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程虛一腳懸空,小半邊身子都在山崖外。
他靜靜凝望腳下的深淵,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用一種極端危險的方式,去體悟那最終的答案。
因爲……這答案太過于匪夷所思,完全不走尋常路。
“程虛哥,快回來吧,王老師他們已經問出結果啦!”
身後忽然傳來蘇小渃清脆的聲音,帶着興奮。
程虛默然片刻,最終搖了搖頭,收回懸崖外的腿,一臉平靜地回到古塔祭台。
“哈哈,我剛才問了一圈都沒收獲,最後還是一位國外的師兄提供給我一個超乎想象的思路,可以做到像黑洞附近那樣分離物質和信息。”
趙宇清像是磕了藥一般,情緒高亢,紅光滿面。
許世文等人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絕妙的思路,才能讓這家夥激動成這樣。
“按照常識,但凡是物質,就不可能與它的物理參數分離。但在量子力學的世界裏,一切皆有可能,其中一個實驗就能做到類似的事情。”
趙宇清雙手比劃着,向大家解釋。
這個實驗傳播度很低,以至于很多人根本沒聽說過,而西方童話書《愛麗絲漫遊仙境》描述了相似情況,于是科學家爲這個實驗起了個通俗的名字,叫做量子柴郡貓實驗。
《愛麗絲漫遊仙境》提到了這麽一隻柴郡貓,它擁有憑空出現或消失的能力,當它離開後,身體會漸漸變淡,從尾巴開始,然後是身體,最後隻剩下一個詭異的笑容挂在半空中。
在這隻貓身上,它的身體和它的笑容分離了。
在量子柴郡貓實驗中,科學家對同一個基本粒子進行弱測量,也發現了這樣奇怪的現象,基本粒子的位置和它的某些物理屬性可以同時處在不同的空間位置,比如自旋。
自旋可以被拿走,那麽質量呢?
至少在理論上,一個基本粒子和它的質量是有可能分離的,至于宏觀物體嘛……
“這個實驗确實奇妙,可惜宏觀物體的粒子性壓倒了波動性,物質波的波長太短,無法推廣到人身上。”
王恒給趙宇清潑了一盆冷水。
“不,德布羅意波的波長等于普朗克常數除以動量,隻要降低溫度,原子的熱運動就會降低,動量變小,波動性變大。”
趙宇清微笑回應,繼續說:“如果把溫度降低到絕對零度附近,宏觀物質會發生相變,處于玻色子凝聚态或庫伯機制下的費米子凝聚态,所有原子糾纏在一起。”
“不用太高的科技,以人類當前水平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制造出簡單的量子計算機。如果科技水平提升一兩檔,應該有能力将人改造成人形量子計算機,甚至通過其他技術提高相變溫度,在接近常溫的狀态做到這一步,具體情況可以參照電影《幽冥》。”
“小趙厲害。”
王恒豎起大拇指,随即苦笑道:“不過,咱們倆的方案似乎有點撞車,我從外援那裏得到的思路也是量子計算機。不同之處在于,我想到的是抛棄人類身體,通過意識數據化來獲取零質量。”
“那個,我想請問一下,如果按照你們說的方法去做,人還是人嗎?不會死掉嗎?”
蘇小渃似懂非懂地問道。
“他們的思路和我剛才在懸崖邊想到的一樣,隻要量子漲落的擾動足夠大,突破某個臨界點,物質就會發生相變,足以和虛粒子交換信息,高維世界自然也就展開了,至于代價……無疑是生物學死亡。”
程虛眉頭皺得很緊。
他這句話,立刻引來王恒和趙宇清的警惕。
許世文和蘇小渃也打起精神,想要知道程虛想到的方案是什麽。
“小程,你的思維最富有創造性,既然把握到了穿越的本質,不如說說你的高見?”
王恒代表大家提問。
“我的方案有點不正常,還是不說了。”
程虛搖了搖頭,抛出一個提議:“既然我們的思路在同一個方向出現了分歧,不如休息一晚,明早再各自單獨交卷。至于那個不怎麽靠譜的引力波方案,就送給蘇小渃,你們意見如何?”
