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
咻~~~
根本看不清多長的巨噩花正盤身在月光下,于血肉上挑挑揀揀,疤痕狀的裂縫裏不時射出幹癟的豔麗花朵。
那些花朵好似狩獵的蟒蛇,待到靠近了選中的頭顱時,花瓣就會如蛇張開血盆大口般展開,然後直接吞包在那些新鮮屍體的頭顱上,繼而拔掉頭顱,重新合攏花瓣。
而此時,那些花朵就會從閉合變得飽滿,充滿了滲人和血腥的味道。
感受到從遠而來的動靜,巨噩花頓時靜了靜,其身上諸多花也都停下了動作,一顆顆腐爛的頭顱随着花莖好奇地昂起,盯向遠處。
遠處,林道上,一道裹着玄武鬥篷的身影正在走來。
哧哧哧.
巨噩花如巨蟒般遊動了起來,身體和地面摩擦而發出怪異的聲音。
而頭顱就好像擺在流水線上似的,随着花身的蠕動而在風中搖擺着。
相比于白淵之前遇到的嬰噩花,這東西簡直是龐然大物了.
白淵靜靜看着這來自元古時候的怪物。
明明就是不該存在于世的東西,明明就是從地獄裏爬回來的幽靈
他目光瞥了一眼那些屍體,還有小狐妖蘇紫的屍體。
蘇紫本已拜謝準備離開
是他讓蘇紫去見呂純元
是他告訴這小狐妖,呂純元會還她清白.
是他讓這小狐妖放心,因爲他以爲事情已經結束了,至少告一段落了.
是他救了這小狐妖,可是卻又害了這小狐妖。
若是他同意蘇紫直接離開,那麽.她就不會死了。
若是他能夠再謹慎一點,那麽這些人也都不會死了。
蘇紫是因爲信任他,所以才會返回.
那麽,這小狐妖在死前會想什麽?
無論想什麽,他不會知道了
哧哧哧.
噩花展開,一顆顆新鮮的頭顱發出各式各樣的聲音。
“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誰?”
白淵不知爲何,心底有些莫名的壓抑。
事情翻來覆去,最終還是走向了最糟的一面。
他想要救一個小狐妖,可最後小狐妖卻是死在了對他的信賴上.
一直以來,他隻想着逃離“死亡邊界”.
今後怕是也隻會想着逃離。
可即便要逃離,也要順手捎帶上這些鬼東西的生命吧。
他從沒想害人。
也沒想獲得力量了,就爬到别人頭上去。
可這些從萬古識海裏爬出的鬼東西,卻在肆意妄爲
他五指握住了劍,微微低頭,面容冷漠。
左手擡起,虛空成鏡。
繼而身形一閃,
時空靜止,
十四輪臂如十四輪花開,
劍出如龍。
刷刷刷~~~
庖丁解龍的瓦解力量附着在劍上,即便是巨噩花也難以抵擋這位人間刺客皇帝的暴怒出手,頓時被大卸八塊落在了地上。
可巨花段兒才落地,斷口處就如“高壓水槍般”噴射出濃郁的毒素,白淵隻是稍稍嗅了一絲,就覺身體産生了些麻痹感。
他是修士,而且還是強大的修士,他都會感到麻痹,可見這些毒素有多麽恐怖了。
若是武者沾到,怕不是瞬間神經壞死。
白淵稍稍拉開距離。
剛剛不過是熱身.
他還要随時注意呂純元所說的那個藏在暗處的弓箭手修士。
遠處,呂純元再度見到了這位刺客皇帝那令人賞心悅目的劍技。
那種,拔劍回劍,似僅僅一瞬間,而敵人卻已被大卸八塊的劍技。
這等力量,無論看多少遍,給人的震撼感還是一如最初。
可是
在呂純元看來,無名先生能用這一式斬殺之前的人頭鵬鳥,卻未必能斬殺這巨噩花。
因爲,這巨噩花的恢複力實在太恐怖了,即便被剁成了諸多碎塊兒,卻依然會重新貼合并愈合。
無名先生這一次怕是要失敗了。
呂純元心底暗暗歎息.
