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白鹿城,很遠很遠的皇都.
平安坊.
白淵攤開左手,看着那正安安靜靜躺在巴掌心的雪白巾帕。
井帕如一團雲,其上還氤氲着一些淺淺的玄妙氣息,顯不是凡物。
而除此之外,在更深層次的地方,則有一層若有若無的聯系,系向遠方.顯然,這聯系在告訴白淵“即便他拿到了這法器,卻也無法使用,因爲他沒有得到法器主人的‘授權’”。
“夫君,我去學宮啦~~”玉墨昨晚受了雨露,越發顯得迷人,在馬車裏掀開簾子,笑着揮手道别。
白淵握住雲帕,随手放下,然後點點頭。
車簾落回,遮蔽了車内佳人的容顔,繼而輪毂轉動,往南方的皇城而去。
玉墨已經适應了“學宮老師”的身份。
白淵目送馬車遠去,再度打量向這纏雲帕。
他自己還有些難以置信。
别人的法器,真就這麽輕輕松松地被抓來了?
“玉墨.難道是我的第二個外挂嗎?”
白淵吐槽本性再度發揮。
一路走來,再回頭看看,他發現玉墨的“歐皇之氣”真的是濃郁無比。
從最初的【林小玉的物品】到【兇無忌的眼珠】,還有各種重要物品,以及現在這明顯不是一般法器的【黑陽手套】.
玉墨實力一般,但卻散發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歐皇氣場,而且還是“旺夫向”的歐皇氣。
這一波是“家有歐皇,如有一寶”啊
白淵喃喃道:“玉墨的這隻手,真是能把把開出金色啊這些天要麽不開,要開就開出了【黑陽手套】這種層次的可怕法器。雖說這法器藏着一些惡念,但對我來說似乎不算什麽。”
“那麽,怎麽處理這法器手帕呢?”
他返回屋内,稍作準備,便一念入了萬古識海。
萬古識海中.
神秘的午夜莊園,依然被永遠無法散盡的灰霧包裹着,霧氣裏詭谲的輪廓行屍走肉般晃動着,但被巫屍地宮撐開的力量所壓制着,而不敢靠近。
遠處,依然是空玄的浪濤聲,是能夠洗去一切念、混亂一切念的識海。
白淵看了一眼莊園大門的方向,那是一扇可以去往任何地方,還能夠融合其他門而進行異變的門,可惜他距離真正地成爲莊園主人還差百分之九十九的進度。
莊園大門旁還放着“一扇普通的門”,那門就好像破敗的廢棄品,可是它卻具備着“拘魂”、“分魂”、“靈魂契約”等恐怖作用,是某個未知文明的餘火、回響,而其中還存放着2131個暫時無處安放的靈魂。
白淵收回視線,快步在莊園外的“墓地”裏走着,然後來到“墓地”邊緣的一口古井邊,将“纏雲帕”直接丢入了古井。
數息之後,古井開始散發出一種玄妙的光澤,可這光澤隻是集聚在井底,似乎無法破井而出,顯然一個小小的法器并不足以帶來随機奇觀。
這在白淵的意料之中。
而他本也沒想通過一個法器就獲得奇觀。
此時,他隻是驗證了“别人了的法器”能不能被獻祭。
現在,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頓時間,一條嶄新的道路出現在他眼前了。
“無論巫屍地宮,還是之前遇見過的血脈長河、地獄三十二首佛屍、僞天道,甚至說人類正在建造的萬國,都是作用非常明顯的奇觀。
有奇觀,和沒有奇觀,完全不同。
可惜,我的巫屍地宮是個僅有前期的奇觀,否則便是靠這輕松的制造強者的手段,就能一直橫推下去了。
算了,能用一部分的地獄三十二首佛屍換來這般的奇觀,甚至給我帶來了這麽大的優勢,我已經該知足了。
可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也必須爲今後做打算了。
我必須盡快獲得第二個奇觀。”
白淵再看了眼奇觀之井。
井中那原本浮着的光華正在變得黯淡,繼而慢慢的平複。
一個“奇觀之井(1/100)”的信息,也在白淵腦海裏自明的浮現。
這再度确認了,那屬于别人的法器已經被徹底獻祭了。
“這就好”
寒冷的秋天,在日漸縮小的死亡邊界,還有詭異的黃昏幽靈的重壓下,白淵總算感受到了第二絲溫暖。
遠方。
南北之戰前線。
銀甲小将石翼在沖殺之後,又帶兵追擊。
皇朝軍勢如破竹,石翼意氣風發。
但是,他心底依然存了一絲疑惑。
他依稀記得,對方的将領在單挑之時似乎取出了一個手帕。
他取手帕幹什麽?
