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淵躺回了帳篷,周邊曠野的蟲豸叫聲以一種“逐漸解凍”的方式,在慢慢地複蘇,漸響,直至此起彼伏。
那未知白王一脈司祭的沉睡法術顯然是一次性的,而不是持續性的。
換言之,在那一瞬間存在于這個小區域裏的生命會沉睡,而不是維持一個“沉睡區域”,使得但凡踏入的人陷入沉睡。
知道了這個原理,若是團體作戰時就要采取“站位分散”的方式,而不能集中,以防被一網打盡。
此時,墨娘等人依然沉睡着。
顯然,“沉睡法術”和“正常睡眠”無縫銜接了。
墨娘還有其他人永遠不會知道今天中過法術,這對她們而言不過是睡得香甜罷了。
白淵越發感慨武者對修士的抵抗力實在是很弱.便連白雲城主那種人居然也會中招。
正想着的時候,他忽地感到外面傳來極其細微的動靜
那動靜隻是些微異常的風聲。
若不是他是修士,他還真感覺不到。
那動靜在周邊巡繞了一會兒後,又回到了原地,在溪水流淌的地方靜了下來。
白淵知道,這該是葉星辰發現異常了。
不過,葉星辰在江湖裏雖是響當當的人物,但在天人組織面前還是不夠看的,他即便去查,也查不到什麽。
白淵不再細聽,他這會兒也睡不着,也無法離開帳篷,便翻了個身,想着剛剛得到的一些重要信息。
“夢三主教正在尋找白王冕下.”
這個我需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别看那夢三也是白王血脈,可若是被這種主教層面的找到了,是禍不是福。
【古妖文明】我已經大概了解了。
最上層的是咒念,和【血脈長河】奇觀。
沒有咒念,就不會有複蘇。
而【血脈長河】奇觀,則可以讓【古妖文明】更好地複蘇,這一點.我之前已經見識過了。
其次,才是四大聖類血脈。
而這四大聖類血脈中,除了長眠難醒的父王血脈之外,其餘三脈在全盛時期都是相互敵視的。
換句話說,即便我沒有傀儡這個身份,白王也無法讓我掌控【古妖文明】。
所以,被一位主教找到絕不是好事,哪怕這個主教是白王一脈的,亦是如此。
“組織看重的冠軍王.”
這一點還真是看不出來。
不過,冠軍王出生時曾遇天火臨盆,而和藥神谷家的公子混淆了,之後又闖禍被關三年。
此中,确有許多疑點.
不過,我和這位冠軍王的交集不多,除了皇家舉辦的盛世外,便是我會被常常拿來和他比較了,他隻大我一歲,卻比我強了許多,故而都是捧他而嘲諷我。
既無太多交集,便最好不要交集了吧。
“控皇位,穩皇室,壓儒門,滅佛土”
“皇朝有皇子八位,公主九位,目前看來天人組織控制了太子,但又因爲太子衰老而予以抛棄,本想換成朝見了的我上位,卻因爲自然神廟覆滅而被迫選擇了靖王。
呼.
看來這還是好事。
幸好我沒上位
畢竟,根據拓跋山司祭的說法,組織真正看重的人是‘冠軍王’白勝。
如果真是這樣,無論誰上位,都是給這位做鋪墊罷了。
我上位,十有八九會被逼着做各種事,然後再落得和太子一樣的下場,卸磨殺驢,鳥盡弓藏,再爲冠軍王的出場鋪平道路。”
“目前看來,弘王白儒,逍遙王白臨最不可能是天人組織的人,尤其是白儒他是呂家人,和儒門關系密切,他若是組織的人,天天在儒門眼皮底下,早就曝光了,至少會被懷疑。
可呂家顯然對這位弘王很是信任。
那奇怪的問題又來了,皇朝和儒門交好,便是連皇都之上的香火巨像都是立了三個,白政、白羽還有孟初,那麽皇上爲什麽要說他離開後監國皇子将會是靖王?”
“監國皇子,這種位置隻要沒出大問題,那成爲太子也就是闆上釘釘的事了吧?”
“冠軍王有問題,靖王也有問題,這一對兒問題皇子,皇上真的要讓他們監國?”
“難道.皇上就沒有一丁點兒懷疑?”
“不難道皇上想釣魚?”
“可這也說不通.皇上到底釣什麽魚?儒門都已經和古妖等文明掐起來了,天人組織的高層都已經撤退的隻剩兩三個了,這是換了一波白王血脈的新高層,可人手明顯還是不夠。
這都打起來了,還釣什麽魚?”
