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十不準
“我們的傷兵就這個待遇？”趙谌感覺自己快要氣炸了，若不是其中有一些傷兵他認了出來，是今天在城頭上剛剛受傷的，他幾乎懷疑這裏是難民營或者俘虜的集中營。
第一時間迎上來的那名瘸腿的營指揮使叫何衛明，是傷兵營的負責人，趙谌壓着火氣，沒有沖着這營指揮使發火，因爲他剛來的時候，看到此人帶着一群有些傷殘的老兵給無力進食的傷兵喂水、喂吃的時候，眼中充滿憐惜之意和濃濃戰友之情。
但此時何衛明見太子殿下對傷兵營很不滿意，連忙解釋道：“殿下，我們的大夫太少了，所以……”
不等何衛明将話說完，趙谌便将其打斷，道：“這光是大夫少的問題嗎？”
此時此刻，趙谌真是感到無語之極，痛心之極。
他今天親眼見識過這些戰士在戰場上是如何與敵人拼命，如何勇猛殺敵。
不想這些士卒沒有死在戰場上，卻要在這傷兵營中絕望死去。
趙谌越想胸口越悶得慌，旁邊張紅玉也雙眼通紅，眸中有着眼淚。
跟着趙谌一起進來的護衛中大半是張紅玉帶來的五百勤王軍士兵，此時也是一臉悲戚，但神色中卻有着認命或者深深的無奈。
顯然，他們早就知道，大宋的傷兵營就是這種狗日的情況。
趙谌将身邊護衛和那何衛明等傷兵營負責照料的老兵神色看在眼中，知道這件事情恐怕不隻是不盡心不盡力或者大夫缺少的問題，更多的顯然是思想認識的問題。
簡單的說，就是沒文化害死人。
而有文化的、懂醫理，知道衛生環境對治病重要性的那些文人、文官根本不會關心傷兵的死活，更不會來這裏。
那何衛明見太子眉頭緊緊蹙起，但貌似很少說話，并沒有沖他發火，便道：“殿下！您是第一次來，不知道傷兵營的情況，士卒隻要受傷，其實大多數都是救不回來的死人……”
“閉嘴！”趙谌怒火實在是壓不住了，一聲暴喝打斷了何衛明的話：“這些傷兵都是身體健壯的青壯男子，隻要用心照顧，除了實在傷的太重，其餘的根本都死不了？”
趙谌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吼出來的，立刻就驚動了不少傷卒。
還能夠動彈的傷卒，一個個都擡起頭來，透過門窗看了過來。
有人認出了趙谌，漠然絕望的眼神之中有了些許期待和希望。
“是太子殿下！”
“是太子殿下！”
撲騰！撲騰！
能夠爬起來的傷卒掙紮着向趙谌跪了下來。
“求求殿下，能不能給俺們弄一些酒水過來，俺們也死得舒心一些。”
“就是，求求殿下，小人死之前最大的心願就是想喝口酒水！”
趙谌：“……”
顯然，不少傷卒在被送到傷兵營的時候，也已經認命，隻剩下等死了。
“好好，本宮會讓人送酒過來，但……”趙谌被氣得說不下去了，但他不想沖傷兵吼，這些人爲了保家衛國都已經這麽凄慘了，他還能怎麽樣。
“其實，殿下，俺們在死之前，其實最想要的不是酒水，而是女人……”有膽大的傷卒見太子很好說話，且太子之前給全軍作戰勇猛的四百人找來了青樓美女犒勞，所以便又大聲喊道。
趙谌：“……”
“閉嘴！”何衛明見太子殿下臉頰抽搐，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沖着傷卒們喝了一聲。
傷卒們腦袋一縮，不敢說話了。
趙谌深吸一口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們肯定認爲在這裏是在等死，但本宮現在可以保證，你們中間至少有一半人都能夠康複。”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太子。
若不是說這話的是太子，很多人都會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甚至罵他别逗我們玩。
看着這些人的神表，趙谌深吸一口氣，卻是懶得再說什麽了。
好在他是太子，不管别人懂不懂他的話、信不信他話，都會服從他的令旨去做。
接下來，趙谌做了四件事情。
第一，他命令何衛明帶着看守傷兵營的老卒和自己的五百護衛，徹底的将傷兵營的衛生打掃了一遍。
動手的人多，又有太子親自看着，一個多時辰之後，整個傷兵營便煥然一新，各種肮髒污穢全部被清理幹淨，空氣也變得清新。太子又派人讓白長蘇調來了一批軍需物資，将那些髒得不能再髒的被褥床單和傷兵身上的衣物全部換了下來。
這樣一來，大部分的病原體算是消失了。
第二，趙谌讓何衛明帶着一百名老兵燒了大量熱水，給傷員挨個徹底清理了一遍個人衛生。
第三，他下旨從皇城太醫院中調了十名禦醫和一批藥物，又強行從汴京城中征來了三十名民間大夫，讓他們逐個給傷兵們清理傷口和上藥。
第四，趙谌親自制定了《傷兵營衛生管理十條規定》。
一、任何一條用于包紮的繃帶，都要用滾水煮過才能再用。
二、病人要勤換被褥衣物，且用過的都要用滾水煮過，放在陽光下曬幹，才能再次使用。
三、所有傷員從現在開始不許再喝生水，必須要喝開水。
四、病房内要始終保持通風。
五、不準任何人在病房内随地吐痰。有下不了床的傷卒，旁邊放着一個水盆，将痰吐在裏面。
六、不準在病房内抛棄廢物，亂扔污物和亂潑污水。
七、不準任何人在病房内大小便，有下不了床的士卒，讓人幫着扶到外面茅坑，或者先排到放有清水的盆子裏，再端出去。
八、一旦發現老鼠、蟑螂、蚊蠅等這些超級病原體的出現，衆人必須在第一時間内将其清除出去。
九、不準任何人在病房内大聲喧嘩，制造噪音，更不能喝酒酗酒。
十、病房内必須做到無垃圾、無蛛網、無髒物，每天都保持幹淨整潔，杜絕蚊蠅滋生。
這十條規定其實都是後世醫院最基本的環境衛生管理規定，趙谌根據此時的實際情況，略作修改便拿了出來。
隻是，除了從太醫院來的那十名禦醫之外，其他傷兵根本不知道太子制定這十條規定幹什麽，都是一臉茫然和疑惑不解。
在他們可憐的認知中，這些規定與病人的康複好像沒有多大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