但他此時也無能爲力。
“黃粱一夢終須醒,無根無極本歸塵”這句詩并不有助于修煉,也非是攻防類詩詞,但卻可以在死後讓他重新奪舍恰好符合了“黃粱一夢”之句。
他在被巨噩花和那神秘的弓箭修士擊殺後,靈魂狀态的他隻能藏着等待時機奪舍再逃離,卻再也無法靠近這種六品層面的打鬥。
呂純元想靠近,想再提示一下無名先生。
可場上的情景卻讓他愣住了。
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那些被無名先生斬碎的巨花花段兒居然難以合起!
即便斷口湊到了一處,卻依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攔住了,而無法貼合起來。
好像無名先生的劍上附着一種徹底瓦解的魔力。
既然瓦解了,便是再強的愈合力也無法在遠處重新貼起。
哧哧哧.
濃郁的毒素瘋狂的噴灑,周邊空氣開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綠色,同時【噩花文明】所特有的窒息區域直接撐開。
白淵握劍,忽地飛身而起,瞬間出現在了一顆古樹的樹頂。
明月下,樹影似墨雲。
白淵站在這墨雲上,俯瞰着其下毒氣盎然的巨噩花。
雖然憤怒,可卻依然冷靜。
他雙瞳漠然地靜盯着下方,仔細觀察着。
他一定要殺死這朵巨噩花。
可如果,他輸了.他就會通過【不朽萌芽】回到老林車中,然後帶着家人們一起來,幹死這群東西。
可很多場合,他是無法直接動用家人的,而且他更希望家人們作爲底牌,而不是直接去動用。
他缺乏戰鬥經驗,現在正好借着心底的怒火,完成這種“危險性頗高”的戰鬥。
“這種噩花,似乎很難殺死,隻要殘留一小段兒,保不準都不算完全死去。”
“而且,它的身子大多都在地下.”
“我若要殺它,至少得看到它的全貌,否則隻要殘留了一點,都不能算成功。”
“那該怎麽辦?”
白淵思緒如電。
“對了,我需要将它引出來”
“那麽.”
白淵忽地有了辦法。
他握着劍,孤高清冷的站在月下的古樹之巅,随風而微微晃着。
他腳下的空間已經被毒素所扭曲,隐約隻能見到那巨噩花在蠕動,在盤旋,似乎在以某種奇異的方式重組。
忽地
“沙沙”的蠕動聲消失了。
地面一片平靜。
下一刹那
嘭!!!
毒素濃霧如平靜的海面被打破,瘋狂旋轉的墨綠渦流之中,筆直地沖射出一條巨型蔓藤,
那蔓藤張牙舞爪,諸多花朵同時開放,
腐爛頭顱噴吐着毒氣,宛如一條令人暈眩的綠龍向白淵飛速襲來!!
白淵早有準備,身形一閃就移向了另一邊的樹。
半空中,那巨噩花身上的諸多蔓藤甩出,纏繞在周邊的古樹上,然後運用拉扯之力,往前飛移,其形如一隻詭異古怪且難以形容的超巨大蜈蚣
巨噩花往白淵追去,緊追不舍。
白淵默默看了它一眼,繼續往更高的古樹掠去。
他要看到這巨噩花的全貌,就必須把戰場拉的足夠高、足夠長
巨噩花也不慫,周身蔓藤飛舞,毒素狂湧,緊追不舍而它所掠行過的地方,便是樹木斷裂,好像被某種巨獸碾過。
呂純元知道無名先生的意思,可是他卻還是有些緊張。
因爲,現在隻有巨噩花出手另外的那名弓箭修士還藏在暗處。
那弓箭修士的實力極強,隻出兩箭,就把他逼到了死路.
若是那弓箭修士出手,無名先生能撐多久呢?
即便是修士,生命也隻有一條。
若是死了,那就會身死道消。
而現在,他是和無名先生緊緊聯系在一起的。
無名先生若是死了,他也會死。
他不由的有些緊張起來。
可旋即.這種緊張感讓他感到了一絲羞愧。
遠處
白淵雖然在飛快移動,和巨噩花進行了“跑酷”,可他的餘光一直在默默掃着巨噩花。
就在他掠上又一棵古樹時,他終于看到巨噩花的所有身子離開了泥土,而出現在了空中。
這是一株長達千餘米的巨花,其上挂着的人頭不下百個,此時在夜風中宛如風鈴般一串一串兒晃着。
白淵驟然回身
他等這一刻很久了。
铿.
