泓神僧......“
“你若再不露面,貧道可就要把你的天音寺給拆了。”
那些年輕和尚聞言,紛紛忍不住朝着陸鳳秋怒目相視。
而那些四周的信衆百姓,都紛紛朝着這邊看來。
就在這時,從大雄寶殿左邊的白階走廊處,匆匆行來數道身形。
爲首的是個老和尚。
隻見那個老和尚駐足在大雄寶殿大殿前,高聲喝道:“是誰要拆我天音寺!”
看到那老和尚出現,圍在陸鳳秋身旁的那些個和尚盡數朝着四周散去。
一時間,廣場之中的普通百姓也朝着四周散去。
陸鳳秋朝着那老和尚看去,負手道:“貧道青雲子,素聞天音寺乃是正道三大派之一,今日特來拜山。”
陸鳳秋的聲音落下,那老和尚卻是冷哼一聲,道:“拜山?”
“那也得看你有幾分本事!”
站在普泓身旁的那些和尚面色頓時都不太好看,今天是十五,正是天音寺每個月最爲熱鬧的時候,這道人居然敢在今天來天音寺鬧事,莫非是魔教妖人?
陸鳳秋負手道:“你不是貧道的對手,讓開一條路,讓普泓出來一見吧。”
那老和尚聞言,大怒道:“狂妄!”
話音一落,隻見那老和尚縱身飛出,朝着陸鳳秋急射而來。
隻見那老和尚全身大放光明,一層層宛如實質一般的佛光,将他護的嚴嚴實實,猶如一個金光大佛一般,朝着陸鳳秋轟來一掌。
陸鳳秋探出右臂,五指一張,直接就将那老和尚給禁锢在半空之中。
“貧道說了,你不是貧道的對手,讓普泓出來一見吧。”
下一刻,隻見那老和尚氣的渾身發抖,面如豬肝色,卻是沒有一丁點的辦法,因爲他發現自己體内的法力被禁锢了。
“妖道!”
四周的那些天音寺衆僧大喝道:“妖道,快些放了我普空師叔!”
就在這時,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白眉老和尚從大雄寶殿之中大步走了出來,隻見他雙手合十,高聲喝道:“施主,請手下留情,放了我普空師弟吧。”
陸鳳秋看到那老和尚出現,便直接收了法力。
那普空和尚直接跌落在地,朝着陸鳳秋怒目而視,隻是渾身法力被禁锢,不能再施法。
一旁的那些天音寺衆僧,紛紛震驚不已。
要知道普空和尚可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竟然連這道人一招都沒抗的住!
陸鳳秋看着那上首的老和尚,道:“普泓神僧有禮了,貧道青雲子特來拜山。”
那普泓神僧見狀,眉眼一跳,雙手合十,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請施主随我來。”
說罷,普泓神僧朝着大雄寶殿後行去。
陸鳳秋也不猶豫,直接一步踏出,人已經到了普泓神僧身後。
霎時間,在那廣場之中的百姓,紛紛都伸長了脖子朝着陸鳳秋看去,好奇之聲也是一時間多了起來。
“那道人好大的嗓門,一嗓子喊出去,把天音寺的普泓神僧都喚出來了。”
“噓,那道人明顯是個修真的仙長,那可不是大嗓門,那是仙長的神通。”
“看那道長一步跨出去那麽遠,那定是縮地成寸的仙家本事了。”
“今日是十五,倒還真是奇了,一般人可不會挑這初一和十五來天音寺搗亂,那道人倒是好本事。”
“天音寺可不是等閑人都能撒野的地方......估計一會兒那道人便會被普泓神僧給收拾了。”
“那位道長好俊的相貌......不知是何門何派的仙師,不知可曾婚配......”
……
大雄寶殿後面,有長長的一串殿宇廟堂。
不多時,陸鳳秋在普泓和尚的帶領下,進入了一處佛堂。
在那佛堂之中,已經有數道身影坐在其中。
普泓和尚進得佛堂裏,看到那佛堂中天音寺的和尚,直接說了聲。
“你們都下去吧。“
其中一個身形枯瘦的老僧蹙眉道:“師兄,此人來者不善,還是讓我等留下吧。“
普泓和尚老神在在的說道:“下去吧,這位施主并沒有惡意。”
那老僧聞言,悻悻的看了陸鳳秋一眼,然後帶着衆僧從佛堂之中離去。
片刻後,這佛堂之中隻剩下了陸鳳秋和普泓和尚,還有四處觀望的鹿小花。
普泓和尚看着陸鳳秋,然後說道:“施主請坐。“
陸鳳秋笑着坐在了一旁的蒲團上,和普泓相對而坐。
普泓道:“昨日,我那徒兒傳信回來,說是在空桑山的萬蝠古窟中,見了一位騎鹿的高人前輩,想必我那徒兒口中所言的高人前輩,便是施主了。”
陸鳳秋笑了笑,并不覺得意外。
天音寺身爲神州正道三大派之一,能在幾日間将消息傳回來再正常不過。
他也沒有刻意掩飾行藏。
陸鳳秋微微颔首道:“确是貧道。“
普泓和尚道:“施主在萬蝠古窟中,斬殺魔教妖人,還将那萬蝠古窟之中的蝙蝠給鏟除殆盡,老衲佩服。”
陸鳳秋笑了笑,道:“神僧客氣了。”
普泓和尚道:“不知今日施主前來天音寺,所爲何事?”
