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煊向張子遇分享自己過去的記憶。

2012年，剛剛參加工作的他，在出租屋裏遭遇了靈異事件。

一開始隻是打火機、襪子等小物件位移。

後來逐漸演變成凳子、鍵盤之類的重物懸空。

在恐懼的驅使下，羅煊跑到朋友家住了幾天，冷靜下來之後，非但沒有選擇退避，反而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改變命運的一個機會。

本就是一無所有的人，似乎也沒什麽可失去的。

羅煊回到出租屋，開始進行觀察和實驗。

他很快發現，那些物體的飛舞，蘊藏着某種規律，特别是他動手阻攔，與那股無形的力量對抗時，對方會主動退縮，表露出了明顯的意識特征。

于是，通過力傳導的低效率交流，在沉默中開始了。

羅煊将那個看不見的存在稱爲幽魂。

它像是一張白紙，什麽都不懂，思維模式也與人類完全不同，‘視力’、‘聽力’統統不存在，隻有一種微弱的引力場感應能力，無法識别精細操作。

所幸，幽魂好奇心和耐心都很出衆。

他們花費數年時間，一起創造出新的交流工具，一種立體的，以三維軌迹承載的象形文字。

這段時期，兩者形影不離，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羅煊去任何地方，幽魂都會跟着，并且按照他的指示提供幫助，無論是變魔術逗女孩開心，還是制造意外對付那些與他爲敵的人。

有了更高效交流工具之後，幽魂像是突然開竅，變得聰明了許多，也哲學了許多。

它像一個得力助手，開始幫助羅煊學習提升，指點他如何通過心理分析控制他人，在社會上獲取地位，建立屬于自己的公司和組織。

而羅煊在學習和交流中也漸漸明白，幽魂是存在于宇宙另一個界面的生命，很可能由暗物質構成。

整個宇宙中，常規元素隻占總能量的4.9%，暗物質占百分之26.8%，暗能量占百分之68.3%。

暗物質的特殊性在于，它不與電磁力相互作用，因此不發光，也不反射光，光線會直接穿透它，所以無法被觀測到。

另一方面，現實中物體的接觸力、摩擦力、阻力等，絕大部分來自電荷的斥力，而暗物質不受影響，所以暗物質物體無法與正常物體觸碰，兩者井水不犯河水。

不過，暗物質也不是絕對的自由，它會受到引力的影響，以稀薄氣體的形式被束縛在天體附近。

若暗物質掉入引力井中，會困在星體的最低引力區域，也就是無重力的星核位置。

于是羅煊明白了幽魂的來曆，它應該是從地核中心的暗物質雲裏孕育誕生。

由于它的密度極大，但又能夠穿透物體，所以能夠通過引力來幹涉現實，做到類似于念力的效果，雖然具體過程不是那麽容易。

“原來這就是幽靈的來曆？這麽說，你破解了困擾人類幾千年的鬼魂的秘密？”

張子遇聽到這裏，内心的震驚已經無法掩飾。

“或許吧，不過那并不重要，重點在于，幽魂能夠通過引力波聽到其他同類的聲音。”

羅煊目光深沉地盯着張子遇，那種眼神，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它告訴我……太陽内部有一個暗物質文明，一個比人類先進很多很多倍的暗物質文明。”

這句話，仿佛晴天霹靂，炸在張子遇腦海，一時間難以接受。

人類找了上百年的外星人，結果前腳才來一個獨角族，現在太陽内部居然也有地外文明？

片刻後，張子遇回過神來，想到一個關鍵問題。

他略微松了一口氣：“可是那好像沒什麽沖突吧？你剛才說，暗物質與正常物質井水不犯河水，幽魂生命再強大，也很難與人類發生利益糾葛才是。”

“是的，他們與我們生活在不同界面，不過你應該聽過某本書中的一句話。”

羅煊指着雲端之下的次現實位面，指着那裏的芸芸衆生，面無表情地說道：“毀滅你，與你有何相幹？”

張子遇再次怔住了，内心的顫抖，讓他在虛境的身體都變得有些模糊，幾乎觸及安全系統的強制喚醒功能。

“你的意思是……”

“你應該體驗過那種感覺，踩死螞蟻，心裏不會感到内疚，我們之于暗物質文明也是如此。”

羅煊道出了更深層的秘密，“太陽系已經讓它們感到厭倦，它們的技術也足以跨恒星系航行，而當它們離開之後呢？會發生什麽？”

“會發生什麽？”