擦汗麽?
自己都祭出飛刀了,他難道不慌?
石翼一邊戰鬥,一邊思考,卻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邊。
高丘上。
北國鎮守此間的主帥正抓着“千裏眼”看着此處的大戰,在看到自家将軍死了,自家兵敗如山倒,也是懵的。
他大吼着:“法器呢?我們被異人賜予的法器呢?胡鐵河爲什麽沒用?!”
文士也是摸不着頭腦。
是啊。
石頭丢到水裏還能聽個響。
那麽大一個法器,怎麽半點動靜都沒引出?
是胡鐵河沒使用法器就死了麽?
不至于啊
法器的動用都有個“前搖”,在雙方厮殺之時,精神都是高度集中的,一旦對方取出法器,胡鐵河定然會察覺,然後迅速進行應對。
兩人側頭掃向周邊,原本正興奮擂鼓的士兵也是頹廢地垂着手臂,握着的鼓槌在空氣裏一晃一晃;那些執槍的士兵眼中也透出絕望
“哼!!”
主帥怒而起身,轉身遠去。
文士輕聲歎氣,這種戰鬥其實已經是鬥法的層次了,作爲主帥,實在是無力的很。
但是,他卻還是抓起“千裏眼”往遠看去,因爲即便戰敗了他也要看完整個戰局。
可這一看,文士身子卻是猛然一震,他喊道:“将軍,将軍,情況有變!”
主帥愣了愣,這時候還能有什麽變化?
但他還是應了聲,轉身快步返回,取了“千裏眼”,居高遠眺,看向戰場。
頓時,他瞳孔緊縮,緊接着也升起了歡喜之色。
戰場上,本是兵敗如退潮的北地軍裏,卻有一個穿着黑衣的年輕道士正在逆“潮”而行。
那年輕道士顯然修爲不淺,手執長劍,随意砍殺,周邊皇朝士兵竟然近不得身。
很快,這道士便是殺出了一條血路。
隻不過,這年輕道士看起來卻也不是修士,而是一個有着強大力量的武者。
他背後顯出數丈的劍客虛影,這虛影随意出手,卻已不是普通武者或是士兵能阻攔的了。
氣化虛影,乃是七品之中的八星功法特質。
而這種程度的虛影,放在江湖上也是頂尖人物了。
除此之外,這修士的道袍很是古怪。
正常來說,道士着袍若是繡八卦,那自是繡一個完整的八卦圖。
可這修士的黑袍後背上卻隻是繡了一個“坎卦”。
坎者,水也,不過是八卦之一。
哪有道士取一而丢七?
這就給人了一種莫名的邪氣。
再細細看那年輕道士背後的劍客虛影,竟是無有仙人的飄逸,而是透着一種陰柔的詭異感。
黑袍年輕道士速度極快,遠超馬匹,卻死死盯着石翼,持劍沖去。
石翼看着道士沖來,雖覺古怪,但也不懼,右手一揮銀槍,左手暗暗扣着“剜心瓷刀”,雙腿一舒一緊夾着馬腹,便往那道士迎去。
道士冷笑一聲,也快速掠來。
紛亂戰場上,兩人距離逐漸拉近。
待到約莫兩三百米時,一道淡漠的聲音如尖銳利芒直穿而來,落入石翼耳中。
“交出纏雲帕,那是我師尊之物!交出之後,我即刻離去!否則,殺了你!”
石翼目光一撇,隻見周邊士兵無有反應,知是傳音,但“纏雲帕”是什麽,他還真不知道,便揚聲道:“道門一向和我皇朝交好,何時入了叛軍?!”
那年輕道士眼中閃爍陰冷的光芒,見距離越發拉近,也不多言,手掌翻覆之間,急速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刻繪着奇異花紋的銅鈴铛
銅鈴在道教中的作用,往往和“煞”與“風水”有關,翻手可“制煞成殺局”,覆手可“破煞解危局”,而在一些傳說之中,銅鈴更具備着各種操縱神鬼的作用。
而鈴铛上端常呈“山”狀,以示三清,同時亦如劍。
但是,這個世界并沒有三清,故而鈴铛上也沒有“劍”。
年輕道士的經驗頗爲豐富,知道在法器相争、甚至法術鬥争之中,“先手”是何其重要。
所以,他先發制人,在抓到鈴铛的時候,絲滑地搖晃了起來,同時口中念念有詞。
随着鈴铛的搖動,清脆的聲音未曾化作明心淨意的清音,而是一股擾亂心神的魔音。
魔音瞬間發出,缥缥缈缈,彌散開來,覆籠住了周邊士兵以及石翼。
周邊士兵聽得魔影,雙目頓時通紅,繼而入魔般地互相厮殺起來。
石翼好歹是将軍,意志力自是比士兵強不少。
可在這魔音之下,他卻也隻是勉強支撐了一下,抓在左手的飛刀竟怎麽都射不出去。
涔涔的冷汗從這銀甲小将的毛孔滲出,在背脊凝聚,繼而滾落,涼飕飕的
“可惡.”
