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威逼西夏割土賠款
“如此說來,金軍此次南下與之前兩次有所不同,并非是直搗汴京城,而是兵分四路,一起渡河突襲,攻占和劫掠京東西路和京東東路。”
金城王府議事廳中,趙谌聽了小詩的彙報之後,望着情報司提供的軍情地圖皺眉問道。
“沒錯,正是如此。”小詩指着地圖繼續說道:“金軍的東面兩路大軍,一路偷渡濟南府,一路強渡濮州,當地軍隊在宗澤的命令之下有所抵擋,但是因爲宗澤将主力精兵都放在汴京城北邊一線黃河沿岸設防,濟南府和濮州之地被金軍輕易得手,當地守軍投降的也有,頑強抵抗的也有,但如今京東東路已經全部落入金軍之手。”
“反倒是金軍西路大軍欲偷渡京東西路,被種師道提前察覺,親自率領五萬西軍攔住,在黃河北邊與金軍一場大戰,算是保住了京東西路。
但是種師道帶領的五萬西軍精銳,也被牽制在了黃河北邊,無力再南下拱衛汴京城。”
“而金軍中間兩路大軍,從鄭州西面的汜水關和洛陽附近黃河一帶一起突襲過河,試圖包抄汴京城,但被宗澤帶領三十萬大軍攔阻,苦戰一場,算是暫時将金軍攔在了黃河北邊。
但是此戰朝廷大軍損失極爲慘重,加上潰逃而去的軍隊,三十萬大軍已經剩下二十萬人馬。
下一步待中間兩路金軍重新渡河時,占領了京東東路的金軍肯定也要派兵殺往汴京城,到時候朝廷兵馬恐怕不夠用了,很可能會被金軍一戰而定,再次出現汴京城被金軍所圍的情況。”
小詩彙報過之後,衆人神色一片凝重,但議事廳中,自趙谌往下,一時半會沒有人說話,顯然在趙谌沒有表态之前,都不想輕易發表意見。
不過,這其中不包括嶽飛。
嶽飛沒有說話是因爲他地位和資曆是此間最低的,剛開始還輪不到他說話,但此時見半天沒有人吭聲,嶽飛也沒有想那麽多,直接上前一步,抱拳說道:“王爺,末将願意帶兵勤王。”
衆人都看向嶽飛,神情莫名,依然沒有人接話,這其中自然是有多層較爲複雜的原因,隻有政治方面毫無經驗且有些遲鈍的嶽飛沒有想到。
趙谌搖頭道:“肯定是要派兵勤王的,但卻不是現在。“
嶽飛一聽就急了,道:“王爺,難道要坐視汴京再落金軍之手。”
劉廣平搶在趙谌之前,說道:“嶽将軍有所不知,此次與西夏大戰之後,最近軍樞府組織軍隊逐級總結、評功評獎正在有序進行,而政務府和地方縣鎮要對大戰期間義軍斬首、騷擾等軍功進行核實、計算賞銀和英雄榜排名。
這些事情卻要先做完才成,否則會讓人懷疑王爺和各級官府的誠信,所以必須在一個月内将所有賞銀發到位。
而最主要的是,此次一場大戰,緻使我們眼下财政緊張,一時間竟然拿不出對參戰軍隊和義軍的賞銀。
再加上因爲金城的戰争和西邊西夏國西平軍司戰争的影響,絲綢之路暫時斷絕,商稅和我們各個作坊的貨品都一兩個月沒有進項,甚至接下來數月時間都不會有進項。
所以,這幾天王爺和我們政務府正爲籌集軍隊和義軍高達三百萬兩銀子的賞銀而頭疼。”
“是……末将考慮不周。”嶽飛一聽,臉色紅着退到了一邊,因爲他知道大軍要跨越數千裏去打金軍,沒有糧草怎麽打,不先将之前的軍功和賞賜給結清楚,就算是金城軍隊紀律嚴明,且又對王爺忠心耿耿,再加上之王爺的威望極高,不會出現嘩變現象,但必然會影響軍隊士氣。
更不用說打了一個多月的仗,将士心神疲憊,多多少少要休整一些日子的。
裴有文突然說道:“王爺,老夫負責的《金城快報》在這短短三個多月時間,盈利多達二十多萬兩銀子,可以拿出來稍解燃眉之急,另外蘭山書院這幾個月的開支朝廷暫時不用給了,老夫想辦法扛過去。”
趙谌點了點頭,道:“裴老有心了。”
劉廣平見此,也說道:“王爺,這政務府接下來幾個月也會節省開支,且官吏的俸祿……”
不等劉廣平将話說完,趙谌卻揮手将其打斷道:“不用,官吏的俸祿和士兵軍饷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停,否則必然會謠言四起,動搖人心。”
頓了一下,趙谌又道:“但汴京城随時都可能被金軍包圍,關乎大宋生死危機之事,卻也不能不管。”
嶽飛一聽,頓時精神一振,趙谌繼續道:“秘書司以本王的名義,給種師道快馬寫一封信,告訴他,可以從橫山防線再調五萬人勤王,本王可以保證在此期間西夏絕無力量侵入大宋。”
秘書司使杜成孝立刻答應一聲,現場便親自提筆寫信,很快一封信便完成,趙谌看過之後,便讓蓋上大印,讓情報司以八百裏加急快馬和飛鴿送往種師道。
嶽飛、張叔夜、宋子軒、裴有文等對大宋有着強烈愛國情節的官員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趙谌又說道:“即使再有五萬西軍去勤王,中原局勢恐怕也難以扭轉,隻不過惡化的速度被拖慢了而已,所以,最晚一個月後,本王還是要親自帶兵去勤王。”
說到這裏,趙谌目光掃過衆将,說道:“初步決定帶之前一直駐守金城的虎衛軍團和新軍旅、特戰營的人,提前做好準備。”
張仲熊、嶽飛和黑土當即精神一振,躬身領命。
趙谌這才說道:“接下來咱們再商量一下,解決這财政危機之事。”
頓了一下,趙谌看向劉廣平,問道:“金城錢庒内的借款收回了多少?”
