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程虛的元神從高維視角看到，幽魂是一個固定點，而羅煊是一團概率雲。
兩者的交流，隻對臨近的少數世界線有效。
羅煊向幽魂了解一下情況，得到的結果依然是徒勞。
這一次，幽魂穿越到了2012年，自己剛‘出生’不久的時段。
它進入太陽内部，與暗物質文明發生‘第一次’接觸，試圖從因果的源頭改變事件走向。
然而沒能成功，暗物質文明對它這個相似的異類很感興趣，尤其渴望從它身上研究出時間科技，稍有了解之後，立即展開抓捕行動。
真身唯一也有副作用，就像一個巨人面對衆多螞蟻，敵人可以有很多反應和行爲，它隻能作出一種應對方式。
蟻多咬死象，并非虛言。
以幽魂的情況，雖然能在時間中跳躍，但如果被限制住，那麽未來的空間位置就會鎖定，隻能在更早的過去擁有自由。
不過，時間生命的強大之處在于，能夠提前獲取未來的劇情。
幽魂剛進入太陽，就從未來獲知了暗物質文明的行爲，虛與委蛇之後，趕在它們翻臉的時候離開，回歸本時代。
“所以，這次失敗的接觸，就是後面一連串接觸失敗的原因？”
羅煊感到一種深深的懊惱，本想用過去的因篡改現在的果，結果卻遭遇‘香蕉皮原理’，弄巧成拙，讓果成爲因。
所謂香蕉皮原理，是對‘外祖母悖論’的一種诠釋。
當一個人回到過去，試圖殺死自己的外祖母，悖論在于沒有外祖母就沒有現在的他，沒有現在的他，他又怎麽能殺死自己的外祖母呢？
所以爲了維持因果的自洽，殺死外祖母的行爲一定會遭受意外因素的幹擾，比如一塊讓他摔死的香蕉皮。
哪怕程虛的重疊現實維度也很難解決這個悖論，除非重生之後，更換一個不同來曆的身體。
“我們被命運困住了。”
幽魂吸着一份文件，用飛舞的軌迹傳遞信息，不過那有氣無力的樣子，顯得有些消沉。
“别擔心，我這次找來了一位對時間很有研究的學者，他同時還是一名修煉過的超凡者，剛才向我講述了用維度拓展打破因果律的辦法，應該可以幫助我們走出困境。”
羅煊用手語安慰幽魂。
他并沒有提及未來幽魂前來告别的消息，過去的教訓告訴他，提前預知結果，隻會産生一連串的變數。
“超凡者？就是你們神話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仙人？他在哪？”
幽魂表現出了一定興趣。
可惜力場感知過于模糊，在場這些人在它的視角中，像是常人眼裏的火焰上方微微扭曲的熱氣，并不能準确分辨出誰是誰。
“在那。”
羅煊抓住那份漂浮的文件，緩緩拉出一個運動軌迹指向程虛。
“這個人很奇怪……我沒有從未來得到他的信息，他對我是隐形的。”
幽魂有些警惕。
“還有這種事？”
羅煊吃了一驚，想了想，用手語勸慰，“别擔心，我已經見過未來的你了，一切都很好。”
“那就沒問題。”
“你稍微等等，我先把我們的立體文字告訴他，讓你們可以直接交流。”
“可以。”
随後，羅煊打開旁邊鎖着的密碼箱，從中取出一份資料，走到程虛面前。
這裏面是羅煊原創的三維文字。
曾經爲了防止洩露出去，被人拿來冒充自己，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秘密，與幽魂交流都是獨自進行。
後來幽魂能夠辨認出他的形态特征，這個秘密便也不再那麽重要了。
“程教授，你是超凡者，應該學得很快吧？”
羅煊遞出資料，表情略帶一絲歉意。
按理說，他早該拿出資料爲雙方接下來的交流進行鋪墊，不過，心中的疑慮還是讓他不敢完全相信新成員，有那麽一絲防備。
程虛伸手推開文件，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經學會了。”
“這就會了？你……你好像還沒看吧？”
羅煊被程虛的強大能力吓到了，滿臉震驚之色。
“我看了很多遍，說實話，太過于繁瑣，遠不如摩爾斯電碼簡潔。”
程虛笑了笑，把目光轉向幽魂，強大的神識扭曲時空，與這位疑似超越者的存在直接對話，“幽魂你好，我是人類超凡勢力的首領，程虛。”
“程，你能爲我提供什麽幫助？”
幽魂直截了當發問。
“那要看你是否願意告訴我，你的來曆。比如說，在2012年，你出現在羅煊身邊之前，你是誰？”
“我……遺忘了我過去，現在隻是一團被困住的質量。”
“那麽說說你的現狀，我會從超凡者的角度提供看法。”
“這不是什麽秘密。”
……
兩位超凡存在，用一種凡人無法理解的方式進行交流。
聊了一會，程虛已經明白幽魂的情況。
總體而言，十分複雜。
首先可以确定，它是通過某條額外維度進行時間跳躍。
具象化的類比，類似三維的毛毛蟲在二維界面運動，當毛毛蟲拱起背，身體中段就會在二維界面消失，對應到幽魂身上，就是它從某個時間段消失。
不過實際情況還是有所不同。
它的時間并不會真正消失，而是折疊。
這種折疊又不像大質量天體那樣，收縮時間總長度導緻時間流速變慢，倒更像是把毛毛蟲扯斷，身體在幾個位置摞起來。
所以，幽魂在時間總量守恒的情況下，做到了時間不連續。
由此導緻的問題很嚴重。
它真身唯一，以同一個自我面對無窮世界線，所以主時間軸隻有一條。
但在主時間軸上，它卻是離散不均勻的。
如果把整條時間軸上的一個個自我看做人口，那麽毫無疑問，它出現了人口聚集。
人口聚集之後，不同時空下的因果背景産生不同理念，讓它形成了不同的群體。
曆史中的群體，不斷接收到未來的自我，從而影響事件發展，而改變事件發展又會破壞因果關系，讓未來的自我無法跳躍過來。
如同一條瀑布，在落下的過程中，某些部分會瞬移回到上方，由此導緻瀑布斷層，變成百葉窗一樣的形狀。
所以，在因果律的約束下，幽魂的時間是凝固的，它的世界是一個決定論的世界。
在獲得時間跳躍能力的那一瞬間，它的命運就遭到了時間的詛咒，完全固定下來，無法再改變。
這一切，讓程虛感到不寒而栗。
擺在眼前的事實再清晰不過，幽魂并非超越者，而是一個升維失敗的存在，它試圖從某條維度跳出時間的束縛，最終的結果卻是被因果鎖死。
或許，它曾經的境界距離超越者隻差一線，但就是這一步之遙，卻成爲了永世無法跨越的天塹。
“所以，我是一名渡劫的超凡者，留下的……質量殘骸？”
幽魂得知程虛的分析，情緒有些激動，整個形态劇烈波動者。
“我想隻有這種可能，才會造就你這樣特殊的存在。”
程虛暗暗歎息。
他從幽魂的經曆中看到，逆天而行的證道之路并不隻有成功者，挑戰宇宙規則失敗的下場，沉重得讓人絕望。
相比起人們臆想中那些無關痛癢的雷劈火燒，這樣冷酷無情的審判，才配得上天劫之名。
更令程虛感到不安另一個問題，幽魂出現在地球，是否說明它是人類中的超凡者？是否就是靜虛道場中的一員？
是否……就是未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