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任何統治者都不善于戰鬥，哪怕他是外星人。

宇光修爲很高，遠遠甩開獨角族其他賢者，但他這幾百年都在星空渡過，神識彌散，發揮不出戰力。

降臨地球之後倒是突然變強，迅速獲得超乎想象的強大力量，并開始真正熟悉超凡之力的運用。

可他位高權重，沒有戰鬥的理由，偶爾切磋也不可能是生死血戰，就像博士出身的官員不可能再沉下心來搞研究。

反觀程虛，自從進入軍營開始，就一直懷着巨大的危機感苦修，每天都要在虛拟現實中搏命厮殺，不死上幾十次總感覺少點了什麽。

論近戰，他有修煉換來的強大戰鬥本能，有機械化元神的計算輔助。

在英靈加持的情況下，以弱勝強擊殺宇光，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若非擔心意識被侵蝕，打算用最短時間結束戰鬥，連負傷的代價都不用付出。

程虛揮掌成刀，照着宇光的脖子迅疾剁下。

如無意外，他必死無疑。

但這時候意外發生了。

周圍的時空忽然一陣扭曲，兩個人的位置突兀改變，從地面，來到半空。

宇光身體竟然變得完好無損，而程虛斷掉的手臂和失明的眼睛也還原。

但最重要的是英靈消失不見，使他跌落回原來的境界。

“死！”

宇光手持能量刀橫掃，隻需零點幾秒，就能把他斬爲兩斷。

形勢完全倒轉，敗亡隻差一線。

危急關頭，時間再度停止，程虛意識離體，來到高維世界，借助虛時間緩沖。

“我被自己出賣了？”

程虛感到難以置信。

顯然，剛才的情況是其他自我替換世界線造成，二者雖然隔着形态牆，卻能通過元神跨越阻礙。

本質和記憶互換類似，區别不大。

程虛一股無名火堵在胸口。

他召喚英靈，拼着負傷，險中求勝奠定勝局，最後關頭卻被調換，來到一個必死的世界線，内心怎麽可能平衡？

在第一次嘗試世界線幹涉模塊的時候，程虛就發現了其中暗藏的副作用，因此告誡自我，盡量不去使用。

結果，現在還是遇到了最擔心的情況，主世界線的他能約束自己，但不代表其他自我面臨生死考驗的絕境，一定敢于直面死亡。

哪怕這概率極低，趨向于零，但隻要有可能發生，那麽就一定會在某些世界線發生，隻不過碰巧遇到他身上。

更可怕的是，這極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就如現在的他，處于死局之中，心态不平衡。

如果也學着替換世界線逃生，就會把更多自我拉扯進來，最後群體意識經過死亡洗禮，整個變質扭曲。

要麽相互之間的糾纏崩潰，所有自我恢複獨立。

要麽生出猜忌的心魔，轉化爲堕落的邪魔鬼怪。

解決辦法有兩個。

回歸現實，直面死亡，以身作則掐斷不好的苗頭。

或是進入其他自我，附身之後融合，變成對方的潛意識，以另一種形式活下去。

“還是死吧，我現在心态不平衡，融合其他自我，或許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程虛暗歎了一口氣，從大局考慮，決定回歸現實。

生死間有大恐怖，但他并不缺乏直面死亡的勇氣，一如當初毅然決定調查異變，置性命于不顧。

活了25年，相比于其他平凡的生命，自己能夠看到超脫現實之上的高維世界，接觸曾經無法想象的超凡力量，這一生已經值了。

坐标重疊，時間繼續。

程虛平靜地看着那柄刀。

他雖有了死亡的覺悟，卻也沒有幹幹等死，而是用神識抓取空氣形成護盾，同時拉扯自己的身體，向後退去。

無意義的抗争也是抗争，那代表的是一種不甘命運擺布的精神。

噗噗噗……

倉促凝聚的三層空氣牆接連破滅，宇光一刀剖開程虛腹部，将他斬爲兩截，摔落在地。

“看來你所謂的預言能力隻是又一個謊言，人類确實沒有神靈庇護。”

宇光搖了搖頭，意興闌珊地撤去能量刀，站在半空怔怔出神。

他在反思，爲什麽自己一方占盡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卻不敵一個隻有謊言的小小地球，落到現在的田地？

大概是謀略不足吧，出生在星空的種族，沒有經曆過複雜的鬥争，學不會那些詭詐的伎倆。

宇光長歎了一聲，收斂殺機，對程虛說：“以你現在的傷勢，哪怕有超凡之力止血，也堅持不了太久。我現在給你一條活路，答應我的要求，你可以繼續活下去。”

剛才的一刀，他斬滅了自己的心魔，證明可以用力量破開命運的枷鎖，内心也多出了許多感悟，往後晉升神靈有望。

因此，殺不殺程虛，已經不重要了，反而是從他這裏學會計謀，維持與人類的平衡，更重要。

“如果不過分，我會考慮。”

程虛艱難地開口，一副認命姿态，不過内心并不抱任何期待。

在死亡之前的最後幾分鍾，他讀取全息監視模塊，想要知道現在的總體情況。

從宇光翻臉，到召喚英靈，再到世界線被替換，及至現在的絕境逢生。

十幾分鍾之内，接連發生這麽多低概率事件，怎麽看都充滿了不正常的意味，

反饋回來的統計信息顯示，宇光對他出手的概率竟然從千分之二暴漲到了百分之十六，其中甚至包括那些已拿到資料的世界線，并且數據還在不斷增加。

難怪世界線會被替換，原來概率增加了八十倍。

但是……爲什麽會這樣？

程虛困惑不解。

概率的異常上揚意味着什麽？

是什麽在影響事件的走向？

他遁入高維世界，用虛時間思考。

小概率事件，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但以前沒有發生過類似接連不斷的巧合情況。

這次，一定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因素産生幹擾。

思索了幾個小時，程虛檢視自己的記憶，終于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把握到了事件的關鍵。

在劍閣道場築基之前，蘇靜婷曾說過一句話。

主世界線的自我，适合成爲‘核心’。

這個核心是什麽意思，傳承中并未提及。

事實上，傳承隻給出了基礎的修煉功法和一些法術、陣法等，對于修行路上真正的秘密，要求衆人自己摸索。

修行是比較唯心的東西，每個人對世界看法都不同，直接給出答案反而揠苗助長，造成思維固化，斷了以後的潛力。

在後面的修煉中，程虛從未發現自己這個‘核心’有何不同，便也漸漸忘卻這件事，以平等姿态面對自我集體。

但是現在一對比，他明白了。

所謂核心，是其他自我概率坍塌的統計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