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後崖,一樹松柏青翠欲滴,風聲不斷,翠鳥啼鳴,小花在啃着那松柏枝。
“先生所居之地到真是個好所在,隻是就先生一人在此獨居嗎?怎麽不見穆老前輩。”
神态天真的阿九雖然經曆了山河破碎,但她原本的命運早已改變,比起三年前在泰山,隻是多了幾分成熟罷了。
平日裏,阿九見外人也是威嚴甚重,但見到陸鳳秋,卻是擺不起半點的架子。
且不說陸鳳秋曾傳她一招劍法,便是因爲崇祯皇帝對陸鳳秋的尊敬,她也不敢放肆。
“圖個清靜罷了,我師父和木桑道長去歲就已經結伴雲遊天下去了,這山上平時也就我和啞伯、小慧住着。”
陸鳳秋淡淡一笑,給阿九倒了一杯茶。
這山洞靠着崖邊,平時無人,他會将玉泉觀給招出來,但有人時,便在山洞前會客。
“你父皇身體可安好?”
陸鳳秋還記得那個深夜之中,頭發半白伏案披着奏章的身影。
阿九感激道:“全靠先生教了我父皇那龜息決還有十段錦,我父皇的身體還算健朗,隻是時常念叨先生,所以阿九便擅自做主前來尋先生出山。”
陸鳳秋微微一笑,道:“原來是你這丫頭自作主張,我雖居深山,也知陛下定都南京,如今朝政上下大有改觀,隻要陛下聽進了我的話,不出十年,定能光複大明山河。”
阿九拱手道:“先生大才,爲何甘願在華山隐修呢?”
陸鳳秋自然不能告訴她真實原因,隻是說道:“我輩中人,自然是該追求大道,大道無涯,人生卻有涯,我輩中人,終其一生,也不知能走到哪一步,分神在俗事之上自然不妥。”
阿九聞言,恭敬道:“先生淡泊名利,阿九明白了。”
陸鳳秋笑了笑,道:“無須多禮,喝了這口茶,就下山去吧,承志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清廷恐怕已經盯上了這裏,你身份敏感,還是早些離去爲妙。”
阿九聽了,感激道:“先生日後若有用到阿九的地方,阿九定當萬死不辭。”
陸鳳秋搖頭笑道:“我若辦不到的事情,你自然也辦不到,不必費心了,好好活着,開心活着,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阿九聞言,眼中神采泛起,她不禁看着陸鳳秋,久久無語。
陸鳳秋笑道:“怎麽?我臉上有花?”
阿九卻是搖頭道:“不知是否是阿九的錯覺,每次見到先生,都會在先生身上感覺到一種關懷,好似兄長對妹妹的那種關懷。”
陸鳳秋微微一笑,道:“在我眼中,你就隻是個小妹妹。”
阿九聽了,不免更加親近,卻見那一旁一隻梅花鹿正在用前蹄刨着土坑。
阿九不禁訝然道:“這是先生養的鹿嗎?”
陸鳳秋悠然道:“他叫小花。”
阿九起身,上前去撫摸一番,小花的眼珠子一轉一轉的,靈動的很,惹得阿九開懷大笑。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林間傳來長長的号角聲,陸鳳秋眉頭一皺,嘀咕道:“真是不知死活,看來今日又要動動筋骨了。”
下一刻,陸鳳秋早已不在原地,身影飄忽之間,遠去數丈。
“咦?先生哪兒去了?”
阿九回過頭來,發覺已然沒有了陸鳳秋的蹤迹,不禁疑惑。
小花朝着陸鳳秋離去的方向,擡起小蹄子一指。
阿九見狀,不由在小花的身上摸了摸,道:“你還懂人言?先生不凡,果然養的寵物也是聰明伶俐的很。”
說罷,阿九也不停留,朝着小花所指的方向去了。
……
華山半山腰的密林深處,大片飛鳥從林中驚起,振翅而飛,一隊全副武裝的清兵出現在了林子邊緣。
“大人,三千兵馬已經在山下候着,隻要大人您一聲令下,山上的這些反賊,今日一個也逃不了!”
一個身着盔甲的清軍将士跪在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中年人前方,拱手而道。
那中年人也身着盔甲,一身純黃色,頭頂戴着紅纓帽。
那中年人面色陰冷,道:“這些江湖上的逆賊在華山密謀,當真是不知死活,那袁承志更是罪大惡極之輩,朝廷早有嚴令,能取此人首級者,當是大功一件,今日雷某便教他們知道這天下是大清的。”
“凡阻攔我大清一統天下的,都是大逆不道!今日都該喪命于此!”
”大人,山上的探子剛剛來報,說是那崇祯老兒的女兒長平公主也到了華山,若是能将其生擒,當是大功一件。“
那身旁的侍衛拱手道。
“這華山一窩賊寇,本大人今日正好一網打盡!這些逆賊亡我大清之心昭然若揭,今日本大人便帶爾等踏平此地!”