“戎朝是【古妖文明】的基地,而【古妖文明】因爲與人類契合度極高的緣故而得以徹底滲透、甚至建立王朝。
它們年年和鎮北王交鋒。
繼而,鎮北王投靠了組織。
而投靠的時間,應該就是去年。”
“那投靠的契機又是什麽?
總不可能沒有緣由,就忽然投靠了吧?”
“唔去年
根據無情說的,去年的六皇子幹了件很不地道的事,那就是答應了幫小郡主卻沒幫,間接導緻了鎮北王受傷。
而鎮北王十有八九就是在這件事後心如死灰,而投靠了組織。
一來是爲了家族的延續,二來是真的失望透頂。
鎮北王是對皇朝失望。
小郡主是對皇子失望。
所以,雙雙反水了。
不過今天根據那司祭的語氣,似乎.并不是整個安家投靠了組織,而是安家的少數幾人投靠了組織,這包括鎮北王安祿,小郡主安雪.至于那位世子安陽則是并不知道。”
“如今,皇上又逼着鎮北王主動發起戰争,而根據那位拓跋山司祭所說,北地是真的打不了,一打那就是民不聊生餓殍遍野,而且戎朝也不想和北地打.外面的,都隻是裝裝樣子罷了。
那皇上這麽做,和無腦的暴君有何區别?
而且,他是在不顧一切、哪怕死上許多百姓,也要逼着鎮北王造反嗎?
就好像公司領導若是看不慣某人了,就盡給他安排一些看似合理,可卻糟糕透了的任務,讓他自己辭職,若是不辭,那之後便以他在任務中的錯誤打壓他,或是邊緣化他。
可這又矛盾了
鎮北王被逼成這樣,可謂是皇上一手造成的。
皇上又想釣魚?
啊.還是不明白這要釣什麽魚
倒有些像是,皇上故意想要挑起事端,讓世道大亂?”
“不對不對.”
“天人組織要将戰争往南方引,皇上卻偏偏讓鎮北王打北方這就剛好是逆了天人組織的戰略,讓天人組織特别難過。
這是巧合嗎?”
白淵越想越覺得水太深了。
每個人都秉持着目的,在謀劃着什麽東西。
而他因爲視野的問題,看到的東西太少了,因爲信息的缺乏而無法做出合理判斷。
這個世界,從物質層面到精神層面,顯然正有一道道陰影橫亘着,謀劃着,而他隻是這無窮暗潮和洪流中的一枚小棋子罷了
“死亡邊界”箍出來的區域就是他的棋盤。
“不想了不想了,根據我自己的節奏來吧”
白淵舒了口氣。
“變強,逃出死亡邊界,然後要麽想辦法返回藍星,要麽娶個老婆好好過日子。”
清晨終于到來。
燦爛而溫暖的陽光照耀在曠野上,長草随風輕動,盛夏的熏熱也開始降臨向這片大地。
不過,潺潺溪流還有林間的涼風,沖淡了這份暑意。
帳篷裏,墨娘等人起床了。
胖子等人嘀咕着“睡得真爽”。
唐戰等人也毫不生疑。
隻有葉星辰瞳孔有些冷,不知在想些什麽。
随後,唐戰和歐陽外出,從東邊區域引來了一頭用來培訓的“可食用類”妖獸。
這妖獸是相當的工具.
先是給這師兄弟四人喂招,而老師們則在邊上進行教學指導。
在指導的差不多後,老師們出手宰了妖獸。
繼而妖獸又成了美味的午餐。
午後,衆人這才返程,然後在皇城城門關閉前,堪堪入了皇城,回到了龍下學宮。
晚餐,是在龍下學宮的“食堂”。
胖子等人興奮地讨論着,在聽到得到長生樓高手指點後,不少學生投來羨慕的目光,顯然.他們會在今後的生活裏聊起這些。
而這些信息會給那些還未選擇學堂的學子們一個好的參考,讓那些學子在選擇學堂時更多地考慮長生學堂,畢竟胖子這幾位率先吃螃蟹的人似乎過的還不錯的樣子,長生樓這種地下勢力在教學中似乎也并非那麽的黑暗.
食堂中.
白淵靜靜坐着,吃着面前的飯菜。
因爲回來的太晚,小郡主她們也沒有能夠掌控好時間,所以沒來送飯。
這也是他第一次在食堂吃飯了。
口味正常,雖比不上小郡主,但比墨娘和大兇的好多了。
不過
此時的他心底充滿了罪惡感
“總算是回正軌了。”
“已經有足足三十八個小時沒有修行了.”
