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剛打破了一櫃子陶器,十分心虛,晚餐準備得格外盡心盡力。
客人們原本還在誇這位少夫人沉穩能幹。
沒想到到了晚上,少夫人幾杯酒下肚,形象就碎了。
她拍拍江夏,很誇張地歎氣:“你運氣還真好——我公公沒幾年可活了,最近還開始手抖,以後恐怕很難再做出‘風水丸’那樣的傑作,你那一隻陶罐,肯定很快就會升值。”
徒弟聽着不太對勁,想勸她清醒一點,然而被菊右衛門攔住。
老頭無奈道:“她說得沒錯,我現在一年隻能做出兩三件像樣的作品,的确和以前沒法相比。”
安室透原本正在跟另一個徒弟套話。
聽到菊右衛門這麽說,他忽然一怔:“兩三件?可去年不是推出了十多……”
醉醺醺的少夫人突然湊到安室透面前,打斷道:“别提陶器的事啦!多給我們講講你們破過的案子吧,今天偵探們才是主角。”
安室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後,他把坐在旁邊把玩陶罐的江夏拖過來,往少夫人跟前一遞:“都是他破的,讓他講。”
然後轉過頭,繼續無情套話。
江夏盯着差點貼到他臉上的少夫人:“……”
少夫人喝得開心,也不介意眼前換了一個人。
她伸手撈過江夏,哈哈笑道:“多講些!雖然你破的案子很少,我翻來覆去的早就聽膩了,但是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再聽你講一遍也沒事。”說着就摸了摸他的臉。
鈴木園子無意間往這邊一瞥,正好看到少夫人的動作。她眼神驟兇,轉身就想撲過去,卻被毛利蘭從後一把抱住。
毛利蘭小聲勸:“你冷靜點,阿姨應該隻是表達一下親近,沒有揩油的意思!”
……
另一邊,江夏微帶無語地看着少夫人。就這酒量,竟然也敢喝酒……
不過同時,他也知道,少夫人還沒醉過頭。
剛才她突然打斷安室透的問題,其實是借着耍酒瘋,刻意爲之。
——她不想提陶器數量的事。
最近幾年,菊右衛門隻有寥寥幾件作品,但是賣出去的“菊右衛門名作”,卻遠高于這個數字。
這其實是因爲,少夫人和某個徒弟勾結,把徒弟的作品,僞裝成了菊右衛門的作品出售。
想到這,江夏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身上纏滿殺氣的徒弟。
……難怪殺氣這麽重——法外狂徒們的内讧,往往也是謀殺的動機之一。
江夏感慨地喝了一口果汁。
……
聚會一直持續到深夜。
少夫人因爲醉倒得太快,被提前送回房間。
其他人則繼續吃喝,玩困了,就順勢在餐廳裏睡下。
——這裏鋪滿榻榻米,還有不少毯子,就地一躺就能睡,環境舒适。
……
第二天早上,江夏在一片混亂中醒來。耳邊隐約傳來跑動聲、尖叫聲,還有警車吱哇的聲音。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禮貌性地打聽了一下,得知少夫人突然死了。
——她今早在陶器倉庫裏“上吊自殺”。剛走的,人還溫乎着。
旁邊,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緊緊靠在一起,神色複雜,但恐懼比之前少了很多——她們其實已經有點習慣了頻發的兇案。而且這一次,少夫人走得比較安詳,至少留下了全屍。
……
江夏來到倉庫的時候,警方已經到了。
這一次,終于不再是老熟人目暮警部。
而是一名頭發很像珊瑚,臉龐方正的陌生男警部。
橫溝警部看到江夏以後,神色微變,蠢蠢欲動地想湊過來、要個簽名——這個世界,偵探的知名度普遍偏高。私下裏,橫溝警部其實正在像追星一樣、追着各種名偵探。其中也包括江夏。
但糾結許久,想起現在還在處理案子,他勉強保留了身爲警官的威嚴,停在原地沒有動。
“……”還是等結案再要吧。
……
江夏不知道這個警察爲什麽總盯着自己。
他微帶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橫溝警部的珊瑚頭,很快對這種奇特發型失去興趣,轉而看向案發現場。
——在江夏趕到之前,其他人已經到了,并且對現場進行了簡單的搜查。
安室透看到他進門,走過來低聲說:“有點奇怪——她的頸椎斷了。”
上吊自殺的人,通常死于腦缺氧,也有一小部分會慘死于頸椎斷裂。
但這一次,從少夫人的體型和上吊位置來看,她的頸椎,斷得很不自然。
江夏現在的“推理”,已經非常熟練。他點了點頭,用普通的音量說:“少夫人應該不是踩着陶罐上吊的,而是先被繩圈套住脖子,然後從旁邊的櫃頂上掉了下來。
“如果是自殺,沒必要弄得這麽花哨,所以這或許是一場謀殺——比如有人趁她酒醉,把她搬到櫃子頂上躺着,再用上吊繩圈,套住她的脖子。今早少夫人醒來以後一翻身,不慎從櫃頂掉落,墜斷了頸椎。
“這樣的話,兇手大概是素夫先生吧。剛才他轉身的時候,我看到他内側襯衣的背部,印着一道口紅印。而昨晚聚餐時,少夫人一直坐在我旁邊,素夫先生則在我對面,之後少夫人被大谷先生送回了房間,兩個人之間理應沒有什麽接觸。那道口紅印,應該是在更隐蔽的情況下印上的——比如半夜,美濃先生把酒醉的少夫人扛上櫃頂的時候。
“啊,你看,那隻櫃子靠上的地方有一隻突出的鐵釘,少夫人小腿上又正好有一道傷口,或許是她掉下來的時候被釘子劃傷了。”
……
橫溝警部一直在豎着耳朵,聽江夏高速推理。
此時他反應飛快,麻溜地跑到釘子旁邊看了看,激動道:“這裏真的沾着一點皮!”
安室透:“……”
同樣發現了疑點,溜過來正想找江夏商量的柯南:“……”
其他人:“……”
……這個推理速度不科學!
另一個徒弟呆滞地看着江夏:“你是不是半夜起來,看到了行兇現……”
“他沒有!”鈴木園子打斷道,“我昨天怕少夫人半夜摸回餐廳找他,一直抱着他的胳膊,江夏如果半夜出門,我肯定會發現!”
徒弟:“……”少夫人在你眼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啊!
……
雖然鈴木園子的證言,聽上去很不靠譜。
但實際上,就算一個證人都沒有,也沒人懷疑一個高中生偵探會半夜爬起來、悠閑圍觀殺人現場。
隻有安室透,不太相信江夏在這一方面的良心。
不過,安室透昨晚其實沒怎麽睡着——在他的概念裏,這附近可能正藏着某個“試圖竊聽組織機密的危險人物”。
再加上昨天吃完晚飯,一群人都就地睡在了鋪滿榻榻米的餐廳。
因此,安室透反而最能确定,江夏沒有跟在兇手身後出去過。
也就是說,江夏剛才說的那些信息,真的是他在進到倉庫一分鍾後,迅速推理出來的。
……
以前,安室透看江夏破案的那些報道,沒什麽實感。
畢竟兇手都用加粗寫在标題裏,讀起來毫無懸念。
但現在,他和江夏掌握着同樣的信息,甚至還比江夏早到現場。
然而在他剛判斷出“這不像自殺”的時候,江夏竟然就已經把兇手推出來了……
安室透頭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個學徒的才能。
“……”之前同意江夏來自己這兼職,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而這樣的人才,竟然差點被組織當成炮灰,一槍打死……
安室透心裏的厚厚的記仇本上,又多了一筆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