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艾琳娜好奇。
羅峰瞥了一眼艾琳娜,“你不懂。”
“不懂?”艾琳娜确實不懂。
羅峰抱着後腦勺,沉思道,“我的肩膀壓的責任太多了。”
“未來還有多少危機我不能知道,可能在某一天我就會死。”
“我沒有心情和精力去談戀愛,甚至我都不知道怎麽去談。”
羅峰苦笑,“如果我是個普通人,當初一直沒有下山,我估計現在我應該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是現在我沒有選擇。”
“那麽多人爲了我犧牲,我有責任去扛起這個大旗。”
“而且...”羅峰歎氣道,“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有些事情注定不會在我身上出現結果,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去觸碰。”
“武道之路,感情是大忌。”
“那對于我而言太奢侈了。”
就像軒轅老聖主一樣,因爲女人而變得瘋魔。
“那...你喜歡琥珀姐姐嗎,還是說蒂娜姐姐?”
艾琳娜到底是女孩子,心思要細膩很多,她看出了二女對羅峰的感情似乎有些不一樣。
羅峰搖頭,“什麽是喜歡?”
“就是...想要跟她一起一生一世啊。”
“你要明白,沒有任何事情是永恒的,”羅峰意味深長,語氣帶着無奈。
就像星童。
他以爲自己和星童會永遠并肩作戰,知道那個電閃雷鳴的暴風雨夜晚,星童在他的面前化作了灰燼。
天黑了。
冰霜神殿有些清冷和孤寂。
羅峰提着兩壺酒和牛肉幹來找奧斯頓。
“你來做什麽?”
從城堡上空延伸出去的眺望條,奧斯頓盤坐在地上,佝偻,消瘦的背影和清冷的月色融入,他的影子被拉的又長又小,延伸到了羅峰腳後的無盡黑暗甬道。
“明天早上就要走了,我擔心你這老東西異獸複蘇,我沒有機會看到啊。”
羅峰坐在了奧斯頓的身邊,打開一壺烈酒遞到了奧斯頓的面前。
奧斯頓接下,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羅峰看了一眼奧斯頓,他的呼吸帶着些許的口痰,甚至呼吸聲都變得極其的沉重,就好像壽命即将走到終點的老狗。
狗是一種被訓話的野獸,爲了家人他可以做出任何被世人唾棄的行爲。
他凹陷的臉頰,臉部已經浮現出了青紫色。
那是異獸之力在不斷蠶食着他這具年邁的身體。
“臭小子,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奧斯頓看着冰霜神殿外的皚皚雪山,聲音孤零零的飄蕩在漫長難熬的夜晚。
羅峰單手提酒,淺喝一口,理所當然道,“殺人不眨眼,六親不認,冷血的糟老頭子。”
“嘿嘿嘿,”奧斯頓擦去嘴角的酒水,笑容有些虛弱,“是啊,我就是這麽一個人。”
“知道嗎,現在我還記得當年我親手殺死我弟弟的畫面,他就跪在我面前什麽話也不說,甚至連一句求饒都沒有說半句。”
“我問他,我如果殺了他,我會不會在夢裏做噩夢。”
“他怎麽說?”羅峰又喝了一口酒。
“他說如果我心裏有愧疚感,我就會夢到他,他也笃定我不會有任何愧疚感。”
“這就是我們家族的夙願,要嘛殺死對方,要嘛被對方殺死,然後站在身後的臣民就會淪爲這場王室權謀的灰燼。”
“你見過人山人海的屍體被堆砌成小山的樣子嗎?”奧斯頓虛眯眸子,“特别是那些人大多數都是熟悉的面孔。”
“有你曾經抱過的孩子,還有曾經的兄弟姐妹,啧啧啧,那場景太吓人了。”
“難道這種習俗就不能改變嗎?”羅峰想到了蒂娜。
蒂娜心中有恨,她進入光明帝神殿的主要目的就是殺死奧斯頓,爲此她甘願付出一切代價。
“仇恨啊,那就像火,一旦燃起來了就很難滅的。”
“我殺了你,你的後人會殺我,而我的後人也會殺他,就此惡性循環,人命,親情...好像都不值錢了,長此以往,人就變得冷血。”
“所以你斬盡殺絕,可爲什麽現在你不殺蒂娜?”羅峰有意試探。
“可能是累了吧,”奧斯頓長長的歎息聲在漆黑的堡壘響起,“反正我也已經沒多少喘息的機會了,那個丫頭很像他父親,也就是我那愚蠢,單純的侄兒。”
“況且...我答應她父親,留她性命。”
“那天火遍布整個城池,他就躺在我面前,死死的抓住我的腳。”
說到這裏他嘲笑道,“他當時還有一口氣,跟我講,他死後就此結束這場謀殺吧,讓蒂娜活下去,成爲這場和平的見證者。”
羅峰一愣,“所以之前我們遭遇,你...放水了?”
奧斯頓輕蔑的瞥了一眼羅峰,“你小子不會真的以爲,當時你可以帶着那丫頭活着離開吧?”
“可是既然你要放過她,爲什麽...要将她身邊的老奴...”
奧斯頓笑了笑。羅峰卻愣住了,似乎很快明白了什麽。
奧斯頓歎息道,“這個世界要變天了,強者才能生存,那個丫頭心不夠狠,她需要有人幫她一把。”
“其實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奧斯頓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水,“其實啊,說我冷血,以前我是怎麽覺得的,但是最近這些日子,我卻常常做噩夢。”
“我啊,常常夢見我弟弟了。”
“我就問他是來找我索命的嗎?”
“他說...”奧斯頓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說所有恩恩怨怨該結束了。”
淚水從奧斯頓下垂的眼簾話落,他的胡子在風中顫抖,閉上眼睛再一次狠狠灌了一口酒。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奧斯頓将羅峰手中的酒搶了過去。
羅峰沒有說什麽,起身離開。
“臭小子!”奧斯頓的聲音在羅峰身後響起,“你要知道,其實...我沒有想殺我弟弟。”
“那是王室的野心蒙蔽了我和他的眼睛,我不殺他,我的後人,我的子民又該如何?”
“曾經...我和他都發過誓,以後強大了将會改變這陋習,阻止這場世襲對方仇恨的,我沒想變成這樣的,是我搞砸了一切。”
“但是我覺得蒂娜不會,”羅峰停下腳步,“她渴望和平,但是前提是你得死。”
奧斯頓颔首,“會死的,一定會死的,我死後應該一切都要結束了。”
羅峰沒有再多說什麽,回到了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
他在想這場血海深仇到底孰對孰錯呢?
奧斯頓?
他好像也沒有錯,如果他不這麽做,當時他的下場不會比蒂娜好半點?
蒂娜的錯嗎?
蒂娜好像也沒有錯。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族人的血海深仇,她怎能釋懷?
羅峰目光看向窗外,那個在眺望台的佝偻身影變得越來越模糊,唯獨他哼着一首悲涼的歌謠安撫着黑夜。
“或許...隻有死亡才能徹底清算這場皇室的血海深仇吧,奧斯頓,你...真的做好面對死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