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少算計,戰争還是要在戰場上分出勝負。在普俄兩國外交博弈的同時,立陶宛戰役也爆發了。
這個時候,毛奇已經陷入了尴尬境地。要不要在立陶宛地區和敵人決戰,這是一個令人糾結的問題。
俄國海軍停滞了十幾年,早就落後于時代。可這支老掉牙的艦隊,也不是普波聯邦那支袖珍版海軍能比的。
今時不同往日,這次戰争普俄雙方都做了準備,沙皇政府在聖彼得堡囤積了大量的戰略物資,打個一年半載根本就不缺物資。
在這種背景下,海權優勢可以完全發揮出來。伊萬諾夫現在發動立陶宛戰役,就是想要利用這些優勢。
喪失了海權,跑到波羅的海沿岸和敵人決戰,還是在敵人有準備的情況下,毛奇表示:自己還沒有瘋。
問題是戰争不是你想不打,就能夠不打的。俄國人已經發起進攻了,除非放棄立陶宛、拉脫維亞等地區,不然就隻能硬着頭皮上。
放棄是不可能的,一旦立陶宛地區淪陷,戰火将再次燒到東普魯士地區。第一次普俄戰争中取得的戰果,将全部喪失。
如果換個敵人,毛奇或許還敢賭一把,尋找機會破敵,可惜遇到了以保守著稱的伊萬諾夫,那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
華沙,普波聯邦總指揮部
“元帥,要不我們從白俄羅斯地區發起進攻,做出反攻斯摩林斯克的架勢,逼迫敵人放棄立陶宛戰役計劃?”一名中年年軍官提議道
歐洲沒有“圍魏救趙”的典故,但類似的戰争模闆,還是不缺的。
毛奇搖了搖頭:“沒用的,敵人在白俄羅斯地區部署了三十個步兵師、兩個騎兵師,我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
如果在野戰中,毛奇有信心幹掉這支敵軍,可這是不可能的,以伊萬諾夫的作風,這些俄軍肯定會選擇死守。
真要是一路打過去,不管時間來不來得及,毛奇手中這支寶貴的機動兵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人都沒了,還要地幹嘛?
看着地圖上标注的俄軍兵力部署,毛奇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從第二次普俄戰争爆發開始,普軍就打得很憋屈。
不是他們不努力,問題是根本就沒有發揮的餘地。普軍戰鬥力雖然略強,但這個差距仍然有限,俄軍可以用數量來彌補。
猶豫了片刻功夫後,毛奇對着地圖一指:“命令北線的部隊放棄拉脫維亞,退守立陶宛地區。”
先赢不是赢,最後的赢家才是勝利者。毛奇已經做好了再來一次東普魯士會戰的準備,損失大沒關系,最重要的是必須要成爲勝利者。
……
戰場上普俄兩國鬥智鬥勇,外交上兩國也是硝煙彌漫。維也納再次成爲了兩國交鋒的戰場,奧地利外交部熱鬧了,美泉宮也熱鬧了。
爲了躲開麻煩,弗朗茨都閉門謝客了。沒辦法說客太多,皇帝也犯愁,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見客。
弗朗茨又一次發現親戚多的麻煩,倒不是說這些人不懂規矩、叽叽歪歪、胡亂插手,真要是這樣反倒是好辦了。
能夠混出頭的貴族就沒有幾個傻子,當說客也是有技巧的,大都是遞個話,或者是敲敲邊鼓。
有人想要俄國人赢,有些想要普波聯邦獲勝,還有的隻是單純想要試探弗朗茨的立場,判斷政府的決策方向。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決定一個國家走向從來都不是皇帝一個人的事情,國内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團都是參與者。