陸鳳秋道:“貧道初入神州,聽聞天音寺後山有一處無字玉壁,乃是當年天音寺祖師悟通佛理之地。”
“貧道今日前來,隻是想看看這無字玉璧有何等神異之處?”
普泓和尚蹙眉道:“施主到我天音寺,便是想要看一看無字玉璧?”
陸鳳秋笑道:“的确如此。”
普泓和尚頓了頓,然後道:“施主道号青雲子,不知是出身何門何派?”
陸鳳秋道:“貧道無門無派,一介遊方散人。”
普泓和尚聞言,暗道,遊方散人敢來天音寺拜山?
“不知施主有沒有聽說過青雲門開派祖師青雲子的名号?”
普泓和尚眉眼低垂道。
陸鳳秋不動聲色的說道:“青雲門和天音寺齊名,乃是當世正道三大派之一,貧道自然聽說過其開派祖師青雲子的名号。”
普泓和尚的目光在陸鳳秋的身上打量着。
隻覺陸鳳秋身上迷霧重重,雖然就坐在他的對面,卻好似隔了很遠很遠一般。
普泓和尚心中升起一絲疑慮,這道人自稱青雲子,修爲高深莫測,連普空師弟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看其面相氣質,談吐舉止,倒不像是魔道中人,而且聽法相所言,這青雲子也是斬妖除魔的正道中人。
隻是,這青雲子的名号卻不是誰都能用的。
畢竟那是犯忌諱的。
這道人修爲如此之高,從前卻是從未聽說過這道人在世上行走過,聽其言語,應該是初入神州的隐修。
這道人行事肆無忌憚的很,天下人誰不知天音寺是何等地方。
偏偏這道人便敢來拜山。
可見其對自己的修爲有着極度的自信。
青雲門身爲天下數一數二的大派,威震天下千年,豈能容許有人打着其開派祖師的名号四處招搖。
一般人哪裏敢觸青雲門的眉頭,去取這樣的道号?
莫非真是偏僻之地的隐修?
不像,不像。
自古以來,神州才是鍾靈毓秀之地,這道人可不像是偏遠之地的隐修。
青雲門和天音寺世代交好,這事要趕緊通傳道玄真人才是。
若是這青雲子真和青雲門有什麽幹系,也好早些知曉。
這青雲子綿裏藏針,連他也看不破這青雲子的底細,自然還是不要妄動幹戈的爲好。
免得堕了天音寺的威名。
于是,隻聽得普泓神僧話鋒一轉,道:“無字玉璧就在後山,既然道施主想要一看,倒也不是不可,隻是這無字玉璧乃是我天音寺的聖地至寶,更是我天音寺祖師流傳下來的佛迹......”
陸鳳秋直接說道:“神僧放心,這無字玉璧,貧道也不白看。”
說着,陸鳳秋從袖中拿出一玉帛,朝着普泓遞了過去。
“這是何物?”
普泓詫異道。
陸鳳秋道:“神僧一看便知。”
普泓和尚将那玉帛拿在手中,打開一看,這一看,眼睛之中便漸漸露出了震驚之色。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
“夫天地造化,蓋謂混沌之時,蒙昧未分,日月含其輝,天地混其體,廓然既變,清濁乃陳。”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
“然天地萬物,皆有其相,衆生沉迷,惑于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以爲衆相故,心生三毒三懼三恐怖,不可久矣。”
“天象無刑,道褒無名,是故說無我、無人、無衆生、無壽者,即達光明。持一正道,内體自性,天地以本爲心者也。”
“故動息地中,乃天地之心見也。”
“故無實無虛也,故天地任自然,無爲無造也,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
“……”
普泓和尚渾濁的眼中露出異樣的光芒,他緩緩擡起頭來,朝着陸鳳秋看去,有些不可思議。
“這是......“
陸鳳秋嘴中輕輕吐出兩個字,道:“天書......”
普泓聞言,眉眼一動,暗道,果然是天書。
“無字玉璧是天音寺的聖地至寶。”
“貧道也不占貴寺的便宜,隻要貴寺讓貧道觀看無字玉璧,貧道便将這天書贈予貴寺,不知神僧意下如何?”
陸鳳秋悠悠說道。
普泓和尚眼中異色不減,他怎麽也沒想到眼前這青雲子居然會直接拿出一卷天書。
要知道這天書可是魔教經典,相傳魔教弟子的神通都是從這天書之中領悟而出的。
“施主莫非是魔教中人?”
普泓和尚看着陸鳳秋,驚疑不定的說道。
陸鳳秋道:“神僧覺得,若貧道是魔教中人,還會以這天書換觀看無字玉璧的機會嗎?”
普泓和尚深吸一口氣,道:“恐怕不會。”
普泓和尚眼界不淺,他隻看了一遍天書第一卷,便感覺到了這天書的不凡。
陸鳳秋道:“神僧可有決斷?“
普泓和尚苦笑一聲,面對一卷天書,他也着實難以拒絕,不過他還是說道:“這天書太過貴重了,還請施主收回去吧。”
“無字玉璧雖然是我寺聖地至寶,但還用不着天書來換一次觀看無字玉璧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