劉廣平苦笑道:“王爺,金錢莊借出去的錢最短還錢年限都是一年,如今最早的一批還錢都在三個月後,眼前财政危機是等不了的。”
在一年多以前,在趙谌安排之下,政務府财物司開設了名爲金城錢莊的公有錢莊,有公庫支撐,在百姓眼中自然錢财多的數不勝數。
而在大半年前,趙谌爲了鼓勵商業和農業,決定把公庫的錢借給商戶和百姓們用來周轉,隻要是有需要的百姓,都可以拿着東西去金城錢庒做抵押貸款,給的都是現錢,不拖延,不耽擱,給的利息也遠低于這年頭的放貸。
因爲是官府開辦,且有趙谌良好的信譽擔保,商家和百姓紛紛抵押貸款,此舉對金城商貿的快速發展和百姓緻富起到了極爲明顯的促進作用。
而且,按照戰前政務府最新統計計算結果表明,這大半年以來,光是金城錢莊的利息便可淨賺兩百萬兩銀子。要知道這才一年多時間,并且剛剛開始。
但這也恰恰是一個多月戰争所耗費的原因之外,眼前金城财政危機的主要原因。
試想一下,光是利息便淨賺兩百萬兩銀子,借出去的又有多少。
可問題是,所借銀子還錢期限基本上都是一年爲期,如今最早的都還差三個月時間才到還本錢的時候。
趙谌皺眉說道:“政務府是否想出什麽對策?”
劉廣平立刻道:“回禀王爺,臣帶領政務府上下想了各種辦法,但在短短十數天中最多籌集一百萬兩銀子,三百萬兩銀子除了鑄币發行之外,實在太難。”
趙谌來自後世,豈能不懂通貨膨脹、貨币貶值的道理,再說大宋朝廷那種質量差的銅錢他卻是一直看不上,而如今在計劃中能夠鑄造出精美錢币的水力軋輥機還沒有研制出來。
趙谌搖了搖頭,毫不猶豫的說道:“不行,貨币不能随意發行。并且開了此先例,以後我們一缺錢便随意鑄币給将士、給百姓,後果不堪設想。”
話音落定,半響沒有人回音,有少部分人若有所思,或者欲言又止。
趙谌如此堅決,且說的如此嚴重,衆臣其實并不是很明白。
目光掃過全場,趙谌便知道衆人并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最終還是監察司使宋子軒率先說道:“臣等愚鈍,還請王爺解惑。”
趙谌想了好一會兒,組織了一下語言,确保衆人能夠聽得懂,才說道:“解釋這個道理之前,本王先分析一下貨币的起源。
衆所周知,自古以來,沒有誰能夠完全自給自足,必須用自己多餘的财物,換取不足的東西,也就是以物易物。這便是損有餘,補不足,天之道也。
甚至如今在一些偏僻之地,一些少數異族之間,以物換物依然常見,家裏的日用多是交換而來,用雞蛋換米,用多餘的糧食換鹽,用肉換布,等等,可以說并不少見。
但是,以物易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合适的交換對象,比如張三缺的是鹽,多的是肉,李四缺的是木頭,多的是糧食,兩個人沒辦法交換。或許三人交換,甚至多人交換,也許能達成目标。
但這樣一來,往往因爲對貨品的價值不能達成一緻,而無法成功。參與進來的人越多,達成協議的可能就越小。就像一根鐵鏈,隻要中間一個環節斷了。那整條鏈子都作廢了。
所以,爲了讓更加複雜的交換能夠順利完成,便有了一種特殊的商品——錢,作爲中間的環節,用貨換錢,再用錢換物就行了。