握于黑劍的五指再度緩緩拔劍。
劍出半分,
月光便凍結了。
時間亦凍結了。
随風搖擺的樹,吹起的塵沙,飄零于半空的葉,都靜止了。
哧哧哧..
劍出鞘,人若飛仙,背映殘月。
而下一瞬間,那出鞘的劍裏暴發出了熾熱的光明。
不止是劍,白淵整個人已經被光明淹沒,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光。
這團光在靜止的時間裏,宛如懸空大日之中的耀斑日珥,向四面八方狂湧而出,待到了十丈範圍時卻又斂回,于球狀的表層虛流不息。
白淵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個真正的“太陽”。
陽光,普照八方。
而這“陽光”所籠罩中的一切物,都在瓦解,毀滅。
【陽光普照】:周身沐浴在光中,一切存在的未曾施加可對抗法術的物質都會瞬間瓦解,半徑十丈,消耗極大。
這樣的力量,白淵在七品時隻能動用五秒,五秒之後必定精力耗盡而甚至無法動彈。
而現在,他作爲修士,所能動用的時間變得更多了。
可即便如此,他将此招配合着天外飛仙的時間靜止使用,即便是修士也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壓力
他體内的力量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飛快地往外流失,相信頂多數十秒,他便是修士,也會将氣力消耗一空。
而在那之前,卻已足夠。
太陽,在時間靜止裏,從巨噩花的頭部往下飛掠而去,一掠千餘米
整個兒巨噩花的身子都被此時的白淵的光芒近距離的炙烤了一遍,僵直在半空。
嗖!
轉瞬,白淵已經落地。
地面遭受瓦解,頓時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大坑。
白淵立在坑中。
而就在他即将徹底收手的刹那,他又将【毀滅之種】直接打入了這巨噩花的身體。
如此一來.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這巨噩花以多麽匪夷所思的方式再複活,他都可以将巨噩花拉回這一刻的狀态,讓它死的通透。
要知道,【毀滅之種】的施展難度很大,而且還是唯一一個隻能針對同境界或以下的十星功法,其“優先度”可想而知。
铿.
白淵收劍入鞘,一股疲憊感同時湧上心頭。
在他身後,噩花整個兒在光明裏瓦解,繼而.灰飛煙滅。
白淵落在地上,靜靜等了片刻。
他在等噩花複活,然後好驅動【毀滅之種】,然後見證以下【毀滅之種】的威力。
到時候,他就能完成一次“真男人殺完對手從不回頭補刀”的成就。
噩花在複活,而他在往前走。
噩花徹底複活,正要向他撲來,他隻是打了個響指,飛撲而來的噩花便徹底的灰飛煙滅了
白淵又等了一小會兒.
還是沒有動靜。
白淵突然意識到巨噩花的複活原理應該是“生命活性”,以及“血肉吞噬”,這整個兒都被自己打得灰飛煙滅了,怕是複活不了了。
“還有一個弓箭修士呢?”白淵靜靜觀察四周。
“按理說,現在是他最好的出手時機了.”
“蠟教居然還有忍得住不出手的人?”
白淵仔細感應着,卻一無所獲。
那個弓箭修士好像是消失了一般,從始至終都沒出現過。
白淵再等了會兒,便返回原地。
他要埋葬那些人,包括小狐妖。
然後,他要帶着呂純元的靈魂去尋找合适的完整的屍體。
遠處
陽光普照的光華已然消逝。
天地間又隻剩下孤照的殘月。
羽衣侯随手攪亂面前的小水塘,而水塘裏無名先生和巨噩花厮殺的一幕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他打了個哈欠,瞌睡地身體往前沖了沖。
他穩住身子,抽了口煙,繼而吐出濃濃的煙圈。
在這個階段,寄生在他體内的變異寄生類噩花是近乎完全被他支配的,所以并不會對他的行爲提出任何質疑,也不會有什麽知覺。
是的。
他就是沒出手。
就是任由巨噩花被那無名先生斬殺了。
他的任務完成了。
該殺的人都殺光了。
可是,他的任務裏可沒有包括拯救巨噩花這一項。
而且,他沒救就沒救,誰知道?
“該回城了。”羽衣侯悠然起身,轉身向着南方的皇都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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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