“你自己放棄團隊貢獻的優勢,我能有什麽意見,問題是你搞得這麽神秘,真的讓我很好奇啊……”
趙宇清一副對他很不放心的樣子。
王恒倒是展現出了長者風度,笑道:“其實都無所謂,如果大家都錯了,沒什麽好說的,但隻要有一個人成功,其他人哪怕不能升維,也能憑借這份交情混口高維湯喝喝。”
“是這個道理。”趙宇清聳了聳肩,放棄追究。
“那就提前預祝各位大佬成功。”
許世文笑着說道。
“好啦,搞定就睡覺吧,晚安大家!”
蘇小渃早就困得不行了,聽到可以休息,哪有心思管什麽引力波,立刻往睡袋裏面一鑽,像隻小貓縮成一團,隻露出半個腦袋,墊在登山包上。
她今晚被無數科幻概念轟炸大腦,整個人到現在都是暈乎乎的,可以預見睡眠質量會很高。
其他人也差不多,高強度的思考非常消耗能量,一個比一個精神疲憊。
不一會兒,祭台上傳來四個男人此起彼伏的鼾聲。
這漫長的一天終于劃上句号。
……
第二天,清晨。
當蘇小渃聞到香味,哼哼唧唧地伸了個好幾個懶腰才睜開眼時,竟然發現大殿裏空無一人,隻有火堆上煮着半桶下了罐頭牛肉的面條。
“哎呀,人怎麽不見了?”
蘇小渃慌神了,手忙腳亂穿上大衣和鞋,撒丫子跑到大殿門口,然後吃力推開沉重腐朽的木門。
唰!
撲面而來的白光,讓蘇小渃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差點沒被亮瞎。
外面下雪了。
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鵝毛大雪下得紛紛揚揚,在山頂大風吹拂下,搖曳着妖魅的舞姿,模糊了遠處三個橙色身影。
“好美啊……”
蘇小渃一時間看得呆了。
“别看了,快來堆雪人!”
程虛大笑着丢過來一塊雪球。
“哎?”
蘇小渃正在發呆,一不留神被砸中額頭,白雪糊了一臉。
女孩狠狠跺了跺腳,雙手抱起臉盆大的那麽一把雪,氣鼓鼓地飛奔過去報仇。
打了一會雪仗。
在五個人的齊心協力下,廣場中央很快出現一坨巨大的雪人,足有兩米多高,廢老大勁才把它上半部分裝上去。
這個時候,雪已經小了,将停未停。
五個人喘着粗氣,很默契地圍着雪人靠一圈,雖然很累,卻一個比一個笑得開心。
“上次見到這麽大的雪,還是我上初中的時候,零八年,凝凍。”
程虛怔怔望着天空,連頭頂打雪仗殘留的積雪也不擦,過去24年的人生畫面在腦海飛速回放,像是在做某種告别。
告别,曾經作爲凡人的生涯。
“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王恒笑着問道,他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充滿活力了,剛才打雪仗的時候,鬧得最歡的就是他這個大叔,第二名是蘇小渃。
“抱歉,我隻做好了成功的準備,無論我們之中哪一個成功。”
趙宇清推了推眼鏡,故作深沉。
“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蘇小渃揚起小拳頭。
“不管這事成不成,大家都是一條戰線的朋友,回去之後我投資建一個頂級度假山莊,隻接待你們四位貴賓,咱别的沒有,就是人傻,錢多。”
許世文壕氣沖天地做出承諾。
“哈哈,這算是被土豪承包嗎?看來這趟真是來值了。”
程虛大笑。
閑話叙過,現在該面對命運的抉擇了。
四位競争者一起舉手,呼喚高維生命的降臨。
下一秒,衆人心底再次出現那個漠然的聲音,像是腦海裏的自言自語。
“很好,你這次隻用一個晚上就找到了正确的升維方式,适合成爲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