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塔納米沙漠。

多架造型奇異，如同魚鷹V22傾轉旋翼機，但機翼比例更長的小型無人機，從澳洲北部海域的一艘貨輪上出發，闖入沙漠地帶，正乘着南半球夏季的暖風編隊飛行。

這是第一批先遣隊。

十幾公裏之外，就是獨角文明的飛船降落點了。

旋翼無人機編隊飛行一會，回傳的畫面中出現一道泾渭分明的交界線。

在交界線的這端，黃沙漫漫，在交界線的另一端，卻是紫黑色的汪洋大海，仿佛來到了傳說中的幽冥地獄。

“竟然是……植物？”

靜虛道場，王恒四人圍在大屏幕前，都被畫面裏的景象震撼到了。

那裏面，有高大的類蕨樹木，有茂盛的灌木，有挂滿果實的藤蔓，可以看到土地的沙化已經被徹底扭轉，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泥濘的地形。

獨角族這份改造自然的能力，是人類遠不能及的。

“我記得書上說，黑色能吸收所有光譜的能量，最大化地利用陽光，可是爲啥地球的植物都是綠色的嘞？”

蘇小渃坐在會議室的辦公椅上，一隻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不斷往嘴裏塞零食，看到那片詭異的森林，立刻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地球上不是沒有紫黑色葉子的植物，但絕不可能在沙漠裏出現，甚至綠色的闊葉植物也不行。”

王恒盯着畫面裏的外星物種，對蘇小渃說：“因爲沙漠裏的熱輻射太強烈了，如果照射面積太大，或吸收光譜範圍太廣，都很容易把植物烤焦曬死，所以保護水分的重要性遠遠超過吸收能量。”

“是的。”

趙宇清看了王恒一眼，補充道：“葉片由細胞組成，生物大分子的特性決定了它在一定能量接收範圍内才能良好工作，并且存在最優效率。”

“想要提升它的效率，避免高能量帶來的副作用，隻能對植物進行基因改造……而放任一個外星文明在地球的土地上種植他們的植物，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看來寄生文明的威脅令西方有些失去理智了，爲了獲得獨角族的技術，不惜代價冒險。”

“不，我倒有不同的看法。”

坐在前面的程虛開口了，指着大屏幕說：“西方人并不蠢，他們如果有能力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不會袖手旁觀，但是他們又能對獨角族如何做呢？”

“命令？不現實。”

“協商的話，對方完全可以用食物不足的理由搪塞過去。”

“當生米煮成熟飯，再想鏟除這些外星植物，那就等同于向獨角族宣戰。隻能說，實力的弱勢讓人類的地位很被動。”

說話的時候，旋翼無人機編隊已經進入黑色植物區域，并且分散開來。

寬闊的機腹滑開艙門，露出裏面整齊疊放的微型無人機，并非傳統的多軸螺旋槳形式，而是帶着翅膀的仿生機械蜂。

“嗡嗡嗡~~~”

無人機蜂群傾巢而出，傳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鋪天蓋地，黑壓壓一片。

它們很快融入下方黑色森林，一部分落在植物上，一動不動，成爲電子眼一樣的存在，大部分則往更遠處飛去，監控更大範圍的區域。

完成使命的旋翼運輸機，調整方向，落到森林外面的沙丘上，利用機翼和機身上的太陽能電池闆充電。

大屏幕上的畫面，從旋翼機視角轉換成大地圖視角，許世文用一台超算爲情報工作提供支援，實時将蜂群拍攝的圖片渲染成了一副立體地圖。

出于節能考量，隻有拉近的畫面才會呈現爲動态，其他區域是固定機位，定時拍攝。

程虛用鼠标操縱視角，跟随一台機械蜂的電子眼。

很快，獨角族的飛船出現在屏幕上，如一座小山般龐大，船體長度超過兩公裏，表面細節很豐富，充斥着未知作用的金屬棒、凸球體、鏡面闆等設備，帶來強烈的視覺科幻感。

随着距離拉近，程虛四人終于看到了獨角族的真身。

那是一支巡邏隊，乘着懸空的小型飛行器，在森林裏穿梭。

他們身穿防護服，帶着防毒面具一樣的面罩，皮膚的确是資料裏描述的藍色，身材高大，有點像《阿凡達》裏面的納威人，不過沒有暴露在外的神經絲，特征在于頭部那一支天線般的獨角，各種顔色和款式都有。

根據已掌握的情報，獨角族能憑借這隻角發射電磁波交流，角并非自然進化得來，而是後天移植的高科技造物，可理解爲長在身體裏的手機。

這根獨角的能量來源是生物電能，獨角族曾在澳方軍隊面前展現過放電能力，他們自身就是一塊人形電池。

至于還有沒有其他特異功能，未知。

此刻，對于程虛四人而言，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獨角族并未背負呼吸氣罐。

他們可以直接在地球上呼吸！

“之前的情報裏面并沒有這一條，最初的它們戴着宇航服，對地球的環境完全不适應。”

程虛轉身看向三位夥伴，神色很是凝重。

一個種族想要在陌生的星球順利呼吸，除了自備氣瓶，就隻有改造環境或改造自身。

眼下的情況，要麽是獨角族弄出來的黑色森林改變了空氣成分，要麽就是它們對自身進行了生物改造，甚至不排除意識更換轉基因身體這樣的情況。

“狼子野心，他們很明顯是想在地球紮根啊！”

趙宇清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骨往上爬，有些毛骨悚然。

人類成爲地球霸主已經幾十萬年了，還從未品嘗過生存環境被異族侵占的滋味，現在有機會感受到了，那滋味就像在醫院查出癌細胞，仿佛看見死神在身邊飛舞。

“所以說，侵蝕遠比侵略要險惡。”

程虛輕歎了一口氣，不知不覺想到了三體小說中智子向人類傳授科技的那段劇情。

三體文明通過文化侵蝕，生生把一個銳意進取的種族消磨成了溫室裏的花朵，最後也是在澳洲這片土地上，實施殘酷的滅絕政策。

正在衆人觀察獨角族的這段時間，對方也通過某種掃描發現了機械蜂的存在，不過并沒有攻擊，而是面對攝像頭做出一個手勢，似乎在進行警告。

程虛試探着讓機械蜂繼續前進。

“啪！”

一顆電磁子彈打過來，畫面立刻黑掉。

在大氣層内的複雜地形環境下，動能武器遠比能量武器好用。

這一隻機械蜂暴露，并沒有引起獨角族的激烈反應，他們隻是開啓了電磁幹擾，清除飛船附近的人造物，隻允許機械蜂遠觀。

程虛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隻能在外圍監控，讓許世文那邊穩步推進監視網絡的構建。

等到實力足夠，倒是可以全副武裝過去探探，現在最重要的是修煉。

衆人憂心忡忡地起身離開會議室，繼續今天的功課。

沒有人注意到。

畫面裏的黑色森林中，一隻吞食了異類植物果實的大鳥，雙眸忽然露出一絲人性化的狡詐色彩，回頭望了一眼獨角族飛船的方向，呼地扇動翅膀，一路向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