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車輪滾滾前行,不以個人的意志而改變。幕後黑手始終沒有現身,日本政府隻能自己吞下苦果。
某種意義上來說,不管有沒有幕後黑手,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總之,日俄矛盾升級是必然的。
沒有爆發戰争,那是日俄兩國都沒有做好戰争準備。現在兩國政府都在默契的拖延時間,誰先完成戰争準備,誰就會先動手。
或許是爲了替日本政府減輕壓力,又或許是單純的巧合,1903年聖誕節後,倫敦政府發布公告宣布:退出自由貿易體系。
沒有什麽好意外的,神羅和不列颠之間的秘密談判,在上個星期以失敗告終。
即便是弗朗茨提出的兩國再次結盟,聯合執掌世界霸權,都遭到了英國人的拒絕。
想想也對,真要是繼續維系自由貿易體系,和神羅聯合執掌世界霸權,估計要不了十年,不列颠就要回家收衣服了。
作爲既得利益者,不放手一搏,英國人是不會甘心的,何況他們還有皇家海軍。
盡管皇家海軍的優勢,已經不再明顯,但優勢始終都是優勢。
伴随着自由貿易體系的崩潰,神羅和不列颠之間的霸權争奪,再也沒有了緩和的可能。
在密切關注遠東局勢的同時,弗朗茨也開始爲接下來的争霸戰做準備。
坦率的說,弗朗茨并不想以戰争奪取霸權,可惜現實是殘酷的,從英國人拒絕妥協開始,神聖羅馬帝國的戰車就啓動了。
作爲這輛戰車的駕駛員,弗朗茨可以踩刹車,卻沒有辦法阻止戰車永遠不向前行。
“腓特烈照會各國,下個月在維也納召開世界自由貿易經濟峰會,鼓動各國一起制裁英國人。
必要的時候,可以哄擡壟斷性出口産品對英出口價格,讓英國市場在短期内出現缺貨,提前引爆經濟危機。
提前通知相關企業,讓他們做好減産準備,盡可能降低我們的損失。對損失慘重的企業,政府酌情給予相應補貼。”
壟斷性産品不言而喻,除了糧食就是石油化工産品。至于機械設備,雖然英國人生産的産品性能不咋地,可畢竟還是能夠造的。
縱使是糧食和石油化工産品,神羅的壟斷也不徹底,隻要有時間英國人還是可以尋找替補的。
可惜英國人缺的恰好就是時間。在國會尚未通過之前,英國政府就算是想要提前儲備相關物資,都沒有那份兒權力。
政府沒有提前儲備,民間企業同樣沒有準備。按照不列颠的慣例,一項政策扯上幾十年都有可能,大家根本就想不到會這麽快就出結果。
不同于神羅的經濟體制政府可以随時幹涉市場,倫敦政府卻無權對國内企業指手畫腳,更無法命令大家提前儲備原材料。
一旦國際市場原材料價格上漲,相關企業勢必要受到沖擊,連帶着下遊消費也要大受影響。
實施貿易壁壘,非弗朗茨所願。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英國人固然不好受神羅同樣也會損失慘重。
究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還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在事情發生前,誰也無法給出答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新一輪的經濟危機,将伴随着自由貿易體系的崩潰而爆發,所有的出口型企業都将遭到重創。
某種意義上來說,經濟危機爆發就是戰争的倒計時。有原時空的兩次世界大戰做模闆,弗朗茨遠比一般人看得遠。
延遲戰争爆發時間,也并非不可以,但是弗朗茨等不及了。
眼瞅着自己就到了74歲的高齡,身體和精神素質均已大幅度降低,再不發動戰争,估摸着自己就沒有能力主導戰争了。
等處理了英國人,國内還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做。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事務,都隻能由弗朗茨親自來處理。
爲了替自己的帝王生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号,弗朗茨必須要給已經預留充足的時間,在精力尚能支持前完成這一切。
引爆經濟危機就是戰争的開始,隻不過先進行交鋒的是經濟,而不是軍隊。
腓特烈勸說道:“父親,是不是太快了點兒。國内還沒有做好準備,現在就引爆經濟危機,我們也會損失慘重。”
作爲攝政皇儲,神羅國内的經濟情況,腓特烈早就了然于胸。
自從傳出不列颠退出自由貿易體系的消息後,國内有遠見的企業,都在準備儲糧過冬。
不是大家的思想覺悟高,主要是國企和皇室财團開了一個好頭,其他資本家很多都是被動跟風。
具體表現在,1903年神羅國内的主要企業,都不約而同的暫停産能擴張,減少貨物庫存,增加現金流儲備。
隻是這些還是不夠,短短的一年時間,就算是大家有所準備,但仍然不能保證可以度過接下來的寒冬。
苦自由貿易體系久矣的國家也不隻是一個不列颠,有了英國人開的頭,後面的跟風者絕對不是少數。
破壞遠比建設容易。現實非常明顯,在擊敗不列颠之前,都别想要重新建立自由貿易體系。
這次市場寒冬的持續期,至少都是數年起步,甚至還有可能延續十幾年。
弗朗茨搖了搖頭:“不能等了。我們不和英國人兩敗俱傷,俄國人怎麽敢和日本人死磕倒底?