石翼雙目逐漸血紅,這預示着他即将失控。
此時此刻,石翼再無猶豫,猛力咬向舌尖。
劇烈的痛感如同電擊瞬間傳遍他周身,腥甜的熱血沖擊入舌尖。
也許是“咬舌尖”真的起到了作用,他清醒了過來,左手的飛刀瞬間甩射而出。
在石翼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一副高人做派,他的飛刀即便甩射而出,卻也未必有用.
可這,卻也是他全部能做的了。
下一刹那
他忽地生出了一種古怪感,因爲,那鈴铛發出的魔音消失了。
再下一刹那
閃爍玉澤的飛刀紮入了那年輕道士的心髒部位,道士的護體真氣根本無法阻攔這飛刀。
道士愕然了下,他左手死命地捏了兩下,可是那剛剛還抓着的鈴铛卻不見了。
而就在這時,飛刀已經剜動了下。
道士痛呼一聲,大喊着“師尊救我”,可這四個字才剛剛說出口,道士已然往前撲倒在地,身下很快漲開了一片血泊。
道士雙目圓瞪,顯是死不瞑目。
而殺死他的石翼,卻也是目瞪口呆。
遠處正觀戰的主帥和文士更是不敢置信,心神震撼,又是疑惑又是震驚地喃喃着:“這就死了?這就死了?怎麽會這樣?”
周邊本被魔音幹擾而互相厮殺的士兵則是雙瞳逐漸恢複了清明.
而再遠處看清了這一切的士兵則是開始歡呼。
“石将軍!!”
“石将軍!!”
“石将軍!!”
歡聲如雷。
可,石翼卻依舊是懵逼的。
因爲他清楚地感知到,是道士的鈴音先消失,然後他的飛刀才射中了對方。
可若是道士的鈴聲及時的加強一下,他那簡單的“咬舌尖”的手段真的能起到作用麽?
石翼不知道,但他猜很大可能是不能的.
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石翼忽的想到那天在飛雪裏走來的白衣少年與紅衣負劍少女
他雙瞳猛然緊縮。
是他們麽?
是!
一定是他們!
石翼心底驟然生出敬畏和感激的情緒,他平生忠于皇朝,忠于華家,此時竟對這第三人生出了無比的感激之情。
他下意識地仰起頭。
在他頭頂的天穹之上,晨間的白雲随風而流,幻化萬千,其後好似有着無法窺見面容的未知存在,正俯瞰人間。
石翼急忙擡手,對着天空恭敬地行了行禮。
他也不知道那位能不能看到,但他本能地這麽做了。
平安坊。
院子外傳來寒露的聲音。
“先生,早餐送到了。”
玉墨不在,就是寒露來對接白淵。
白淵看着左手掌心上躺着的那個法器鈴铛,随手握緊,然後道:“放外院石桌上。”
“是”寒露恭敬應了聲。
旋即,她入了院子,将早餐放下,便返回去繼續開玉簡了。
白淵則是試了試這鈴铛。
果然,有主的法器未曾“授權”,旁人無法使用。
他輕車熟路地把這法器鈴铛送入了“奇觀之井”。
顯然,兩個法器并不足以産生奇觀,隻是進度從(1/100)變成了(2/100)。
做完這些,白淵信步走出院子,坐在外院石桌上。
早餐是米粥和包子,這也是他特意吩咐的。
包子他多要了兩個大肉的,一會兒可以帶回給小郡主。
吃飯的時候,他依然利用【窺視者的瞳孔】在看着石翼的視角。
但石翼已然率軍返回大營了。
皇朝軍則是占據了原本北國軍駐守的高丘,從而獲得了一定的地利優勢。
“石翼,可真是一員福将啊這就爲我奪得了兩個法器,隻不過,他也會越來越危險。”
“可危險的同時,也必然伴随着機遇”
白淵喝完最後一口粥,繼而放下碗,抓着兩個肉包子,然後叫來老林,返回了伏蟒山。
山中無甲子,度日不知年。
白雲悠悠,于樹林溪流間投下影子。
紅衣少女依然在勤練劍法和步法。
對于師父的離去,她一點兒都不好奇,師父來此本就是做事的,帶着她也隻是擔心她而已,可她卻又不知道自己哪兒值得師父這麽關注。
這份感情雖然不說,但小郡主心底卻是感恩的。
忽地,她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便睜開眼,看到白衣少年模樣的師父正緩步走來。
她杏眼兒一亮,迅速起身,喊道:“師父~~~”
白淵維持着形象,搖搖頭,訓斥道:“沒有定力!”
