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好像焚燒了起來。
一衆江湖客手抓兵器,出現在輔樓前時,紛紛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不遠處.
輔樓入口處正上演着圍剿戰。
衆人認出被圍剿的正是輔樓的高手們。
這些高手在努力沖出,但他們的對面是數百名背着大鐵桶的重甲人。
重甲人全身覆着無縫重铠,宛如人形碉堡。
這些人形碉堡正抓着高射水槍,槍中激射着黑色的液體,那些液體落在地上,岩石上,甚至金屬上,都發出“哧哧”的聲音,一陣陣青煙後,就能看到腐蝕豁口産生了,顯然這些黑色液體充滿了強烈的腐蝕性。
是的。
高手們或許能夠用氣罩蕩開箭矢,但卻無法蕩開這腐蝕性的毒液。
但刺客不是死的,他們身法高超,完全可以躲避,可以繞開,隻要他們遠離了,這些笨手笨腳的大家夥根本不可能追上他們。
可是
他們逃不了。
因爲,在重甲毒水隊之後,還有一個紫衣女人。
這女人戴着殘月面具,身形曼妙,前凸後翹。
隻不過,任何人還未對她産生旖旎的遐思,就會被她此時的形象所震懾。
無數的荊棘蔓藤正如一條條飛快遊走的巨蟒盤旋在她身側,又向遠處遊竄而去,好似群蛇狩獵般,在驅趕着攻擊着輔樓的那些獵物,讓他們無法脫離重甲毒水隊的射程。
而紫衣女人,則被托舉地高高在上,宛如女将軍般在指揮着蔓藤的攻擊,圍堵。
她腳下的蔓藤已經構建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如倒扣的大碗覆籠這片區域。
再細細看去,又能見到那鋪天蓋地的蔓藤下,居然還有一百多個持着彎刀的怪異侏儒在飛快地跑着,彌補着紫衣女人的短闆,加固着攻防,使得輔樓的“大天王”常冬等人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
輔樓雖也是高手衆多,除了“大天王”常冬,還有十二閣主中的八位,以及十二劍君,還有其餘的精英刺客,武者.
但在這樣形成了體系化的攻防體系前,皆是在苦苦支撐。
而古怪的是,無論如何死人,常冬等人就是卯足了勁往前沖,而不往後退,好似此時燈火俱滅的輔樓裏藏着什麽恐怖的怪物似的
“是‘人間兇器’紫鳳。”
白淵想起墨娘之前的普及,下意識地對上了人臉。
他迅速扭頭,往另一邊看去。
因爲,他已發現,輔樓這邊不過是諸多戰場之一。
在這戰場緊臨的東北方向卻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兩批人的對沖。
說是人,其實并不恰當。
說是對沖,卻也不恰當。
緊挨着紫鳳的是一個在月下吹奏長笛的面具男子。
笛聲幽幽,似是喪葬中的哀沉之曲,其中充斥着一股黑暗的魔力。
而随着他的吹奏,諸多瞳孔慘白的毒蛇從周邊出現,化作蛇潮,往遠翻滾而去。
皇都裏本不可能有這麽多毒蛇,但若是已“商貿”爲名,再加以擔保,卻是可以将這許多毒蛇順利帶入皇都内了
蛇潮作爲主要的沖擊戰力,邊兒上還有不少戴着殘月面具的刺客。
這些刺客足有千餘名,在長笛男子和紫鳳之間的空地上遊弋着,然後一個個伺機參入戰場。
在蛇潮和殘月面具刺客的對面,則是一群書生裝扮的劍客。
說是書生裝扮,其實隻是書生款式.
秀才大多以青衫白衫爲主,而這群書生卻是穿着玄色衣袍,手中無筆,卻是以劍代筆。
而這群書生最前方,則是個山羊胡子的黑衣男子。
“是‘邪儒’公羊修,還有‘萬蛇莊主’歐陽?玄袍書生應該就是言靈刺客?”白淵心底默默道。
是的。
他并沒有猜錯。
能夠在此時此地做出如此打扮,動用如此力量的,自然隻會是雙方的頂級刺客。
此時,公羊修手中持劍,周身長袍無風而動,一派逍遙景象地念誦着詩詞,身形則是在這諸多毒蛇毒蜂間如閃電般折射不已
那毒蛇毒蜂即便再如何充滿靈性,再如何瘋狂,卻都沾不到公羊修的衣衫。
轉瞬,公羊修已經欺身到了歐陽面前。
歐陽似乎知道他厲害,也不待他出手,就提前飛速飄開。
兩人一退一進,旁若無人。
而就在退的過程中,無數的“黑潮”從歐陽腳下浮出,好像是從他袖管褲管裏流淌出來似的,然後化作浪潮向公羊修拍打而去。
浪潮的“水花”飛濺,化作一絲一絲黑水出現在半空,但細細看去,那都是一條條白瞳血口的毒蛇。
時間若是變慢了.
