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殺死郭京的機會
“四太子！”裴有岡見完顔宗弼半響不言，略一猶豫，也道：“卑職以爲……”
“好了，不用說了。”完顔宗弼突然将裴有岡打斷，道：“此番攻宋，我們幾乎傾盡全國之力發兵，當初光是爲籌集糧草、征調部族軍隊，國内甚至有部族叛亂，爲此完顔宗翰還滅了兩個部族才震懾住所有人。
如今仗打了兩個多月，不提金城王的軍隊在大同府、在燕京城給我們造成的嚴重損失，就我帶着的人馬損失也有一萬多人了。
我還派人去求完顔宗翰，給了他許諾，讓他繼續在潼關牽制種師道。
結果，我們辛苦三個月，卻因爲狗屁國主被擄走，爲了搶狗屁國主之位而撤軍……
北邊那地方難道比中原之地還好？
燕京城難道能比得了汴京城？
我們滅了宋國，攻下汴京城，占了中原，在這裏當國主不好嗎？
非要跑回去跟我那蠢貨二哥和完顔谷神那些人争國主之位？”
這番話落在衆人耳中，頓時渾身一震，所有人也終于明白四太子的盤算了，愕然吃驚之後，卻是一陣驚喜。
之前他們隻想着要讓四太子搶國主之位，卻是沒有想過，滅了宋國，讓四太子在中原立國稱帝就是，如今的金國不也是滅了遼國之後得來的。
“但攻心之戰因爲金城王破燕京的消息而夭折，眼下又如何攻下汴京城？”完顔宗鐵忽然開口，給衆人潑了一頭涼水。
“不如效仿完顔宗翰兩年多前攻破太原城的方法，對汴京城進行鎖城！”裴有岡略有些遲疑的建言獻策道。
“如何鎖城？”完顔宗弼看了一眼裴有岡，淡淡問道。
裴有岡見完顔宗弼淡然神色，心中莫名一慌。
裴有岡是趙谌麾下蘭山書院的山長裴有文的堂弟，本身也是河東的高官。
近三年前河東淪陷，太原城被攻破後，大儒世家裴氏整體降了金人，裴有岡也被完顔宗弼看重，在金國朝廷中随便給了一個官職，但實際上一直跟着完顔宗弼，成爲了這位金國四太子的私人幕僚。
雖然感覺完顔宗弼對鎖城之法貌似不感興趣，但主子已經發問，裴有岡隻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回禀四太子，卑職的意思是在城外再起一座城，四面鎖住汴京城，擺出一副誓不罷休的之态，讓城内之人心中生出恐慌絕望之意，或者等城内彈盡糧絕，再集中主力兵馬，攻下城池……”
不等裴有岡将話說完，完顔宗鐵便毫不客氣的将其打斷，道：“四太子，這鎖城之法恐怕不能用在汴京城！”
“爲何？”完顔宗弼依然神色淡然無波。
完顔宗鐵略一猶豫，道：“因爲耗時太長，變數太多，比如那金城王回到金城之後，帶領大軍來勤王。”
說來說去，又繞到了金城王身上，包括完顔宗弼在内，全場所有人聽到“金城王”三個字時，本能的神色一肅，發自内心的高度重視，甚至心生濃郁之極的忌憚之意。
在一片寂靜之中，完顔宗弼沉默半響後，雖然心中大爲不甘，但也不得不咬牙道：“沒錯，鎖城之法時間太長，待那金城王騰出手再帶領大軍來勤王，這汴京城的确不好攻了。”
頓了一下，完顔宗弼又道：“若是我們假裝抽調一半兵力北上，剩下的隻是繼續猛攻汴京城北邊，宋國君臣會不會從南邊逃出，撤往江南？
我可是聽說三年前我們金國大軍第一次圍攻汴京城之時，宋國君臣便有意移都江南揚州。”
衆人聞言，頓時一愣，裴有岡在一怔之後，卻是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四太子英明，三年前宋國君臣迫于我大金大軍可輕易兵臨汴京城下，的确是一度想要移都江南揚州，甚至當時若不是宋國宰相李剛極爲強勢，連貶十數名提出此議的文官，恐怕宋國君臣當時已經移都江南揚州了。
而如今城中可沒有強硬主戰派李剛，更沒有金城王那等強人，隻要我們攻勢迅猛，且隻攻打一面，宋國君臣移都江南揚州的可能性極大。”