小郡主垂頭,“徒兒擔心你嘛.”
白淵把兩個肉包子抛了出去。
小郡主接過,吃了起來。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更何況小郡主心思放在修行上,今天吃上了熱乎乎的包子,隻覺滿嘴甘甜,忍不住問:“師父,這肉包子哪兒買的,真好吃。”
白淵也不回答,往前走了幾步,略作思索道:“吃完了過來,今天爲師教你第三門武技。”
小郡主頓時愕然,“師父.貪多嚼不爛,徒兒學兩門就夠啦!”
白淵淡淡問:“學不學?”
小郡主癟起小嘴,道:“學”
今天,白淵準備把【十焱琉璃身】教給小郡主。
這門功法在他看來是一門極爲特殊的功法,他真不信小郡主還能學會。
片刻後.
師徒倆盤膝坐在一處,開始了某種感悟。
白淵是徹底地進入感悟氣運的狀态,小郡主則是苦苦參悟剛剛被傳授的那門功法。
北國之北,是戎朝
雙方勢力之間,在西北方向則是橫亘着星空荒原。
這是一片有着宛如油畫般蒼涼之景、深藏着毒蟲兇獸的野蠻荒原。
“星空”則是寓意着這片荒原和星空一樣遼闊,雖有誇張,但卻可見一斑。
這荒原之間,自然沒有太多的防禦,因爲荒原本身就是一道可怕的防禦線,内裏充斥着各種可怕而未知的危險,甚至傳聞在這荒原的某一處還有一個陷入了癡愚的怨念。
怨念,是三品的境界。
白淵至今爲止,除了虛無缥缈的黃昏,還有那些根本無法恢複到巅峰、甚至連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實力都恢複不了的咒念,遇到的最強者就是地獄圖裏的“五色古佛”了。
怨念,已是一個他根本無法窺探到的層次了。
白淵當初去往白月國時,就曾經走過這片荒原,當時他并未遇到這個怨念,而是小心翼翼地躲開了。
崇拜母王的昆侖國還在白月之西,想要從昆侖國抵達北國,自也要經過這裏。
此時
一輛四駕馬車正在這片荒原上往東南方向而去。
煙塵滾滾,踏蹄如雷。
但細細看去,那馬車的馬卻根本不是“馬”,而是四頭漆黑的有着馬形狀的巨大妖獸。
妖獸拖拽的馬車狹長而寬大。
禦手席上,則是坐着一個戴着黑色遮面盔兜、内裏其實沒有頭顱的巨漢,以及一個佝偻着身體、全身裹在鬥篷裏的老妪。
那老妪拿着拐杖,好似一座移動的可怕毒巢。
巨漢則是十指交合一言不發,沉穩地如同一座陰恻恻的絕壁。
沒有缰繩,但馬車卻在往既定的方向跑着。
車廂裏,則是坐着一個氣質高冷、仙氣飄逸、不容侵犯的年輕道姑。
道姑一旁則是一個大棺材。
撒納吐司,或者說太元趴扶在棺材上,愛寵地撫摸着這大棺材,寵溺而心疼地道着:“小金絲爾特,我可憐的小金絲爾特,我們快到了,快到戰場了.
媽媽讓兩個主教爲你禦車,又讓兩個主教帶着那些反叛投誠的道士們提前入場。
有四個四品護住你,你一定會沒事的。
到時候,若是對方有四品出現,媽媽就直接帶你離開。
那些該死的文明,它們怎麽不去面對龍脈?
它們就是眼紅,就是眼紅,眼紅!眼紅!眼紅!眼紅!眼紅!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太元氣的胸口起伏不定。
但她瞳孔裏卻神經質般地閃過冷色,“那些可惡的文明,真以爲我們古妖是好欺負的?
在這人間,我可是連三品都殺過,就在這荒原上,就在這荒原上!
真要惹急了我,我要将那該死的祖巫引到這區域,然後也殺死它!!”
狠話才說出,太元又語帶溫柔和哭腔的喊道:“小金絲爾特,你一定要勇敢的活下來,等你長大了,再等那啰嗦的拉格納露長大了,媽媽就帶着你們兩個去橫掃人間。
幸好,幸好那些該死的文明還沒盯上我啰嗦的小拉格納露。
金絲爾特,你以後也不許再和拉格納露吵架了。
你們要好好的,一起躲在媽媽的裙子後面,随着媽媽一起作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