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五維，原理上其實很簡單。

若把三維空間當做一個個像素點，排列成直線，便得到了四維的平行空間，再引入相對論效應，使這條線在第五個方向上變得蜿蜒曲折，即可得到五維空間裏的一根四維線段。

三維的螞蟻沿着這條四維線段爬行，會看到不同的世界，以及不同世界的過去與未來。

這樣的螞蟻，可以看做高維生命，但并不完整。

當螞蟻在線段上擁有長度，它才是真正的四維生命。

若把這部分長度打一個結，在整個五維平面上擁有面積，無論面積再小，它也跳出了線段的局限，稱得上貨真價實的五維生命。

打結的過程，即是升維。

當然，說起來容易，實際操作卻是難如登天。

四維物體中最簡單的超立方體，其構造就已經對三維生命的想象力形成了嚴酷挑戰，更複雜的五維物體，着實超出了認知的局限。

但這是成仙的唯一途徑，想要超脫桎梏，升華自我，就必須跳出眼前看似廣闊的水窪，證見時空本源，找到那片真正無垠的海洋。

程虛再次做了幾次實驗，反複測試幽魂的輔助效果，得到一個穩定的數值後，便準備真正突破。

他完全放開神識，任由身體投入黑暗虛空的懷抱，在無重力的平坦時空輕輕飄蕩。

這種感覺很奇異，無拘無束，内心安甯，像是回到了胎兒時期，浸泡在孕育生命的羊水中。

程虛閉上眼，意識回歸元神，從記憶烙印中翻閱蘇靜婷留下的傳承。

傳承的五維階段名爲‘命運觀察者’。

顧名思義，擁有時間可視化以及因果律打擊的強大能力。

跨出這一步，程虛無需花費時間遁入高維，也能知曉一定範圍的過去未來，掌控衆生命運。

遺憾的是，由于完整的五維物體信息量太大，全部灌輸給當年的程虛，會将他的大腦塞滿，所以這部分傳承并不完整，隻有一個‘簡陋’的主體，沒有模塊。

但哪怕區區一個主體，也并非四維元神可以完整想象，程虛隻能将它拆分成一個個四維投影截面，分發給平行未來維度上的不同自我去構造。

無聲無息間，元神開始全力運轉。

它首先在平行未來維度丈量時間距離，将神識在第五維度均勻劃爲十萬層，然後将之分離。

一刹那，程虛感覺自己迅速虛弱下來，神識稀薄得像真空，幾乎徹底淪爲凡人。

但在其他人感應中，他的神識隻是輕微一震，膨脹了一絲，強度并未改變。

程虛睜開眼睛，目中綻放璀璨光芒。

這一刻的他失去了力量，但收獲卻是看到……實體化的時間！

是的，他看見了時間的軌迹。

太陽在曆史的長河拖曳出一條火柱，無窮光芒從中放射而出，仿佛命運的長矛，從曆史刺向未來。

其他行星以螺旋線條的形式，纏繞着這根輝煌的光矛，線條上布滿星星點點的反光，晶瑩剔透，猶如鑽石組成的絲線，在外側編織出繁奧的花紋。

這就是時間的真面目，在親眼見證之前絕無法置信的景色，那種真實的壯美撲面而來，幾乎讓程虛窒息。

他轉過頭，其他人已經變得若隐若現。

生命在歲月長河中太過渺小，一朵浪花拍擊過來，哪怕是強大的修真者也無法抵抗，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隻有幽魂，它如同世上最堅固的礁石，恒常唯一，屹立在那裏紋絲不動。

“程，你怎麽了？”

幽魂繞着程虛飛舞，對他的狀态有些擔心。

但在程虛眼中，這一幕卻是不同尋常。

幽魂竟然在時間之中自由移動，看不到命運的軌迹！

“我還好，不用擔心。”