因此,錢也可以稱之爲一般等價物,也稱衡貨,衡量商品價格的貨品。”
趙谌在說這些話時,用了幾個後世的名詞,比如貨币、環節、等價物、衡貨等等。衆人雖然聽起來怪異,但意思卻也淺顯明了。
“大家都知道,并不是圓形方孔的才是錢。周時各國鑄币,齊鑄刀币,楚鑄蟻鼻,秦爲半兩,外形各不相同。
而作爲衡貨,也不僅僅是青銅、鐵質的錢币,糧食、絲絹、金銀,都能拿來使用。
據本王所知,就在如今,在大宋絲絹依然是通行度不下于錢币的衡貨,其貴且輕,商人多稱之爲輕貨。”
趙谌所說都是實事,且舉的例證也是随處可見,衆人多多少少都見識過或者聽說過鄉村裏的集市,有的甚至是用雞蛋來做衡貨。例如梳子三個雞蛋,發簪五個雞蛋的交易,十分常見。
“而錢也好,絲綢也好,爲何能派得上用場,因爲這些衡貨本身就具有價值,得到了人們的認同,也就是人們相信交易到手上的衡貨有價值。
所以說衡貨的本質便是信。不過最常見的衡貨還是錢。”
“本王沒有記錯的話,最早的錢是貝殼。之所以會這樣,并非貝殼值錢,而是因爲在上古時期非常稀少。
古者寶龜而貨貝,以海貝爲币。這也是在一些上古墓葬之中,有時會出土很多貝殼的原因。
隻是随着濱海之民借助地利而搜集大量貝殼,随着貝殼采集得越來越多,自然而然的就沒人使用了。
繼而出現了金子。不過,最開始的金,是五金的金,金銀銅鐵錫。開采難,鑄造也難,不會因多而賤。故而使用銅币,從周時,延續到今天。”
“但是,自漢以來,每每在亂時之時,便會出現銅貴錢賤的現象,之所以這樣,是因爲有不法之徒融錢取銅,去鑄造銅器,私鑄銅錢,或者朝廷爲籌集軍資,肆意鑄造發行貨币,導緻物資飛漲,無疑于給亂世燒了一把火、加了一把速。
此事正好證明了銅錢本身與實際價值無關,而隻跟信用有關。否則錢币的價格就不應該低于等量的銅器。而朝廷鑄币,就有義務維持貨币的信用。
假如現在有傳言說朝廷欲廢除銅錢,即使這事情是假的,但隻要謠言傳出去,整個大宋市井之中,物價必然會飛,而銅錢也無人會收用。
但若朝廷出面公示說絕不廢除銅錢,銅錢自然會重新恢複正常使用,而這個過程,其實便相當于朝廷恢複了銅錢的信用。”
趙谌說到這裏,論點、論據、論證俱全,證據都來自于身邊随處可見的場景,即使去除趙谌一直以來的權威,也不由得衆人信服。
因爲趙谌已經算是把道理說得很通透了,衆人已經明白了其中道理或者說錢的本質。
裴有文感慨道:“王爺所言,讓臣等醍醐灌頂,可謂錢即是信。義利之辯,至此可以休矣。”
劉廣平感歎道:“臣這次徹底明白了,人無信而不立,國無信而難存,這也是王爺一直極力打造金城官府信用的原因。
這次若是爲了解決财政危機,我們金城肆意鑄錢,看似解了燃眉之急,其實損害的是所有百姓的利益,無形中讓百姓資産财富縮水,這樣一來虧掉的便是我們金城官府的信用,甚至影響王爺在百姓中的威望。”
衆人紛紛發言,拍趙谌馬屁的同時,所感慨之言也很有道理。
趙谌享受衆臣馬屁的同時,心中也是欣慰,自己剛才話沒有白說。但緊接着宋子軒一句話又讓恢複冷場:“王爺,那如今給将士和義軍三百萬兩銀子的賞錢如何解決?”
