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節約時間，投票隻有兩個選項。

一，控制時音文明，讓它們成爲人類的護衛軍團，但存在一定風險。

二，繼續原計劃，誘導時音文明摧毀太陽，埋葬三十萬艘戰艦以及它們自己。

如果大衆輕易被仇恨蒙蔽理智，證明程虛所做的一切是錯的，這樣的文明不适合擁有群體意識。

十五分鍾很快過去。

統計結果顯示，選項一得票百分之七十七，選項二得票百分之二十三。

這一次的緊急投票，多數人選擇寬容，放下仇恨。

附錄的投票說明揭示了大衆的想法，如果和平與殺戮都能生存，他們更願意面向陽光，而非深淵。

更可況，人類有了時音文明的守護，未來再遇到其他危險，也能更有底氣。

“這份善良也許會成爲緻命的弱點。”

面壁者42得知結果後，表現出了一定的擔憂。

“弱點？”

程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想你多慮了。文明由人性組成，如果沒有人性，文明也就談不上存在，動物是更優秀的生存機器，可惜它們永遠無法掌控物理規則。”

“人性不止有善良。”

面壁者42反駁。

“但那不是我們的同類。”

程虛一句話讓他徹底沉默。

這句話的潛台詞很明确，非我族類，當然就是異類。

殺人如麻的軍閥，陰險狡詐的毒枭，這些異類過得好不好，超凡者不會有絲毫關心。

剛才投票期間，程虛已經草拟了兩篇文章交給音樂團隊翻譯，現在隻需把成品發往太陽即可。

歌詞中，地球歌者受寵若驚，愧疚于上一首歌對時音文明造成的麻煩，強調沒有奪人王位的打算，隻希望能夠挽留這些暗物質生命的腳步，在音樂方面深入交流。

八分鍾後，歌曲抵達太陽。

時音文明再次安靜下來。

反饋顯示，哪怕視地球方面舉動爲宣戰的鈴韻等高層，也都放下一切心思，聽得津津有味。

畢竟，音樂是它們的一切，就如吃膩了海鮮的人第一次見識到山珍野味，嘴上再怎麽說不要，身體也會投票。

十五分鍾後，歌曲播放完畢，時音文明回味了一段時間，七嘴八舌地向地球發來回音。

一部分音符願意留下，繼續音樂上的交流。

一部分音符提議帶上地球歌者，一起前往巴納德星系。

還有一部分，似乎成了樂隊的死忠粉，竟然想要進入二維監獄，與那位不存在的科學家會面。

地球方面當然不希望看到時音文明分裂，那會影響太陽活動。

随後的交流中，虛構的地球歌者回應，他會出手調停巴納德星的戰争，并以虛質量黑洞視界太小爲由，婉拒了那些不要命的家夥。

最後，把話題引向逆熵現象，認爲它們離開太陽會引發不好的後果，就此提出勸告。

時音文明果然上套，開始與地球歌者探讨神靈的目的。

它們透露了一個聳人聽聞的消息——

太陽内部的暗物質戰艦其實并不止三十萬艘，而是四百萬艘，隻不過時音文明數量有限，才沒有全部表現出來。

它們離開之前最重要的準備，除了制造一些暗物質流體作爲物資補給，剩下便是把這些圍繞星核做圓周運動的‘無主’戰艦收集起來，計劃一起帶上路。

“四百萬艘……戰艦？”

靜虛道場，衆人感到震驚。

在之前的監聽中，超凡者們其實了解過這方面情報，隻是具體數目不太清楚。

現在看來，這支軍事力量實在龐大得超出想象。

“音樂團隊，立即詢問這些額外戰艦的具體情況，比如形狀大小是否相同，内部有沒有微型暗物質生命存在，是否具備逆熵現象。”

程虛冷靜地作出指示。

二十多分鍾後，太陽方向傳來回應。

四百萬艘戰艦形态相似，不存在本質上的區别。

那些未被時音文明占據的‘無主’飛船，同樣具有逆熵現象，但是其中一部分偶爾會自發破損，變得殘缺。

這一情報，佐證了神仆文明的提示。

狩獵者艦隊的确在戰鬥，并且戰鬥經曆了幾十萬年，一直在持續進行，到現在也仍未結束。

但詭異之處在于，所有戰艦内部空無一人，偏偏它們又具備累贅的艙室結構，不像全自動作戰兵器。

局面愈發撲所迷離。

“無論真相如何，我們必須把這批戰艦鎖死在太陽内部。”

面壁者42看向程虛，再次強調自己的觀點。

按照他原本的策略，此時應該參照地球歌者自身的經曆，把狩獵者艦隊描述爲某個科技文明折疊時空的質量投影，而時音文明隻不過是投影中的‘雜質’，意外獲得生命，産生智慧。

由于折疊時空會造成時間流逝速度的差異，幾十萬年在對方那裏實際很短，無法預料這個文明何時收回投影，時音文明處境很危險，随時可能幻滅。

它們想要繼續存在，想要脫離對方掌控，就必須模仿地球歌者，把自身也裝進一個封閉的空間泡。

空間泡的本質是概率收束到視界範圍的信息黑洞，正常物質對于它而言是彌散的概率雲，能夠産生量子遂穿一樣的效果，二者互爲暗物質，無法觸碰。

但前提是屏蔽引力，具體機制有些複雜，總之，空間泡誕生之初，它就是一顆實打實的黑洞。

當一顆黑洞出現在太陽内部，會引發什麽結果，不言而喻。

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時音文明、狩獵者文明，還有太陽。

不過，現在形勢已經發生變化，目标從毀滅變成馴服，就需要對計劃作出調整。

“确實不能放任暗物質艦隊離開太陽。”

程虛略作思索，寫了一篇文章交給音樂團隊，并對全人類公示。

鑒于時音文明對狩獵者戰艦的信賴，在這個故事裏，它們的身份不再是‘雜質’，而是艦隊的守護者。

狩獵者文明拿出三十萬艘戰艦供養它們，它們則成爲這批戰艦的牧羊人。

太陽範圍，是協議的圈定地點。

任何物質世界的敵人想要對艦隊下手，就必須與時音文明發生接觸，誘使它們抛棄艦隊，或者将艦隊開出太陽。

一旦發生以上兩種情況，必然觸動警戒線，導緻艦隊蘇醒。

時音文明爲了保住它們的‘身體’，爲了不讓地球歌者受到威脅，必須待在太陽裏。

衆人看過文章後，敏銳察覺到，對比面壁者42和東京413的版本，程虛雖然隻做出了一點微小的改動，卻猶如畫龍點睛一般，把時音文明的地位從擾亂者轉換成被動合作者，讓整個故事變得清晰合理，不再像是一個謊言。

“你這個故事，恐怕不僅僅是虛構的故事那麽簡單吧？”

許世文忍不住代表衆人發問。

“如果連你們都相信這是真相，時音文明沒理由懷疑。”

程虛沒有正面回答，動用二維監獄将翻譯好的歌曲發往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