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黑雲壓城
13時17分。
天上沒有雲彩,陽光正盛的時候,新京艦隊總部、前新京機場卻正被陰影所籠罩。
那是鋪滿了半壁天空的蟲群。
以那座門級别母巢爲核心的蟲群來到新京艦隊近處,平地卷起狂風,地面上沸騰的烈火仿佛也感受到了畏懼,變得搖擺不定,仿佛随時都會熄滅。
萬千戰蟲的嚎叫,成爲這片天地間唯一響徹的聲音。
弗加洛也已重新升空,被成片的巡天者“吞沒”,身影消失不見。
李依蘭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來,來到總部指揮部的落地玻璃前,先看了一眼下面地面熊熊燃燒的倉庫和那周圍奔跑不停的後勤組人員,才擡起頭,目光飄向遠端。
啓明者号和護衛艦正從空飛還,兩艘殲擊艦已經在低空位置徘徊已久,它們投下的陰影正好将蘇然的指揮車和蘇然背後的醫療部籠罩,像是歸來的大雁在守護巢穴。
整個艦隊已經下達了一級應急狀态,剛剛還彙聚在這間中轉指揮中心裏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離去,爲随時可能的緊急撤離做準備。
隻有袁立成留了下來,他肩并肩和李依蘭站在窗前,眯着眼睛打量着天空裏飄來的那團陰雲,沒有說話。
……
地面上。
蘇然卻正從天空裏收回目光。
三分鍾已到,那片黑雲正距離這裏越來越近,他必須采取措施。
李銳帶領他的覺醒者小隊封鎖外圍,數艘夜莺飛行器降落在他們的周圍,爲極端情況下緊急撤走指揮官做準備,遠處的渦輪激光炮則正在重新校準位置。
就在剛剛,醫療部的人其實也都已經撤的差不多了——因爲孢子生命的特殊性,這場奇特的手術并不需要什麽人手。
因此,現在這裏也就隻剩下張子安帶着兩個助手。
看着蘇然一個人從外面走進來,張子安立馬就迎了上來,道:“指揮官閣下……好像……手術結束了?就在剛剛,你進來的前幾秒鍾,那個孢子生命的實驗室,所有東西,全都停止運作了,就連燈光……”
蘇然看過去,确實注意到,那間房間裏,就連燈光都滅了。
那房間并沒有窗戶,裏面的燈光滅了,便隻有借着外面的光芒透進去。
然而,手術完成了,爲什麽“劉婷婷”沒有事先告訴自己?
蘇然沖張子安點點頭,推開門,走進了那昏暗的暗室之中。
這一刻的他已經想好了機會,喊醒孟依白,就讓她配合自己當人質,威脅蟲群退軍!
這個時候,蘇然甚至都已經想到那樣的畫面了,不用一兵一卒,一槍一跑,他一個人帶着孟依白這個“女皇”向前,滿天蟲群驚慌退避,不得已散去的樣子……
……
……
好暗。
孟依白茫然四顧,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她從沒有來過的地方,是一條高有七八米的巨大廊道,周圍一色地石質建築,空氣陰冷,光線是從廊道兩側牆壁底端的小小透光孔裏面透射出來的,顯得有些虛無缥缈。
而這條廊道裏,空無一人。
孟依白略微皺起眉頭來,想要記憶起自己是如何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然而她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就連之前的記憶也都顯得這樣模糊不清。
她隻記得自己出生在一個南方的平凡家庭,從小到大,都是那樣普通的人生。
雖然普通,但她卻也家庭美滿,親朋環繞,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爲什麽,她身邊那些人就那樣突然不見了。
好像出了什麽事情……但無論她如何回憶都記不得起來了。
隻是模模糊糊的,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改變她一生的事情。
越是想她就是越是恐懼,甚至覺得自己的身軀都發冷起來。
然後她真的回想起了某些片段來。
她記得有個頭發很長很長的人和她說要變得堅強。
但……她是誰呀……
還有一個糊裏糊塗的男人和自己說:我一定會救你。
不知道爲什麽她就忽然有些開心,沒有聲息地笑道:“自己快燒死都不知道的家夥,拿什麽救我呀……”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身邊仿佛有很多親人、朋友在支持她。
然而她很快就又蹙起眉頭來。
這個人是誰?
伴随着這樣的念頭升起,剛剛的溫暖如錯覺般消弭,她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曠悠遠的廊道中。
她茫然四顧,站了一小會兒,越發覺得身上有些發冷,便邁步向前走去。
石質的廊道空冷,但她邁步向前竟沒有發出任何明顯的聲音,孟依白覺得自己的身子好輕好輕,就像是一片輕輕的鴻毛或是幽靈,根本不會發出聲音。
孟依白有些害怕。
她左右看了一圈,最後還是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不知道走了多遠……這條道路仿佛沒有盡頭,她覺得這裏或許是某個地下建築,明顯的生物建造,卻沒有哪怕一個活人。
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遠,眼前的廊道終于走到了盡頭,從這裏走出去,便是一個從洞壁延伸進一處無底深淵裏的巨大平台。
平台的結構石質的,規整而嚴密,像是巧奪天工的工藝品,地面上刻畫着衆多的圖案,都是奇形的異獸。
孟依白想要辨認,卻發現上面刻畫的東西她一個也不認識,甚至沒有見過。
而事實上,這個平台位于一個巨大的空洞中央。
站在平台的邊緣向下望去,能看見下面是無底深淵,幽暗不見底;而從這裏向上望去,則能看見不知道多遙遠的位置有一點光亮,隻是距離太遠,那上面的一線光亮投射下來,也隻夠勉強讓這裏不是絕對的黑暗罷了。
而從那個空洞出口的位置正有凄厲的風倒灌進來,因爲距離很遠,在這裏隻能感受到些許的涼意,唯有那一陣陣的風嘯猶在耳畔鳴叫個不停。
就在這時候,孟依白聽見某種摩擦的聲音。
就像是巨石在轉動。
她擡起頭來,看見這個平台深入深淵的盡頭有一張巨大的石椅,它的造型扭曲而怪誕,像是根據某種奇特的生物而制造的。
這張石椅本來是背對孟依白的,這時候卻正緩緩轉過來,她所聽見的摩擦聲正是由此發出的。
而那張石椅上坐着一個“人”。
事實上,用人來形容并不貼切,那是一個怪物。
一頭讓孟依白覺得别樣熟悉的……怪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