“那今晚便早早安定下來修行吧。”
他暗自打定主意。
白淵雖是身爲皇子,可因爲“政治緣故”,幾乎沒什麽人敢靠近他。
他身側的師弟們則是開心地聊着此番曆練
白淵也不聊,他沒什麽好聊的
他獨自一人享受着這難得的學宮時光。
忽地,周圍嘈雜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越來越安靜。
白淵感到衆人目光看向他,便是微微擡頭。
他瞳孔逐漸擴大,
心跳開始加速,
呼吸開始急促
那是一個正在向他走來的女人,穿着是學宮教師中文士類的白衣,白衣得體,好似高山之上的冰雪附在了她身上。
可她并不冷,不僅不冷,而且也不媚,不豔,有着難言的靜氣,恪守于中庸之道,舉手投足之間猶似彌漫着書卷的墨香。
她神色從容溫和、知禮而謙遜,充斥着東方風格的古典美感。
是孔嫣.
白淵莫名地就心動了。
這女人,實在就是他本體夢中情人的模樣。
他隻覺孔嫣的臉龐美的夢幻而無法看清,她走來.就好似攜帶着墨香書卷,周身響着郎朗的讀書之聲。
那白衣,一塵不染,純淨無暇,好似天上的白雲。
朱玉墨看了一眼自家的皇子學生
作爲女人,尤其是一個成熟的女人,看得懂男人的心思,也看得出來白淵的心思。
沒想到殿下流連花叢,還會被女子驚豔到。
她見到孔嫣靠近,便是對其餘三個學生使了個眼色。
小眯眼正盯着孔嫣看。
他還不認識孔嫣.隻覺得這女人太美了,不趁着還沒老婆的時候多看幾眼,實在是吃虧。
旁邊的肌肉同學卻輕聲道:“吃飽了。”
胖子則是一拉身側的小眯眼。
小眯眼歪了歪胳膊:“别拉!”
胖子加大力氣。
小眯眼這才側頭,奇道:“你拉我幹什麽?”
胖子道:“你吃飽了。”
小眯眼更奇了:“我沒有。”
胖子道:“你真的吃飽了。”
小眯眼:???
他眯着眼看了看形勢,懂了.然後連聲道:“飽了飽了,真的飽了”
三人和玉墨老師急忙撤退。
而孔嫣卻沒有坐下,隻是在一個讓人舒服的位置停下腳步,禮貌地笑道:“殿下吃完晚飯,可願陪孔嫣走走?”
“飽了”,白淵肅然起身道,“走,現在就走。”
孔嫣柔聲道:“谷物生長不易,粒粒皆含着百姓汗水,殿下莫要浪費.孔嫣多等一會兒便是了。”
白淵低頭,迅速地把飯吃幹淨,然後道,“走吧。”
孔嫣看了一眼餐盤,果然一粒米都不剩了,她瞳孔裏閃過一絲隐晦的奇異的複雜之色,然後又自然地掃回,點了點頭。
片刻後.
兩人并肩行走在學宮的林蔭小道上。
白淵有種放學後和暗戀的女同學一起回家的感覺。
孔嫣則是禮貌道:“殿下來學宮,孔嫣本該立刻來見您,隻是孔嫣前些日子因季節變換而大病一場,如今剛剛恢複,這才姗姗來遲,還請殿下見諒。”
白淵聽小郡主說過他和孔嫣的關系。
應該就是差點好上,可最終“他”還是爲了一心求佛而放棄了孔嫣,故而拒婚,之後便沒再見了。
他想了想自己該有的心态,采取了最穩妥的少說少錯的方法道:“無妨。”
孔嫣道:“除此之外,孔嫣還要恭喜殿下,年初從外安全歸來,又有安雪姑娘照料,雖說坎坷,可一切終歸是平靜了。”
說着,她停下腳步,禮貌地笑道:“殿下既來學宮,而孔嫣也在學宮做老師,那殿下若有什麽需要,随時可以來找孔嫣。”
白淵道:“那今後還請孔老師,多多指教了。”
孔嫣退後兩步,雙手作揖,長袖微垂,稍稍彎腰行了個禮,道:“那孔嫣先告辭了。”
她擡手時,長袖微微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腕,還有手腕上那一隻似遊離着雲霧的冷玉镯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