這是歐洲政治遊戲的一部分,比如說:想要推動某項法案、決議,不是弗朗茨自己想幹就行了,通常都會先通過這些渠道釋放消息試探外界的反應。
或者是暗示這些人向政府提案,相當于皇帝的禦用傳聲筒,免得皇帝親自下場博弈。
普俄戰争牽扯太大,包括:歐洲大陸的未來格局、德意志地區統一進程、大量的政治經濟利益……
牽扯的越多,涉及到的利益集團就越多,關心的人也就越多。
弗朗茨不想提前表态,自然就躲了。皇帝可以躲,政府高層卻躲不掉,費利克斯首相的發際線又向後退了很多。
……
維也納首相觀邸中,普波聯邦公使弗德曼滔滔不絕道:“世界和平正在遭遇嚴重挑戰,歐洲國際秩序正在被一……”
費利克斯皺着眉頭:“公使閣下,不要說這些沒有營養的話,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沒有必要這麽浪費。”
不耐煩之情,赤裸裸的展露了出來,看得出來費利克斯是真的煩了,連外交辭令都懶得聽。
弗德曼也不惱,類似的事情也不是一兩次了。作爲一名專業的外交官,他還是懂得克制情緒的,不會把個人感觀帶入工作中。
“首相閣下,一個強大的俄羅斯帝國對歐洲、乃至世界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貴國的利益……”
不待弗德曼說完,費利克斯直接打斷道:“不光是俄羅斯帝國,一個強大的普波聯邦對我們同樣沒有好處,你要知道規則破壞者往往更令人讨厭。”
一名堅定的大德意志主義者,對分裂國家的存在自然不會有好感。普波聯邦的存在,在德意志民族主義者眼中,就是一顆毒瘤。
費利克斯首相是奧地利推出來的大德意志主義領袖,反普是必須的,自然不用給面子。
不過政治面前一切皆有可能,隻要利益夠了,沒什麽不能談的。
“規則破壞者”這就是一個笑話,誰也不比誰好多少,奧地利如果守規矩的話,也沒有現在的基業。
隻不過維也納政府是規則制定者,早早給自己留了後門,看上去吃相沒有那麽難看。
弗德曼略有些尴尬,腦海中靈光一閃,随即恢複了過來。心中早就罵開了,差點兒就被套路了。
這是外交會晤,費利克斯首相的惡劣态度,何嘗不是一種外交手段呢?
經曆了這個小插曲,弗德曼沒有心思繼續繞圈子,他怕繼續下去自己心髒受不了。
“首相閣下,我們很有誠意。隻要貴國肯停止支持俄國人,戰後烏克蘭和俄屬巴爾幹就是貴國的了。”
涉及到了利益,費利克斯的态度緩和了一些,故作疑惑的問:“誠意,在什麽地方?我怎麽沒有看到?
拿俄國人的領土當誠意,還要我們自己出兵去取,貴國這樣的誠意還真令人吃驚啊!”
什麽事都不用幹,普波聯邦就支持奧地利獲得烏克蘭和俄屬巴爾幹半島,看似占便宜,實則是暗藏玄機。
兩次普俄戰争已經讓柏林政府完全清醒了,俄羅斯帝國就是一個打不死的小強,就算是赢了這次戰争,要不了多久也會死灰複燃。
這麽周而複始下去,他們就什麽事都不用幹了。想要獲得一個安穩發展的國際環境,必須要找人分擔仇恨。
最理想的盟友是奧斯曼帝國,可惜這位爛泥扶不上牆,真的不頂事。
其次是北歐聯邦,遺憾的是他們得罪死了丹麥人,有丹麥人扯後腿,北歐聯邦根本就不可能和他們結盟。
再然後是中亞各國和遠東帝國,和奧斯曼帝國差不多,都是不頂事的,拉攏過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奧地利原本不在柏林政府的盟友範疇中,隻是局勢逼得沒辦法,爲了赢得戰争,他們必須要讓維也納政府放棄支持俄國人。
被拆穿了,弗德曼也不惱,依舊笑呵呵道:“首相閣下,話不能這麽說。我們在戰争中重創了沙皇政府,貴國占領這些地區就是一次武裝遊行。
如果貴國願意,還可以直接連伏爾加河畔一起拿去,我們都會支持。”
費利克斯搖了搖頭,打開地圖就知道“伏爾加河畔”是啥地方,那是奧地利能夠伸手的麽?
