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我是BBC的記者喬治，我剛才注意到，你在量子聚變技術中間加上了‘概率’兩個字，請問我們該如何理解概率在這項技術中的作用？”

央視記者坐下後，另一名高大的白人男性記者起身提問。

“BBC的記者朋友很細心啊，這個問題可不好解釋，還是讓你們英國皇家學會的奧利安教授來向大家科普吧。”

王院士笑着把球踢給旁邊神似聖誕老人的白胡子老頭。

奧利安教授幹咳了一聲，用标準的倫敦腔開口：“我們所有人都知道，宇宙最初隻是一個沒有大小奇點，如今卻膨脹得無邊無際。大衆通常以爲，宇宙的膨脹隻不過是一場簡單的爆炸，但如果你們深入思考就會發現一個問題：爆炸需要空間來承載，但空間隻存在于宇宙的内部，那麽宇宙本身該如何向沒有空間的虛無進行擴張？請問有誰知道答案？”

會場一下子變得雅雀無聲。

虛境各個直播間頻道，也是全都是黑人問号的微圖片彈幕。

許多觀衆心中腹诽，明明讓您老科普來着，怎麽反倒問起我們來了？

顯然，奧利安教授習慣性把人多的地方當做課堂，忘了這是一場新聞發布會。

直到小腿挨了王院士一腳，奧利安這才回過神來，尴尬地笑了笑，準備直接解釋。

這時，台下忽然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我的答案是宇宙膨脹并不發生在空間上，而是存在于時間領域。”

所有記者都被這個聲音吸引，紛紛轉過頭，将攝像頭對準角落裏不怎麽起眼的程虛。

“噢，原來是星空大學的程教授，你們年輕人應該比我更能勝任科普的任務，能向大家簡單介紹嗎？”

奧利安教授見有人接招，果斷踢皮球。

王院士聞言，笑容漸漸僵硬，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英國佬。

好好一場發布會，本擔心國外記者會突然問出一些刁鑽的問題，結果卻是身邊的同事臨時掉鏈子。

随口兩句話就能帶過的事，非得整得這麽複雜，圖什麽？

不過，王勢成參與過對獨角族科技的研究項目，隐約了解程虛的身份不簡單，因此沒有出言阻止，好歹讓人家做完這段科普。

“行，那我就簡單說兩句。”

程虛倒是沒有意外，他剛才站出來發言，自然有他的目的。

借這次的場合，重塑大衆對世界的認知，可以激發更多年輕人對物理的興趣，提高人類文明的科技潛力。

“各位觀衆想必一定很好奇，記者的問題是概率在量子聚變技術中的作用，奧利安教授卻提到了宇宙膨脹理論，兩者之間是否有什麽必要關聯？其實，這裏面涉及到引力與時空的密切聯系，以及二者的本質。”

“在現有的理論中，宇宙起源于一個無限小的奇點，但觀測卻表明宇宙中的時空十分平坦，平坦到無邊無際。于是矛盾出現了——無限小的物體，不可能在有限的膨脹率和時間條件下變得無窮大。既然傳統的宇宙演變理論在邏輯上不成立，那麽符合邏輯的答案，無論多麽不可思議，也一定是最終的真相。”

程虛說話間，使用MR混合現實功能，在會場上空構建出兩個平行圓，并分享給其他人查看。

左邊的圓心标注奇點，右邊的圓心标注視界。

而圓弧則是反過來，左邊标注視界，右邊标注奇點。

随後，半空中兩個圓的圓弧上延伸出了一條條細線，互相連接，形成一個圓柱體。

“你認爲宇宙是一個黑洞，視界與奇點等價？”

奧利安教授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王勢成和其他科學家也是一臉驚訝，程虛的科普有點出乎他們的預料。

“不錯，在這個簡易的黑洞宇宙模型中，兩個圓其實是一個圓，隻不過爲了方便理解，被我畫成這樣。”