程虛微笑着回應，内心對它有了新的認知。

難怪這樣的存在被稱爲超越者，普通生靈的命運寄托在時間維度，在五維生命眼中一覽無餘，而它們卻把自己的時間放在其他維度，在物質世界的身體隻是投影，天然免疫因果律打擊。

所謂跳出三界外，不再五行中，并非一句虛言。

但值得警醒的是，幽魂沒能完整地掌握那條維度，以至于遭到反噬，在終極自由的境界落入了宿命論的陷阱。

它的遭遇，揭露了修行的不易。

程虛此刻也面臨這樣的風險。

他将神識分化成十萬份，相當于一個人精神分裂爲十萬個人格，其中的兇險，從數字上就能體現得淋漓盡緻。

接下來，他需要把這些神識塑造成十萬個四維元神，然後在平行未來維度方向上組裝到一起。

整個過程中但凡有任何一點差錯，一十三載苦修，俱爲灰燼，甚至極可能心智崩潰，成爲一個精神失常的殘缺五維生命。

修心最大的意義就在于此了。

沒有足夠的心境，想讓分裂後的衆多人格彼此協調，按照分工要求去凝練不同形态的元神，那是癡人說夢。

事實上，靜虛道場的幾位高手在場，除了觀摩學習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使命，便是在局面無法挽回的情況下，殺死魔化的程虛。

哪怕出現這種狀況的概率不高，也必須按照最壞的情況去安排。

“加油，如果你失敗，就沒人陪我打破宿命了。”

幽魂鼓勵程虛，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誠實。

過去的幾年裏，它得到了程虛的指點，但是對‘消滅故事’和‘反客爲主’兩種方案難以準确把握，如果失去這位人生導師，恐怕很難達成預想的目标。

“我會盡力而爲。”

程虛眼睛盯着遠方那根火柱，通過意念下達指令，十萬個元神在第五維度上同步開始構造。

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工程，主世界線的他無法親力親爲，唯一能做的是在宏觀上統籌協調，把控整個過程，及時彌補差錯。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

工程才剛起步，就有數百份神識脫離掌控，程虛臉上古井無波，沒有感到多麽意外。

這些神識大部分位于概率體積的邊緣區域，受到幹擾較大，進行精細化操作很是困難，他本就沒抱多大指望。

而另一部分屬于正常的波動，就像一個國家集體勞動，總有部分人偷奸耍滑，或是唱反調，這都無可厚非。

十萬份神識中，有近兩萬份是程虛準備的替補，隻要失控的部分處于這個範圍内，他就可以通過替換世界線進行調度，确保升維的順利進行。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升維工程緊鑼密鼓地推進。

經過了最初的短暫失控，後面的元神構造漸漸順利起來。

兩天過去，那些結構簡單、大量重複的五維投影已經被觀想出來，平行自我用神識構造出它們的放大版，等待最後一起壓縮。

五天後，那些複雜的投影也成功具現，隻剩下核心部件尚在刻畫。

七天後，核心部件凝聚完成，沒有出什麽岔子。

現在，隻需将這八萬多個投影在第五維度上鑄造，一體成型，再将完整的元神壓縮到合适大小，升維便是成功了。

相比于前面的兩個步驟，神識分裂和觀想元神，後面這兩步難度幾何倍增。

“凝！”

主世界線裏，程虛元神一震，竭力控制那八萬個五維投影，試圖讓它們融爲一體。

嗡嗡嗡~~~

時空劇烈震蕩，在絕對死寂的太空釋放出某種聲響。

“嗯？不好……”

王恒等人忽然臉色一變，感應到這片虛空翻江倒海，似乎要迎來某種劇變。

轟！！！

下一瞬，以程虛爲中心發生斥力爆炸，時空形成亂流，他的位置不斷跳躍，在周圍各個區域閃現，甚至虛空中湧現出光芒，讓老程他們看到了支離破碎的畫面，整個世界都在怪異地扭曲着。

異象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鍾才停止。

程虛的位置終于固定下來。

他低下頭，看着手裏憑空出現的銀色物體，心中不由感到一絲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