“咔吧咔吧”的獠牙開合聲不絕于耳。
毒蛇在半空猛力撕咬着,但紛紛落空。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其中的毒素正在四散。
這片區域裏充斥着難言的毒素,便是隻在周邊也會隐隐感到頭暈。
公羊修也不得不停下追擊,飛速掠開,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念着什麽詩歌,繼而再度爆發出手。
另一邊的黑袍書生們則是和殘月面具的懸空坊刺客交鋒一處.
這些交鋒還隻是精英的交鋒。
在另一邊,更多地則是兩樓之間普通刺客的對戰。
白淵快速地看着,觀察着戰局,思索着從哪裏切入。
忽地,他心有所感,擡頭看向天空。
不遠的天穹上,正飛來一團厚重的黑雲。
那黑雲好似被人操縱着,完全無視随風飄動的規則,飛速莅臨了戰場上方
當空皓月放射的無窮光輝,照清了那黑雲的模樣.
那哪裏是什麽黑雲,
那分明是一隻隻黑色的巨鷹,那些鷹的模樣古怪,羽翼仿是鐵水澆灌而成,充滿了厚重和堅硬的質感,舒展開來,令人心生悸動。
而此時,那些巨鷹的背脊上竟然還騎着不少人.
細細看去,那些人臉戴殘月面具,分明都是懸空坊的刺客。
“這是妖獸刺客了”白淵默默看着。
下一刹那,騎跨在巨鷹上的刺客掏出了連射弩,開始瞄準地面,開始射擊。
嗖嗖嗖!!
一根根箭矢,飛射而下,宛如春夜的小雨。
而這些刺客的箭術極準,一根根箭矢如安裝了定位追蹤系統一樣,往目标急掠而去。
隻是一個照面,不少長生樓這的刺客就中箭倒地。
倒地了,就紛紛在地上無法起身了,顯然箭矢上全部上了毒。
而這依然未曾窮盡此處刺客戰争的複雜.
另一邊,隻見一對神仙眷侶般的夫婦正站在高處的望樓,身邊則是圍着不少人。
“這就是墨娘的表弟,那位長生樓的小樓主,小佛爺吧?”白淵已經抓出了千裏眼,在看着。
小佛爺有什麽辦法應對這坐着飛鷹妖獸的刺客呢?
正想着的時候,隻見小佛爺身側一名魁梧的胖子出列。
那胖子向小佛爺一抱拳,便徑直從望樓上激射而下,化作一道流星彈向紛亂的戰場。
轟!
随着胖子的落地,大地猛然一顫,連煙塵和周邊的石子都往上彈起。
而那胖子并未就此落地,而是竟如彈射球,借着地面的反彈之力,再度高高彈起,射向天空。
半空中,那胖子忽地一扯衣衫,露出八隻手。
是的。
八隻手,其中六隻一直藏在衣衫之中,所以魁梧.
八手才顯,狂暴的針流便從八隻手掌中飛射而出。
嗖嗖嗖嗖!!!
這些針極細,又蘊藏了極大力量,在夜色裏但見寒光灼灼,宛如橫穿天地的雨,一個瞬間就将周邊的黑鷹全部掃射了下去。
眼見着那胖子就要落地,他竟是張口猛然吸了口氣,然後神奇的事發生了。
在吸了一口氣後,那胖子就如氣球般飄在了天上。
再接着
胖子身後宛如“氣球漏氣”般,産生了一股強勁的氣流,推動着他開始在半空飛射
“‘八臂狂獅’唐戰?唐家真是深不可測啊.”白淵忍不住默默吐槽。
此時這戰場上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各處皆顯着神通,真的是處處兇險,處處激烈。
而随着唐戰的離開,望樓後方的空氣裏卻驟地出現了一陣隐晦的波動,那波動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因爲太過隐蔽,隐蔽到如同隐形了一般。
那波動,宛似一泓波光,方才顯出,就已經傳遞到了盡頭。
而這個盡頭,就是遠處那一堆神仙眷侶所站立的望樓。
波動現形,是一個俊俏的白衣男子,男子才顯,手中一道寒光已經甩了出去。
目标:小佛爺!
這竟是懸空坊一個欲要實行斬首戰術的刺客!!
然而,小佛爺反應也是迅速,在這突兀的刺殺之下,亦是拔出了劍。
一抖劍光,迎向那甩來的寒光。
劍光和寒光交擊在一處,卻未曾産生半絲波動.