完顔宗弼一聽，眸中閃過一抹決斷，一拍桌案，起身道：“好，就這麽定了，我帶領七萬大軍掃蕩一番四周宋國勤王軍之後，再做出北上之勢，宗鐵留下帶領七萬人馬歸攏在北邊，繼續猛攻那汴京城，逼迫那宋國君臣自己從汴京城中逃出來，而隻要出了城，他們便是死路一條。”
……
……
就在汴京城中官吏軍民盼望着金兵撤走之時，金軍在沉默了兩日之後，終于又動了。
超過一半的金軍突然對周圍四面八方的勤王軍同時開始了掃蕩，大規模的野戰在城外展開。
但這個過程隻持續了一天多時間便結束了。
因爲，金軍出動了七萬人，以一萬人爲一軍，同時對七個最大的勤王軍聚集區發起了迅猛攻擊。
這七個勤王軍聚集地少則兩萬多人，多由三四萬人，結果卻都是一樣——一戰而潰。
七支金軍追殺上百裏，這一日斬獲加起來超過三萬人。
就在汴京城内軍民官吏看着城外勤王軍在短短的一兩日之内被擊潰驅趕走，汴京城重新被驚恐所淹沒之時，追殺勤王軍的這七萬金軍在彙聚之後，竟然要北撤離開了。
當汴京城裏面的軍民官吏得知金軍開始撤退的時候，無不欣喜若狂。
然而，很快他們便發現有近半金軍聚集在城北之後，竟然停下不走了，甚至開始重新整合安營，作出繼續攻城之勢。
城内的軍民、官吏又開始驚恐了，又忐忑不安了。
這種一會兒大恐懼，一會兒大驚喜，一波三折的感覺實在是太酸爽了。
而讓城中郭京、皇帝和勳貴官員們更加驚恐的是，金軍雖然隻留下一半兵力，但接下來對汴京城的進攻更加瘋狂，給所有人一種金軍勢要破城的感覺。
而且，金軍還在城前大喊恐吓，說要就算拼盡這八萬大軍，也要攻破汴京城。
而且還說，要學那金城王，将宋國皇帝和官員千刀萬剮，也算是報了燕京城被攻破、金國皇帝被擄走的大仇。
而在這種恐怖的氛圍背景下，偏偏金軍的兵力不夠，難以對占地面積極大的汴京城形成合圍之勢，不得不讓開南城牆，甚至連東西兩邊城牆都難以顧及全面。
這種情況下，根本不用有人去引導，便有文官提出來，待汴京城快撐不住的時候，皇帝陛下不妨果斷南走，順便移都揚州。
而且這些文官的理由貌似非常充分。
“陛下，揚州本就是運河起點，是東南财賦輸送集合的節點，陛下隻要帶着朝廷移都揚州，便可以揚州爲根本，對金國緩緩圖之。”
“臣附議。”
“臣等附議。”
“陛下，萬萬不可，若是陛下和朝廷南行，中原如何才能守？”
“東京可以宗相公爲留守，再留一半大軍，又有西軍相助……”
“若陛下南下揚州，金軍主力不顧一切往南殺往揚州，又當如何？”
“金軍不擅長水戰，揚州非擅長水戰者不能破之。”
“那若金軍在朝廷離開汴京城時，便棄汴京城不顧，直接一路南下追擊行在又如何？”
“自有各路大軍遲滞金軍，然後倚淮而守，以待四方援兵，并以東京、山東兩路夾其後。”
“若淮河不能守，又如何？”
“棄揚州，走江南，守長江。”
“若長江不能守呢？”
“怎麽可能，這麽長時間過去，金城王必會率領大軍來勤王，金軍難道不怕被金城王斷了後路。”
文德殿中，支持移都揚州的一衆官員與堅持主張留守的宗澤帶領的少部分人展開了激烈的辯論，但當有人有意無意提出“金城王”這三個字時，争論卻是戛然而止，大殿中一片寂靜、氣氛詭異。
“好了，朕明白了，諸愛卿暫且退下，讓朕再好好想想。”一直默不吭聲、猶如木頭人的宋欽宗突然說道。
而且話音剛落，這位這兩年來變得越來越沉默的皇帝不等臣子們拜退離開，自己先站起來，從一側離開了大殿，徑自離去。
群臣中的秦桧卻是忍不住心跳開始加速，心神一時激蕩不已。
因爲，他知道等一會郭京就會單獨召見自己，而自己如何說，很可能直接決定着大宋朝廷是否要從南門撤逃，移都江南揚州。
但他并不是因爲能夠決定大宋朝廷走向而激動，而是因爲他知道，隻要郭京離開皇宮，離開汴京城，他便可以整合金城王在汴京城中的兩年準備，調動一切力量，殺死郭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