說罷,那中年人高舉馬鞭,示意大軍開拔。
……
”殺啊!兒郎們!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陸鳳秋出現時,喊殺聲已經遍布整個華山之巅。
上千名江湖客,已經損失過半。
遍地都是屍體,大多都是江湖上的人物,少數是清兵,到處都是斷臂殘肢。
袁承志和一衆弟兄正在不停與那清兵厮殺,顯然已經殺紅了眼,根本沒有注意到陸鳳秋。
”射!“
遠處,旌旗招展,擊鼓鳴鑼,一隊清軍早已擺開了陣勢,豎起盾牌,拉開弓弩。
那爲首的正黃旗将領一聲令下,漫天箭影朝着人群中激射而去。
霎時間已經有不止多少人中箭,倒地不起。
血流成河,将華山浸染成一片紅色。
陸鳳秋看到小慧在戰陣中厮殺,險象環生,不由氣急,立馬一躍而起,連拍出數掌,将小慧周圍的清兵給殺了,那清兵的長矛被他折斷了不知多少。
陸鳳秋的出手,讓另一邊的袁承志等人看到,不禁爲之大聲叫好。
将小慧帶到一旁,小慧看到陸鳳秋,眼圈紅着哭着說道:“鳳秋哥哥,他們殺了爺爺,你要爲爺爺報仇啊!”
陸鳳秋聞言,心中一沉,沒想到他隻是來遲了半分,啞伯竟然死在了這些清軍手中。
将小慧安置好,讓她不要亂跑,弓箭無眼,以小慧的功夫若是沖入戰陣之中,難免折損。
陸鳳秋擡眼望去,看到遠方還有清兵在不停的上山,如同飛蝗螞蟻一般,口中還不停大喊着:“斬敵!斬敵!”。
陸鳳秋知道,若再這麽胡亂厮殺下去,山上這些人今日都難逃厄運。
這些清兵都是精銳,且有人指揮,頗具章法。
又不是單打獨鬥,這山上的各門各派的江湖人物又豈能是這些悍卒的對手。
戰場厮殺,配合到位的悍卒絕對比一個個身懷絕技的江湖客要厲害的多。
陸鳳秋擡眼望去,看到了在那戰陣之中,被重重保護的清軍将領。
下一刻,陸鳳秋的身子已經拔地而起,一躍數丈,他運起内力,一掌打出,便有數個清兵倒下。
仗着他的輕功卓絕,即便是那些弩箭也傷不到他。
陸鳳秋猶如蛟龍出海一般,直沖敵陣中心。
隻是一眨眼的工夫,陸鳳秋已經迫近了那敵陣之中,陸鳳秋從那清兵手中奪過幾根長矛,奮力一投,那清兵則如同被串糖葫蘆一般串了三五個,那敵陣之中的清兵立馬有人喊道:“保護大人!放箭!放箭!”
陸鳳秋則是絲毫不留手,猛的蹬地而起,與那箭雨擦肩而過。
這等大的動靜,讓在那戰陣之中與清兵厮殺的各路江湖人物都爲之一震,手下的動作都不由放慢了三分,都暗自爲陸鳳秋捏一把汗。
而下一刻,陸鳳秋猶如天神降世一般,早已經落在了那清軍将領的身後。
一時間,四周的清兵紛紛圍而視之,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而那各路江湖人物則是放聲大笑,大聲叫好。
“逆賊!你想做什麽!”
被陸鳳秋一劍架着脖子的那清軍将領喝道。
陸鳳秋冷笑道:”你要是想活,就讓你的這些狗奴才都放下兵器,給我滾下華山,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那清軍将領道:“我雷興乃是堂堂的正黃旗統領,領陝西巡撫,豈能被你這逆賊所吓!”
“識相的,你快速速束手就擒,這山上的人尚且還能留些活口,如若不然,今日華山便是雞犬不留!”
陸鳳秋聞言,直接長劍往前遞了一寸,那雷興的脖子頓時劃破一道,流出了鮮血。
“我沒有工夫和你閑扯淡,你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生,一個是死。”
那雷興怒視陸鳳秋,閉口不言。
陸鳳秋便要轉動手腕,就在這時,有一旁的清軍小将出言喝道。
“莫要傷了我父親!我們這就撤!”
說罷,那清軍小将踏馬而出,一聲令下,喝道:“聽我号令!全軍扔下武器,立刻下山!不得有誤!違令者!斬!”
那雷興見到那小将所爲,不禁怒斥道:“逆子!”
那小将下馬,跪地拱手道:“父親來日再責罰兒子不遲。”
說罷,趕緊督促那些清兵丢盔卸甲,往山下撤去。
陸鳳秋見那小将一臉擔憂,道:“你是何人?”
那小将道:“我乃漢軍正黃旗統領雷興之子,雷天賜。”
陸鳳秋聞言,冷哼一聲,道:“原來是漢人子弟,卻是做了滿清走狗,當誅!”
說罷,陸鳳秋一劍揚起,便取了那小将的性命。
那雷興見狀,大聲怒喝道:“逆賊!我誓殺你!”
陸鳳秋冷眼相看,道:”你覺得你還能活着走下華山嗎?“
下一刻,陸鳳秋的劍已經刺透了雷興的胸膛。
那些丢盔卸甲的清軍早已潰不成軍,見主将一死,更是無心戀戰。
那些江湖人趁勝追擊,倒是留下了不少清兵的性命,一時間華山之上屍橫遍野,血染天際。
夕陽西下,将陸鳳秋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
三日之後,華山之巅,清風獵獵,陸鳳秋辭别袁承志、小慧,帶着小花飄然而去,借口雲遊天下。
從此之後,袁承志終其一生再也沒有見過這位他視爲長兄的鳳秋哥哥。
隻是江湖上至此之後流傳起了那關于“白衣秀士”陸鳳秋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