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把被嶽野雪擰松的藥瓶，重新擰緊。
同時，他餘光往旁邊一瞥，看到櫥櫃的菜刀架上，放着幾把寒光閃閃的菜刀。
那些刀離嶽野雪不遠，一伸手就能拿到。
很方便用來……
滅口一些知道太多的偵探。
……
江夏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壓下眼底暗藏的期待，單刀直入道：“你就是這一次的兇手？”
……嶽野雪雖然有着不淺的殺意，但同時，她的心思，又頗爲搖擺不定。
——剛才，江夏跟着警察回到這間公寓。剛一進門，沒等開始清點從蜘蛛小姐那移交過來的香草冰激淩牌殺氣，就先看到松田陣平和霧天狗像滾雪球一樣，推着一團棉花糖一樣的蓬松殺氣，從浴室方向咕噜噜滾了過來。
等殺氣團近了，江夏舒坦地嗅了一下味道。
他早就發現了，這一捧殺氣團，不止外表像棉花糖，味道也真的帶着一絲棉花糖的甜香。在江夏把它收進紋印空間之前，幾隻挂在他身上的鬼就已經一個飛撲，很不矜持地把自己栽進了棉花糖堆裏。
這些殺氣，正是嶽野雪掉落的。
可能是之前在浴室裏行兇時，她身上濺到了真血、被吓得不輕，所以殺意銳減，身上的殺氣，自然也脫落了一些。
之後，草野薰被搶救成功的消息傳回來，那一瞬間，嶽野雪身上剩餘的殺氣，也都跟着無聲飄落下來。
小白和人魚在她腳邊蹲守許久，功夫不負有心鬼，順利拖回來一大捧新鮮棉花糖。
不過，鬼們目光短淺地滿意了。
費心養鬼的靈媒師，卻還有别的想法，
——連伏特加那樣曾經被江夏懷疑“難道沒有殺氣？”的人，都能像開閘一樣被榨出海量殺氣。
那嶽野雪……說不定也還有潛力，可供發揮。
……
于是在嶽野雪離開後。
江夏也沒忍住跟了過來。
——來都來了，試試又不虧。
按照經驗，不少殺人犯在被偵探一對一單獨揭穿、而旁邊又沒有警察鎮守的時候。往往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會本能地湧出“殺了這個知道太多的偵探”的滅口念頭。
草野薰是嶽野雪以前的朋友，嶽野雪下不去手，也算正常。
但“江夏”這個偵探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而且嶽野雪明明都有自殺的念頭，卻依舊要苦心瞞着警察、瞞着偵探，不想讓自己的殺人計謀曝光……既然連命都不要了，或許她會爲了保護自己的秘密，惡向膽邊生，冒出一點動手的念頭？
……
江夏對面。
嶽野雪迎面聽到一句“你就是兇手”，腦中嗡了一聲。
她努力維持着假笑，下意識地想要反駁。然而想起江夏一貫的名聲，和他那些報道……
已經到了嘴邊的辯解，頓時說不出口了。
但爲了自己完美的落幕……
嶽野雪覺得，還是應該掙紮一下。
因爲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剛才警方還在的時候，江夏什麽都沒說。
嶽野雪：“……”而且仔細一想，自己留下的痕迹和證據，極難找到。或許這個年輕的小偵探，隻是隐約覺得兇手是她，但卻沒找到決定性的證據……所以現在，江夏背着其他人過來，是不甘心地想來請教她的全套手法？
……
想到這，嶽野雪提到半空的心，稍微放下來一些。
另外，雖然江夏搶了她的藥瓶……但嶽野雪餘光瞥了一眼餐櫃上的菜刀，又看了看不帶紗窗的高樓窗戶，感覺可供選擇的謝幕的方式，依舊有不少。
嶽野雪：“……”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臨走前，給招人喜歡的小偵探留下一點新知識，也多少能放松一下心情，死狀或許不會太難看。
這麽想着，嶽野雪終于鎮定下來。
她轉過身，背靠着洗手台，悠閑看向江夏：“讓我猜猜——你是好奇我把兇器藏在了哪？”
“兇器是你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現在應該在下水道裏。”江夏用比她還熟練的語氣說：
“指甲是非常堅硬的部位，你把它裁剪精緻、打磨尖利以後，用美甲片遮蓋起來，以免被别人看到。
“之後發生的事，就是警方推測的那些——你趁換出道服的時候，穿好雨衣、戴好手套，來到浴室，用事先準備好的藥物迷暈了草野小姐，然後動手。
“爲了不在手上沾到血，你沒有露出全手，隻在右手手套的拇指頂部，開了一個洞，方便露出尖利的‘兇器’。而手套上其他破破爛爛的洞，都是爲了掩飾那一個必須存在的開口。
“殺完人，你用牙齒把指甲啃斷，沖進下水道。這樣一來，警方尋找兇器、查找下水道的時候，就很難察覺到異常——有些人喜歡洗澡的時候順便剪指甲，所以下水道裏出現的指甲，在檢查中并不容易被留意到。”
嶽野雪：“……”
……這，這明明是她的台詞。
……這個偵探怎麽竟然像是親眼看到了一樣？！
……
江夏說完，暗暗打量了一下嶽野雪。
然後發現，這位溫婉妩媚的偶像，雖然還沒有嘶嘶對自己冒殺氣，但她的表情已經不再像剛才那麽平靜，而是有了明顯的動搖。
江夏：“……”
他默默參考了一下以往遇到的兇惡罪犯。
感覺……有希望？
江夏試探着繼續說：“咬斷多餘的指甲時，你的心情似乎不夠平靜，沒發現嘴唇上沾了一星血迹。回到客廳以後，你在賀卡上簽了名，并且往簽名上印了一枚口紅印——唇印裏，沾到了那一滴來自草野小姐的血迹。起初它和口紅一樣，都是紅色，很不顯眼。然而很遺憾，随着時間推移，它隻會越變越深……”
“……”
嶽野雪越聽，臉色越是慘白：
她竟然還留下了這種纰漏……之前還以爲，自己就算在人生上輸給了草野薰，至少身爲《偵探左文字》裏的“名偵探助手”，她在案件方面更加出彩……卻沒想到，竟然連這一點得意之作，在真正的偵探眼中，都隻是破綻百出的瑕疵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