程虛略作解釋。

緊接着，他又在旁邊構造第三個圓，從圓心延伸出一條條帶箭頭的細線，标注爲‘時間方向’，連接到圓弧上，展現出那個圓柱體的真實樣貌。

這一幕畫面很是詭異。

單看那個圓，很明顯它的圓心和圓弧不對等，細線之間的距離在不斷增大。

再看那個圓柱體，每條線卻是完美平行，永不分離。

以人類的大腦，想要把它們合并成一幅圖案，基本是無法完成的。

“這就是宇宙平坦的原因。”

程虛指着空中的幾何圖形，給出答案：“奇點看起來像無限小的質點，本質卻是一個擁有面積的二維視界，我們就生活在兩個視界的投影中，時空隻是一個幻象，宇宙膨脹的本質是信息的增長，距離是信息傳遞速度的差異。”

主席台上物理學家沒有表态，要麽盯着空中的虛拟圖案陷入沉思，要麽與身邊的同事低聲讨論。

而會場中，記者們一臉呆滞，網絡上，彈幕量爆炸式增漲，清一色全是質疑聲。

主要是兩個圖案太過反直覺，平行的線條怎麽就能與輻射線等價？

“程教授，請原諒我沒有看懂這幾幅圖表達的準确含義，大家現在關心的是，按照你的理論，宇宙膨脹的具體過程是什麽樣的？”

一位來自騰訊新聞的記者代表觀衆提問。

“我明白各位的疑惑，兩個平行物體保持距離不變的情況下，卻能做到路程增加，似乎違反了我們的常識。”

程虛淡淡笑了笑，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到會場中間，指着那根圓柱體說：“那麽我們換一種角度來看。”

隻見圓柱體一端收縮，連接點從圓弧塌縮到圓心，整個立體圖案變成了圓錐形。

這樣一來，大家就容易接受得多了。

“這個圓錐體，相當于旁邊的圓形輻射圖案拓展成三維形狀，頂點依然是奇點，底部則是視界，各位把多出來的高度想象成時間即可。”

程虛略作解釋之後，又在旁邊圓形的某條半徑上标注兩個點A和B，從點A模拟出一道光線向點B移動。

同時，圓心向上擡升，整個圖案由平面拓展爲立體的圓錐，并且不斷拔高。

可以直觀地看到，随着兩個視界縱向距離的拉長，A和B之間的時間距離也在加大，由于速度乘以時間等于路程，這就導緻光線到達點B後，實際路程比預計更長。

此時，圓錐透明化，标注出點A所在的平面，而點B在這個平面上的投影，實際位置相較二維圓形的時候并未改變。

點A、點B與點B2，共同構成了一個直角三角形，與相對論的光鍾傾斜、鍾慢尺縮效應如出一轍，隻不過颠倒了過來。

“現在你們應該懂了，宇宙是一個黑洞，一切事物都在向奇點掉落，但由于物理上不允許存在無限小的裸奇點，所以它展開成爲了時間的視界，并導緻時間開端的視界蜷縮爲奇點，我們就生活在這個兩個視界的投影之中，永遠無法到達終點。”

“因此，宇宙的膨脹不發生在空間上，膨脹的根源來自時間視界的引力，體現爲時間的增長。由于時間的擴張隻作用于運動物體，如果兩個物體完全不做相對運動，保持平行靜止，那麽它們之間的橫向時空距離就不會主動增加。”

“不過宇宙之中物體的運動方向并不一緻，造成的結果就是各方向均勻膨脹，體現不出區别，隻有平行光束才能顯露一絲端倪。”

程虛做了一個小結。

随後，在他的演示下，圓錐體上的點B移動到點A的側方，無論高度如何拉長，兩點相對距離都保持不變。

接着圓錐轉換成圓柱，兩個點除了距離略有改變，并未對性質造成什麽影響。

這次，大部分人都理解了他所表達的内容，雖然有些勉強，卻不妨礙會場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而網絡上則兩極分化，一部分人在彈幕中提出質疑，對他的黑洞宇宙論和時間方向論嗤之以鼻，多數吃瓜群衆則打出666表示支持。

“程教授，你剛才提到時空的本質是信息，且具有方向性，請問如何證明？另外，關于引力的本質，引力與概率的聯系，你還未做出解釋。”

BBC記者喬治起身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