隻因那寒光拐彎了。
這彎兒直接卷住了劍光。
猛扯之下,小佛爺隻覺虎口劇痛,他運力握劍。
然而.那寒光再度發生了詭異的一幕,其一邊纏着劍,一邊在和小佛爺鬥力,一邊的尖兒又化作一道突疾的刺影,朝着小佛爺面門而去。
衆人已看清了,那寒光分明是個鞭子。
但這是鞭子成精了麽?
“白辰刀”小佛爺眼中閃爍着冷意。
俊俏白衣男子笑着挑挑眉,“小佛爺。”
是的,這正是懸空坊最頂級刺客之一的“小靈薩”白辰刀。
下一刹那,白辰刀放開了鞭子,任由鞭子自己攻擊,他則是再度往前撲出,手中再度閃過一點寒光,直往小佛爺刺去。
雙刺臨門。
小佛爺狼狽無比的躲開。
下一刻,周邊衆人反應過來,紛紛攔截。
說時遲那時快,這些場景都如電光般在飛快發生着,
而白淵不過是完成了一次緩緩扭頭的時間,
在這個時間裏,他已經把各處的大概形勢看清楚了,并在心底進行了初步分析,和簡單地模拟對戰。
然而,這還隻不過是大概而已,還有許多陰暗或不顯眼的角落裏,正在進行着同樣激烈的厮殺。
這.
就是這個世界的刺客戰争。
龐泰看着此情此景,隻覺頭皮發麻,但見到望樓上連小佛爺鬥參戰了,自然不會此時打退堂鼓。
他側頭看向身邊的劍客,道:“敢上嗎?”
然而,此時的白淵隻是默默看着遠處,在尋找着切入點,聽到詢問,隻是随意答了句:“你不必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
龐泰愣了下,然後“呸”了聲道,“我就問你現在還敢不敢上?若是不敢,今後就離墨娘遠一點!!”
“你喜歡墨幫主?”白淵奇道。
龐泰神色幽幽,也不說話,一雙兇目隻是靜靜盯着他,然後伸出食指挑釁般地指了指他,冷哼一聲,便驟地踏地,右手從背後抄出鋸齒巨剪,往前走出。
“殺!!!”
龐泰一馬當先,其他人也随他沖出。
雖然知道作用有限,
雖然知道即便沖上去,也不過隻能在這般的戰場上分掉一部分的敵人力量,
但這群人還是沖了上去。
墨娘垂下煙鬥,右手從中拔出煙鬥細刀,抖了抖也往前走去,平安坊的幹部還有勁裝大漢們則是抄着刀劍,随在她身後。
夜色茫茫,修羅戰場,詭谲手段,層出不窮。
而這裏所有的人,都必須參戰。
但,白淵沒動。
他繼續抓着千裏眼,再度觀察,同時在心底驗算着,模拟着對戰。
墨娘經過他身邊,古怪地看了一眼這位神秘劍客,輕聲道,“先生,我去了.”
此情此景,沒有人敢保證能活下來。
這就是會把一切性命都卷進入,再肆意撕碎的修羅場!
所以,墨娘道别。
而此時,白淵似乎完成了觀察,放下千裏眼,遞給她,淡淡道:“墨幫主,請幫我保管一下。”
墨娘接回千裏眼,一看,這還是她之前在風雪森林外的山上送給無名先生的那款,沒想到.無名先生居然一直帶着。
正想着的時候,她身邊的白淵已經消失了。
沒有任何軌迹。
也無法通過任何手段偵查。
“先生呢?!”
墨娘嬌咤一聲。
而遠處的望樓之上,卻突兀地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方一出現,就有了劍。
正在追殺小佛爺的白辰刀,感受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危險,這危險的感覺是他在生死之間打滾了這許多年才養成的本能。
無有緣由,就是純粹的第六感。
白辰刀相信這感覺,他瞬間停止了下一個動作,和他一同出手的長鞭卷着他往邊上飛速挪去。
嗖!!
他身形快到在半空幾近化出殘影。
而就在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把劍。
這把劍,好似本就在那兒。
但若是他沒有躲,這劍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
可此時,他躲過了,那劍居然還在半空,而未曾落地!
白辰刀驟然側頭
隻見幽冷的月光下,一道灰衣身影正站在望樓的朱漆長欄上,鬥篷的裙裾在風裏飄成灰色的火焰。
這身影之前絕不在這裏。
那麽,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又是如何來的?
來了多久?
爲何這麽多問題他都沒有答案?
白辰刀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從那身上四散而出。
不是力量,而是一種未知。
是一種敬畏。
那灰衣身影裏忽地探出了一隻手,随意抓出,那懸空的劍就又忽地被他抓在了手裏。
然後,那劍就仿似被夜色吞噬了,突兀地再度從所有人眼前消失了。
“這究竟是.”
白辰刀全身似大弓繃緊,瞳孔瞬間收縮!
這等手段,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