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倒計時，十五天。

人類建成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奇觀。

從太空拍攝的照片顯示，全球小半區域都被矽烯鏡面膜覆蓋，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帶來的負面影響，除了溫度降低引發的生态和氣候災難，還有衛星信号被屏蔽幹擾造成的不便，鏡面膜覆蓋區域，衛星定位和通訊系統處于癱瘓狀态。

不過地面上的移動網絡通過基站傳遞，影響不是很大。

與物質層面的奇觀相比，虛拟現實網絡也在信息層面上演另一種類型的奇觀。

這一天，虛境服務器爆滿，幾乎全球所有人都湧入‘太陽神計劃’決賽位面，觀看和參與最後的選拔。

“給衆生以命運，給命運以民主。不得不說，你的手筆之大氣，操作之優秀，堪稱鬼才。”

1998号位面，許世文看着周圍座無虛席的觀衆位，感歎着向旁邊的程虛豎起大拇指。

今天，所有虛境位面都被臨時征用，爲程虛安排的這一場賽事讓路。

在生存壓力逼迫下，這不僅是人類曆史上最大規模的選秀活動，也是選手和觀衆最爲投入和認真的一場競選，沒有任何刷票、抹黑和利益交換之類的貓膩，其公平公正公開的程度，過去任何一次選舉都無法相比。

畢竟，後果關乎生死，畢竟，這是底層人民第一次親手握住命運的選擇權，戰線天然統一。

這一次，人類已經押上了全部的力量。

赢，是應該。

輸了，是種族不夠優秀，沒有任何資格去抱怨。

“我隻是覺得，退一步海闊天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程虛臉上帶着輕松，客觀地坦言：“況且我也沒有那個自信，想出來的策略就一定比幾十億人的集體智慧結晶要更優秀。”

上次，面見幽魂之前的心理紮掙，讓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初心，重拾曾經那個渴望掌握命運的自我。

推己及人。

其他人難道就不想掌握自己的命運了？

這是程虛後面一系列作爲的轉折點，他意識到，讓每個人爲自己負責，才是對人格的最大尊重。

大衆的命運不該被超凡者或精英層掌握，他們需要的不是舍己爲人的家長式英雄，而是自己成爲自己的英雄。

“有道理，這一步，很可能是本時空文明從幼稚邁向成熟的關鍵轉折點。”

許世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對程虛笑道：“有一種愛叫放手。看來成爲一名父親之後，你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程虛哭笑不得，“别生搬硬套，我女兒連走路都不會，放什麽手？”

“可是你最近的行爲怎麽看都像是安排後事，似乎已經心生去意，”

許世文露出老狐狸的表情，仿佛已經看透一切。

所謂把命運還給衆生，說白了，不就是甩手跑路的意思麽？

“修真不能自困，總是要飛升而去的。”

程虛倒也沒有遮遮掩掩。

他目光穿透虛境，仿佛看到光年之外正在發生的無數宏大事件，直言道：“地球這個池塘太小了，翻來覆去就那麽點事，我确實想看看更廣闊的天地，體驗不一樣的精彩。”

“果然啊……我早就感到奇怪，這個文明遠遠沒達到需要超距通訊的階段，單憑我一句話，怎麽可能讓你對超距通訊那麽上心？現在來看，你是對故鄉放心不下，想要留下一個聯絡方式。”

“嗯，以前隻是有這方面想法，前陣子我從時音文明那獲知的宇宙網絡的存在，并聆聽到時空深處的聲音後，視野再也無法局限于一個小小的地球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許世文歎了口氣，有些傷感地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大概二三十年吧，至少修爲達到天仙戰力，打破形态牆限制，超距通訊研究成熟，造出一艘法寶飛船……”

程虛報出了一連串的計劃。

幾十年看起來很遙遠，對于他們兩人這樣的長生種，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等等，你走了，我們怎麽辦？還有，你的規劃那麽長遠，一定早有了渡過這次太陽危機的正确方法吧？”

許世文追問道。

“我會留下天命圖卷，其他修真者也都還在，你應該對集體的力量抱有信心。”

程虛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啰嗦，專心觀看此次太陽神計劃的總決賽。

天命圖卷，主要用于優化世界線，對低維文明效果顯著，但高維個體本就是自我的集合，不存在誰比誰強，實在沒什麽好優化的。

入圍總決賽的選手不多，隻有十幾人。

由于他們對抗的時音文明由超凡者扮演，所以難度比現實還要高一個層次，目标僅僅是生存下來，比誰生存得更久、生存質量更高，對超凡者的輔助能力更有利用效率。

這十幾名選手都是從幾十億人中脫穎而出的優秀戰略家，思維已經不僅僅是複雜那麽簡單了，而是能夠稱之爲迷宮，甚至是宇宙。

程虛回顧他們之前的比賽，發現選手的方案大緻可以分爲兩類，正是他最先總結的，威逼和利誘。

其中，後者是比賽的主流策略，但能一路殺到決賽的威懾戰術，自然具有它的可行性。

最典型的一個，是欺騙時音文明，超凡者手裏那件吸引它們的‘法寶’（二維監獄），就是它們的神靈，迫使對方相信，一旦集體離開太陽，就會因爲神靈的緣由造成沉重的代價，比如滅族。

但是這種方案存在一個缺陷，那就是無法自證。

孫晴扮演的時音文明，要求選手使用神靈特有的能力影響戰艦，選手無法做到，隻能采取更複雜的邏輯去圓謊，雖然理論上可以自圓其說，但整套說辭太複雜，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沒能獲得待定席位。

除了冒充神靈的自證難題，另一個巨大的難題是逆熵現象的解釋。

戰艦的還原很容易解答，要麽它們存在自我修複的程序，要麽有智慧生命在暗中維修。

但奇詭之處在于，逆熵是有範圍的，離開太陽，戰艦便會失去自我修複能力。

這點基本無解。

戰艦的修複，源于對‘完好’的需求，說明戰艦對修複者是很重要的剛需，就像一艘水裏的船，壞了當然要修，不修就會沉下去，徹底破損。

邏輯上，這與船在哪片水域沒有關聯，不可能船在太平洋需要修，在大西洋就不需要了。

正因爲無法解答這個問題，所以時音文明才會在接觸宇宙網絡，了解更廣闊的外部世界之後，仍然迷信地認爲太陽内有神靈眷顧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