西伯利亞鐵路尚未通車,俄國在遠東地區的軍事力量根本就不是日本人的對手。
别看沙皇政府啓動了東進戰略,但是遠東那點兒利益,對俄羅斯帝國來說依舊是可有可無。
一旦前線遭遇失敗,誰能夠保證俄國人不會割肉止損,直接放棄遠東?
如果沙皇政府在放棄遠東之後,繼續南進也就罷了,怕就怕俄國人縮了回去坐觀我們和英國人博弈。
不提前拔出這顆釘子,你放心和英國人決戰麽?”
“信任”是一個硬傷,即便是俄奧同盟持續了數十年,弗朗茨仍然不敢相信俄國人。
沒有出現背叛,那隻是背叛的籌碼不夠。爲了自己安全,還是讓毛熊先病了的好。
……
政治從來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伴随着自由貿易體系的崩潰,不列颠和神羅正式走向了對立。
受此影響,調查俄使館案的公使團也發生了分裂,令遠東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不過這都是大人物們需要考慮的,距離普通人的生活還有很遠。真正“身”有感觸的還是東京民衆,局勢越發的緊張了起來。
莫說是上街遊行了,就連親朋好友聚個會,都會引來軍警的光顧,搞得大家聊天都要小心翼翼。
沒有辦法,國際法庭的審判已經開始了,日本政府實在是不想再節外生枝。
不管民間再怎麽推崇,在日本政府眼中,沖擊俄使館的都是暴徒。
沒有哪個統治者,喜歡不守規矩的人。即便出發點是好的,可結果是悲劇的啊!
不殺一儆百,震懾後來者,誰知道未來還會不會繼續上演類似的一幕?
要是由着激進派的性子來,今天能夠滅掉俄使館,明天就會滅掉神羅使館,後天就要滅掉英使館……
一路作死折騰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将日本的基業給葬送了進去。
……
自從公使團分裂開始,來自瑞士的審判長羅蕾萊,壓力就陡然增加了起來。
一方面要維護司法的神聖性,另一方面又要受到公使團内部的指手畫腳,搞得他是苦不堪言。
這次國際審判,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統一量刑标準不一,也沒有國際先例可以遵從。
俄奧要求從嚴處置,英日則希望網開一面。當然,這個争議僅限于普通涉案人員,重要罪犯還是要咔嚓的。
“田中一夫,鐵血複仇會創始人、會長,曾多次策劃反俄遊行、刺殺,俄使館案主要策劃者之一……”
不待調查團代表控訴完成,田中一夫就怒吼道:“反對,明明是我一個人策劃的俄使館案,怎麽會是策劃者之一?
你們這是想要幹什麽,玩兒株連九族麽?置世界公理于何在,置法律于何在……”
眼前的一幕直接令很多人傻眼,尤其是田中一夫的辯護律師,整個人都處于了懵逼狀态。
這和事先溝通的完全不一樣,當事人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攬,将他這個辯護律師置于何地?
作爲審判長的羅蕾萊同樣傻眼了,在過去的二十年審判生涯中,他就沒有見過這樣的罪犯。
幸好負責看押的法警反應了過來,及時出手制止了田中一夫,終止了這場鬧劇。
隻是鬧了這一出,接下來的審判就變得兒戲了起來。盡管羅蕾萊想走司法程序的,可惜其他幾位審判員都不買賬。
“國際法庭”,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有專業性。除了羅蕾萊這個審判長是司法專業人士外,其他人大都是各國公使臨時指派的。
這年頭統一的國際法都沒有,更别說什麽統一的司法程序。沒有規章制度,就意味着可操作性強。
在大多數人看來,隻要确定了犯罪事實,那就趕快判吧,後面還有好些人等着呢?