“我們可沒有貴國那麽好胃口,俄奧友誼源遠流長,我們對俄羅斯帝國的領土沒有任何興趣。”
這是真心話,費利克斯對俄國人的領土沒有任何興趣,維也納政府也沒有窺視的意圖。
當然,俄國人要是不想要,硬要送過來,大家也不會拒絕。
猶豫了片刻功夫後,似乎是進行了一場劇烈的心裏鬥争,弗德曼緩緩的說道:“如果加上德意志聯邦呢?
隻要貴國肯停止支持俄國人,我們就不再反對貴國兼并德意志聯邦。”
言外之意,費利克斯已經聽出來了。“不再反對”換句話說就是:不支持、不反對,默認奧地利吞并德意志聯邦。
坦率的說,費利克斯首相心動了。不過沒有表露出來,按照目前的情況,柏林政府能給這樣的承諾已經是極限。
同樣的事情,換了沙皇政府,沒準備人還直接表示支持了。
不用懷疑亞曆山大二世赢得戰争決心,任何一位雄主都是能屈能伸之輩。
對俄羅斯帝國來說,歐陸霸權那是未來的事情,眼下還是先赢得戰争。
普波聯邦也是如此,隻不過他們受英國人的影響太大,沒有辦法做到那個份兒上。
“閣下的提議沒有任何價值,如果換作1853年,貴國有這份兒誠意,那麽事情早就解決了。
到了現在,閣下覺得你們的立場還重要麽?據我所知,貴國上一次戰争的傷口都沒有舔幹淨。
這次戰争過後,貴國需要修養多久,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我們真要采取行動,你們就算是反對又能怎麽樣?到戰場上打一仗,你們敢麽?”
這不是鄙視,現實就是如此殘酷。赢了戰争隻是開始,普波聯邦想要恢複實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總不能爲了幹涉奧地利,就把自己的家底全部賭進去?
有哥倫比亞的前車之鑒在,誰也不能保證維也納政府改變主意,揍他們一頓就收手。
籌碼也要看抛出來的時間,即便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出現在了不對的時間,那也是一文不值。
弗德曼神色微變,随即恢複了過來:“首相閣下,那要看你怎麽想了。如果這些條件不能令你動心,那麽假如俄國人赢得戰争呢?
縱觀全世界,有實力威脅到貴國已經不多了,俄羅斯帝國恰好是其中之一。
亞曆山大二世改革才多久,俄國人就從上一次戰争中走了出去,如果讓他們赢得戰争,繼續發展下去貴國就能放心麽?
沙皇政府對土地的貪婪是無止境的,打開地圖就知道,貴國和俄羅斯帝國的邊界線有多長,未來發生摩擦是必然的。
與其留下一個隐患,不如現在将他們除去。貴國還可以趁機進入黑海,以貴國的實力将黑海變成内海都是時間問題,誰都沒有能力阻擋。”
弗德曼說出了維也納政府的擔心,俄國人的發展潛力太大,那麽龐大的領土,誰也不知道會孕育出什麽怪胎。
相比之下,普波聯邦的威脅就要小得多了。即便是赢得了戰争,以他們的國力也吃不下多少地,想要成爲一個真正的大國,至少還需要數十年時間。
這還是理想狀态,奧地利也是一步步走過來的,維也納政府比任何人都清楚民族融合的難度。
可以這麽說,普波聯邦從俄羅斯帝國奪取的人口越多,國内的民族問題就會越嚴重。
二元帝國可不是那麽容易玩兒的,一個活躍的波蘭民族就夠嗆了,再增加一些民族進來,和原時空的奧匈帝國又什麽區别?
甚至還不如奧匈帝國,起碼哈布斯堡家族經營了幾百年,統治已經深入人心,鬧獨立的人真心不多。
沉默了片刻功夫後,費利克斯搖了搖頭:“公使閣下,你錯了。奧地利一直都在保持中立,從來沒有支持過俄國人。
你看到的隻是正常的商業貿易,作爲自由貿易體系中的一員,我們是不會幹涉市場的。
如果貴國想要切斷俄國人的物資供應,那就花錢買吧,隻要你們把物資都買光了,俄國人自然就買不到了。”
弗德曼臉色陰沉了下來,他非常清楚費利克斯剛才明明動心了,但還是拒絕了,連進一步談判的機會都沒有給他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