全場再次恢複寂靜,劉廣平想了一下,試探的說道:“王爺,不如提升賦稅,且在治下各官路多設一些卡點收稅,想來能夠籌集一些銀子。”
趙谌略一猶豫,便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本王建立金城秩序之初,便曾經說過,絕對不會亂加賦稅,給百姓加負擔。”
劉廣平不死心,又說道:“王爺,農民大多貧困,但商人還是較爲富裕,不如提高商稅,或者增加一些商稅明目。”
趙谌沉思半響之後,說道:“這近兩年以來,我們商業發展迅速,商稅倒是可以适當的增加一些,但也不能肆意提升,從而影響商業發展。隻是等有成效,至少也有半年之後,眼下财政危機卻是等不了的。”
劉廣平苦笑一聲退到了一邊,衆人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裴有文想了一下,說道:“王爺,不如将撥給麻神縣戰後重建的五十萬兩銀子追回。”
趙谌搖頭道:“不行,此次大戰,麻神縣因爲本王的緣故,爲了大局,死傷上千人,财物更是損失太多,本王若不救濟他們,這一個冬天他們必然難以度過。更何況若是這樣,下次再有外敵來犯,再想讓百姓主動幫助朝廷抵禦外敵,恐怕就難了。”
裴有文一聽這麽嚴重,心中凜然,告了一聲罪,便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趙谌突然心中靈光一閃,說道:“劉廣平,金城錢莊目前隻是開展抵押借貸業務,而未施行存錢給息業務吧!”
衆人聞言,頓時一怔,劉廣平最先反應過來,眼睛一亮,急聲說道:“王爺之意是讓人将錢存于金城錢莊,錢莊給存錢之人相應利息。
而存錢之人可随時來取,甚至我們還可以讓他在金城存,在其它州縣錢莊分店取。
這樣一來,百姓既沒有了平時保管錢财的麻煩,趕路運錢之人也沒有了丢失錢财的風險,而我們金城便也解了缺錢之憂。”
趙谌微微一笑,說道:“沒錯,本王正是此意。”
衆臣都是心智敏捷之輩,雖然趙谌所說想法可謂是前無故事,但這并不影響衆人推斷此法施行之後的局面。
劉廣平由衷說道:“王爺之英明才智,真乃古往今來天下間第一人。以王爺和我們金城府的信譽,必然會讓無數百姓将餘錢存于金城錢莊之中,從此以後,朝廷再無财政危機之事。”
裴有文也贊歎道:“王爺此法的确是妙極,不過這對王爺和官府信譽依賴極重。”
趙谌微微颔首,表示對衆人所言肯定,說道:“好了,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政務府制定具體方案細則,盡快實施。”
劉廣平說道:“謹遵王爺旨意。”
劉廣平退回之後,趙谌眸中寒光閃爍,又問小詩道:“西夏國派往西平軍司,對付黑汗國入侵的援兵是否已經出發?”
小詩連忙說道:“王爺料事如神,西夏國皇帝派仁多寶忠帶領五萬援兵于昨日從興慶府出發,前往西平軍司打黑汗國大軍去了。”
趙谌冷笑道:“黃永明,你以本王的名義出使西夏國,告訴西夏人,讓西夏人賠償一百萬兩銀子和卓羅軍司全境,否則本王盡起五萬大軍北上,入侵西夏國,你還可以告訴西夏國人,就說我們與北邊蒙古人已經結盟,若是他不答應條件,蒙古人也會加大對他們邊關的劫掠。”
黃永明聞言,精神大振,笑道:“王爺,我們的底價是什麽?”
趙谌對黃永明能夠輕易明白他的意思,非常滿意,道:“将那卓羅軍司壽鹿山和屈吳山脈以及以南地方劃給我們金城。這是底線,你若是能夠讓西夏人将壽鹿山和屈吳山脈附近幾個小部族也送給我們,甚至再賠償我們一些銀子或者牛羊,自然是更好了。”
議事廳中牆上就挂着一副金城及附近的大地圖,衆人從上面找到那壽鹿山和屈吳山脈之後,卻是一臉疑惑,因爲這片山脈及其以南都是荒蕪人煙的地方,眼下金城人口缺少,要這些地方實在是雞肋啊!”
趙谌将衆人神色看在眼中,神色莫名的笑道:“那壽鹿山和屈吳山脈一帶有着極爲豐富的銅礦和鐵礦。”
趙谌點到爲止,卻是沒辦法細說,但衆人聽了之後,卻在一愣之後,一個個神色驚疑,他們自然知道豐富的銅礦和鐵礦對眼下金城意味着什麽。
下一步金城水力軋輥機研發出來之後,要自己鑄造錢币,對銅的需求極大。
而鐵礦就更不用說了,随着鋼鐵作坊和兵器買賣的規模不斷擴大,對原鐵的需求也越來越大。
在此次與西夏人開戰之前,鋼鐵作坊那邊便已經在爲越來越不夠用的原鐵而發愁,爲此金城治下的幾個大商隊耗費不少本錢從宋國關中一帶采購了不少原鐵。
但衆人心生疑惑的是,王爺爲何會知道那兩處山脈中有着極爲豐富的銅礦和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