沒有任何意外,主動承認犯罪事實的田中一夫,直接被判了死刑。
或許是日本政府的争取起到了作用,又或許看在田中一夫主動認罪的份兒上,國際法庭最終還是決定滿足田中一夫“切腹”的要求。
鬧劇一旦開場,就不會那麽快結束。田中一夫隻是一個開始,凡事證據确鑿注定要死的,紛紛主動承擔責任,唯一的要求就是切腹。
在場的日本人更是群情激憤,每一名重犯要求切腹後,都會爆發陣陣掌聲,仿佛是在迎接英雄一般,搞得羅蕾萊直接懷疑人生。
不光是他在懷疑人生,觀看審判的各國公使,同樣被眼前這一幕,沖擊到了三觀。
好歹也要掙紮一下啊,一個個都做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搞得公使團就好像是大反派一樣。
好吧,這年頭的公使團确實不是什麽好貨,在絕大多數時間,都扮演着反面角色。
不過這一次明顯是例外,除了處置真兇之外,公使團可沒有趁火打劫。
不是不想,主要是被攪屎棍給破壞掉了。英奧兩國走向對立,公使團提前發生分裂,打劫自然進行不下去。
幸好不怕死的隻是少數,伴随着重犯審判的結束,後面的人漸漸正常了起來,辯護律師終于不再是看客。
前面這波勇士,實際上也是被逼出來的。作爲俄使館案的主要責任人,再怎麽辯護也難逃一劫,那就幹脆英勇一把了。
後面的從犯就不一樣了,大多數人隻是參與了當天的遊行,更有一部分人完全是被殃及池魚。
大家即不是組織策劃者,又沒有沖擊俄使館,自然不需要對俄使館工作人員的死負責了。
國際法庭雖然在侵犯日本的主權,但是最基本的公正性還是要有的,自然不可能一股腦的把人都咔嚓了。
盡管俄國代表非常希望這麽幹,可惜沙皇政府在公使團中的影響力不夠,還不足以令大家放下節操。
因爲涉案人員實在是太多,足有五千餘人接受審判,除了剛開始的重犯是一個個審判,後期幹脆就一組一組的來。
……
“山縣二郎、田邊一條、王德成、李易祥、渡邊……等三十三人,組織和參與了1903年11月27日的遊行,造成交通擁堵、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導緻……”
不知不覺間,畫風已經發生了變化。原本控訴的俄使館案,變成了危害社會秩序罪。
如果不是國際法庭後面的公使團不好惹,估計日本政府就要開罵了,危害社會秩序都要管,這不是搶飯碗麽?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稍微有點兒政治常識的都知道,危害社會秩序這個罪名可大可小,調查團以罪名起訴,明顯是準備放這些人一馬。
關系戶嘛,在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留學生可以想辦法,作爲地頭蛇的日本學子,自然也不會缺乏關系。
證據确鑿的重犯,自然是撈不出來,但是沒有直接涉案的主,隻要背後把關系疏通到位了,還是能夠把人撈出來的。
當然,無罪釋放是不可能的,調查團也是要面子的。随便給個雞毛蒜皮的罪名,象征性的懲戒一番,還是要有的。
“各位審判員、陪審團,我的這些當事人隻是參與一次普通遊行,中途發生意外大家都不願意看到。
我們已經和受害者達成賠償協議,受害者和東京政府均已經同意不提起訴訟……”
睜着眼說瞎話,也是一項本事。作爲辯護律師,自然不缺乏這方面的能力。
作爲一名法官,羅蕾萊是最讨厭關系戶的,這意味着司法公正受到了挑戰。
比如說現在,人家沒有影響判決,但是直接變更了公訴罪名。
涉及俄使館案,随随便便判上三五年、十年八年都可以,但僅僅隻是擾亂社會秩序,受害者和東京政府都放棄了起訴,他這個審判長也很無奈啊!
在和其他審判員商議了一下後,大家一緻決定應付一下,象征式處罰得了。
畢竟,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才是真的好。
在迷迷糊糊中,連同王德成在内的三十三人,就頂着處社區義務勞動兩年的懲罰出獄了。
至于怎麽實施,在什麽地方進行實施,這些小問題,自然不會有人深究了。
逃過一劫的王德成,從堂兄處了解前因後果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參與了一次遊行,不僅在監獄中待了兩個月,還連累自己的家族欠下了一大堆的人情。
能夠從衆多王氏子弟中脫穎而出留學海外,自己有幾斤幾兩王德成還是清楚的。
以自己的面子,最多也就就能令幾個交好的同學爲之奔走,這些根本就不足令自己全身而退。
雖然被殃及池魚的不光自己,可是促成同神羅的軍火交易,自己的家族肯定也是出了大力的。
這些都是需要政治資源交換的,至于什麽時候還債,那就要看人家什麽時候需要了。
似乎是看出了堂弟的煩惱,王德然安慰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家中的長輩們可比我們懂得多。
這次家族雖然欠下了不少人情,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别忘了,借着這次機會,我們同樣也擴展了不少人脈。”
沒有毛病,人脈關系本來就是這麽建立下來的。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互相幫忙幾次之後,大家就成世交了。
對堂兄的安慰,王德成隻是勉強的點了點頭。人脈關系雖然是這麽建立的,但是作爲當事人,他絕對不是什麽功臣。
在日本也就罷了,一旦回了國,就是和他算總帳的時候。
以他對自己那位嚴父的了解,縱使不會将他打死,但是打個半死還是非常有可能的。
封建大家族,對子弟的教育可是非常嚴格的。被日本朋友拉着去參與遊行,惹出這麽大的亂子,本身就範了大忌,不嚴懲如何警示後人。
甚至不光是自己要倒黴,就連堂兄也要跟着受罰。隻不過堂兄運氣好,沒有進監獄,還可以想辦法遮掩一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