張子遇有些茫然，他一個編劇，對天文物理了解實在有限。

“算了，不說那些了，去看看我們觀衆的表現吧。我很好奇，他們面對時空穿越，會作出什麽反應。”

羅煊搖了搖頭，轉身往天宮内部走去。

張子遇抱着滿腹的疑惑跟上，“等等，你還一直沒告訴我，暗物質文明、幽魂生命，這些與我們的遊戲劇有什麽關聯？你對我透露真相，又有什麽目的？”

他并沒有懷疑羅煊編故事，因爲那些離奇的記憶，不是普通的公司老總能夠編出來的。

“我說過，是爲了探尋真理，關于時間的真理。”

羅煊看了他一眼，“至于爲什麽對你表露真相，這裏不方便談，我們約個時間在線下見面。”

兩人各懷心思，進入天宮内部。

這裏面倒是不像外表那樣複古，而是正常一個公司該有的樣子，隻不過更加科幻些。

每個員工面前都有一塊虛拟屏幕，他們或使用肢體動作，或使用語音乃至意念，進行着專業軟件的操作。

遊戲劇比起網劇更像是網遊，制作發行之後并不能甩手等着市場反饋，需要監控數據、收集BUG、管理和調試人工智能等等。

尤其是每次更新新的一集，是公司最忙碌的時候。

羅煊來到二樓的會議室，公司一衆高層正守在監控大屏幕前觀看彙總的數據。

技術總監急得額頭直冒冷汗，見到他現身，立即走過來訴苦：“羅總你總算來了，截至目前，已經有百分之四十二的劇情脫離預期，再不進行約束，後面的分集恐怕很難圓得回來。”

遊戲劇，雖然号稱私人訂制，但必須保證主線的一緻才能發揮張子遇的劇本優勢，讓觀衆體驗到精彩的情節，願意爲之買單付費。

單純讓人工智能自由發揮，鬼知道會崩壞成什麽樣子。

到時候口碑下滑，這部劇就徹底涼了。

“不必約束，比劇情更重要的，是觀衆們的表現，不信你問問其他人的看法。”

羅煊拍了拍他肩膀，向房間裏的其他人努了努嘴。

技術總監回過頭，驚愕發現，周圍的同事們一臉淡定，對此毫無表示，似乎全公司上下隻有他一個人在着急。

“你們，都不在乎？”

他捏着拳頭質問，語氣帶着不可思議。

“工資又不會少了你的，放輕松。”

财務部的負責人，一位成熟女性笑着說道。

“這是錢的事嗎？那是我們的事業！”

技術總監驚怒交加，拍着桌子大吼。

“不，那隻是你的事業而已，我們更關心誰能破解時間之謎。”

光頭産品經理笑眯眯地回應。

技術總監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看着表情平靜的衆人，内心忽然升起一絲恐懼。

“你們瘋了……都瘋了……瘋子，一群瘋子！”

他踉跄着往後退，一直退出會議室，轉身驚慌地逃離這個詭異之地。

張子遇把這一切看在眼裏，默不作聲。

很明顯，會議室這夥人來自同一個組織，把持着公司，瞞了他足足三年。

被同事合夥欺騙，拿着自己的作品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羅煊剛才說的那些東西深深吸引了他，張子遇早就翻臉了。

羅煊看了眼被吓壞的技術總監，沒有多加理會，走到一位英俊青年身邊，問道：“金羽同志，數據收集得怎麽樣了？”

英俊青年是公司的劇情總監，聞言回答：“大部分人的表現和預料中一樣，與過去的自己交談，試圖扭轉劇情走向。不過他們的舉動都是徒勞的，我們用平行世界理論開出新的劇情分支就能圓回來。”

“有沒有比較特别的表現？”

“有。部分觀衆與過去的自我交談，抛開劇情，想要借助劇情了解自己的内心。也有些人攻擊過去的自我，想要殺死對方，制造時間悖論。”

“這樣啊，看來是我高估了這屆觀衆。”

羅煊擡頭看着大屏幕上的随機展示的一些觀衆畫面，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們誰能告訴我，破解時間的秘密究竟有什麽意義？”

張子遇終于忍不住抛出疑問，目光掃過在座諸人。

“羅總，他是我們的同志嗎？”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羅煊。

“現在還不是，很快就是了。”

羅煊聳了聳肩，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這時，劇情總監金羽，那個相貌英俊的青年忽然指着屏幕開口：“大家注意，系統檢測到一位觀衆的行爲超出預計。”

“把畫面切過去。”

羅煊沉聲下令。

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大屏幕上畫面一閃，出現了程虛所在的劇情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