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山縣的生絲行會裏。
金滿銀和其他的幾位大佬全都坐在那裏,靜默不語。
已經坐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可是誰都沒有說話。
主要是幾個人,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金滿銀歎氣,“當初我讓大家考慮好這件事,一定要把這個災害控制在我們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内,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今年不光是方家村,恐怕咱們鳳山縣周邊幾十個縣裏都要無桑可用,無蠶可養,鳳山縣今年的繭市将無絲可賣。”
“我就說當初這個事情不應該這麽做。你們看看,你們不聽我的。那不過就是一個方家村,一個小村子,值得我們如此大動幹戈嗎?現在好了吧?不光是方家村,整個鳳山縣範圍之内,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今年的繭市到底怎麽辦?如果鳳山縣沒有生絲可賣。恐怕很快就會被其他地方的生絲替代。這回大家可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位是當初唯一持反對态度的劉家,他們覺得一個小小的方家村還不值得他們如此勞心勞力。
就算是方家村那裏有了一些絲坊又能如何?
畢竟大家所認可的還是鳳山縣的繭市。
可是那會兒沒人聽他的呀。
金滿銀擺擺手,“這種馬後炮的話就不用說了,當時做這個決定,可是大家集體贊成的,也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主。現在誰是誰非已經無所謂了,問題是,現在這個桑樹的病害傳播的太厲害,我手下的桑莊裏,已經全部都被傳染,根本沒有一片葉子可以收。
想必你們大家也是如此,這蠶根本架不住餓,照這樣下去,不出三天,鳳山縣境内将沒有蠶可以活着。到時候,我們可就真的沒有生絲可以賣了。”
他也是心裏暗暗後悔,爲了收拾一個方家村,結果把他們鳳山縣全部的人家都搭了進去。
如果這一次鳳山縣的生死行會倒了,恐怕随時會被其他地方所替代。
絲商一旦流失,有一就有二。
那麽鳳山縣無可動搖的生絲地位,将很快被别人取代,這當然是他們不能容忍的,也不願意看到的。
“那現在要怎麽辦?金會長,不光是你們家的桑莊是這樣,我們王家的桑莊也是這樣,雖然我們已經緊急從外地調了桑葉回來,可是那也是杯水車薪,畢竟路上就要花十天的時間。
桑葉根本不可能保存那麽久,現在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這些桑葉回來起碼在路上就要折損一半兒,而且回來之後桑葉都已經蔫兒吧受損,就算是蠶吃了,恐怕今年結的繭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今年鳳山縣真的是要絕收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開始着急了。
這會兒所有人已經記不得方家村,這會兒眼裏心裏都是着急,這些桑樹到底該怎麽辦?
可是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就算他們想要變出花樣來,也根本沒有桑葉可以喂蠶。
而且離他們最近的一些沒有被災害禍及的桑田,現在的桑葉已經是一天一個價。
照這樣下去,就算是買回桑葉來,今年生絲的成本絕對高到離譜。
他們鳳山縣生絲的價格一旦漲起來,無異于流失所有的客源。
人家憑什麽花那麽高的價錢買他們的生絲?
“金會長,你别不說話,這件事的起頭是因爲你們起的,要不是你們非要把方家村趕盡殺絕,至于出了這樣的事情嗎?還有這件事是誰做的,既然做事就做的幹淨利落,怎麽弄成這個樣子,把所有的其他周邊無辜的人全都牽扯進去。
現在怎麽收場?怎麽辦?”
很多底下的絲坊老闆都急了。
他們跟大絲坊比不上可是,又比小絲坊強的多。
誰家手裏沒有桑莊,不養蠶。
現在所有的桑莊面臨的全部都要絕收,這不是要人命嗎?
這裏這麽多人聚集在這裏,就是因爲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所有人心目中行會就是救命的最後稻草。
要是沒有個辦法,不出三天,整個鳳山縣周圍的養蠶戶全部都得絕收,到時候今年怎麽辦?不光是銀子的問題,而是信譽的。
“大家誰都不要抱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是我開了行會,大家都同意的。這個時候就不要再說誰是誰非,誰做得對或者誰做的錯。
事情到了這一步,今年絕收是一定的。
這樣吧,現在把水頭全部派出去,撒開了網在外面收蠶繭,咱們雖然這邊絕收了,但是不一定咱們自己非得養蠶,往更南邊兒和更北邊兒去就春季的這一季蠶一定大家都會養。
這樣的話,隻要收到足夠的幹繭,我們的生絲就照樣不會出問題。”金滿銀沉穩的開腔,畢竟他是會長,一定要鎮得住場面,而且遇到這種事情,他自己當然知道該怎麽做。
其他人都小聲的議論紛紛。
吳家掌櫃和曹家掌櫃也點了點頭,其實他們大絲坊已經開始操作了。
先人一步,自然要快人一步。
現在要趁着他們周邊桑苗出事的事情還沒有傳出去,價格還沒有上揚到離譜。
必須大面積采購幹繭。
“是啊,現在要趕緊把水頭派出去,晚了,恐怕價格起碼要上升兩到三成。今年恐怕大家的利潤都得降低,但是隻要繭市還能順利開市,其他的都不是什麽問題。”
衆人附和。
這個時候,的确鳳山縣所有的絲坊擰成了一股繩,必須保住他們鳳山縣繭節的地位,要不然損失的就不是一戶,兩戶,而是這周邊整個的行會都會被損害。
簡直是空前的團結。
行會終于散了。
金滿銀沒走。
他身邊的管事剛才過來了。
鳳山縣的縣令現在就到了方山村。
金滿銀正在琢磨着怎麽能給方山村最後再給他一擊。
比如說,把整個桑莊出現病害的問題扯到方山村來,這件事如果源頭是從方山村引起的,那麽這些人,别想好過。
可是琢磨了半天,他最後還是按耐住了自己想要把方山村整個端了的想法。
這件事雖然源頭可以從方山村扯出來,可是如果真的這個源頭在被查一查,說不定有蛛絲馬迹牽連到他們行會身上。
這樣做是得不償失。
如果引起周邊大多數商戶地憤懑,說不準會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