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的情況有點類似囚徒困境，或者說‘二桃殺三士’的情景。”
王恒眼神中閃爍着洞明世事的睿智，分析道：“從純粹的利益角度考量，我們如果幹擾另外三個人思考，甚至殺死競争對手，得到獎勵的概率最大，可一旦每個人都選擇對自身有利的做法，别說獎勵，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個問題。我猜測，對心性的觀察也是這場考驗的一部分，爲了避免有人走極端，合作共赢才是最優解。”
“王老師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是這樣認爲的。”
趙宇清表示贊同，“高維生命剛才特意提到合作條件下的規則，與其說是爲了堵住漏洞，倒不如說是一種隐晦的提示。”
“如果我們合作得出正确答案，雖然隻有一人成爲超越者，另外三個人卻也收獲了一份珍貴的人情，以後未必沒有機會升維。所以，隻要我們合作，整體利益會比單打獨鬥的情況下更大，我選擇合作。”
看到兩人都沒有被眼前利益沖昏理智，程虛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與聰明人待在一起感覺還不錯，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可以最大程度保證‘鬥而不破’。
“蘇小渃，你呢？”
程虛看向四人中唯一的女性。
“我應該是所有人裏面最笨的一個，對物理一竅不通，隻要你們不嫌我拖後腿就好啦。”
蘇小渃很有自知之明地輕歎了一口氣，情緒低落。
作爲一個文科生，剛才得知考驗的内容後，她就沒再抱任何希望，題目實在有點不公平。
“不，你錯了。”
程虛不贊同她的自暴自棄。
他盯着蘇小渃的眼睛，真誠地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我是遊戲策劃，腦洞比較大，老王是數學教師，思維比較嚴謹，趙哥是物理博士，學識最高，而你身爲女性，又是搞繪畫藝術這方面創作工作，可以在一些感性、抽象的地方與我們形成互補，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那……那我具體能做什麽？”
蘇小渃弱弱地問道，心裏還是不自信。
“随時發表意見，提出任何形式的問題。”
程虛回答：“你不用擔心提出來的東西是否合理，我們需要的是你從另一個角度帶來靈感，照亮思維死角。”
“嗯好，我會加油的。”
蘇小渃乖巧地答應下來。
此刻，四位競争者已經達成共識，接下來就該正式研究高維生命給出的命題了。
山頂風有點大，氣溫低得不行，爲了方便思考和讨論，一行人決定轉移到室内。
隊伍穿過道場内的九重院落，又走過一片平整的廣場，最終來到那座位于懸崖邊的高塔。
塔有十層，八角飛檐，上部爲平頂，通體遍布浮雕，雕刻的内容無非神靈天降，驅魔鎮邪，傳道解惑等老一套内容。
神靈離去後，信徒在祂離去的地方建造了這座高塔，以期望能聆聽神谕，感召升天。
由于不想浪費時間，衆人隻是簡單打掃下一樓大殿，找了點木闆之類的材料堵住門窗，然後在大殿中間的祭台上生了堆火，把背包往屁股下一塞，圍着火堆坐成一圈。
考慮到蘇小渃對維度的概念一竅不通，在具體探讨之前，三個男人先向她進行了一番科普，理清什麽是高維。
在量子力學問世後，科學家爲了統一四大基本力，通過數學論證得到一個解，即所有基本粒子都是一維弦的振動産生，這種振動需要引入十一維時空才能完美地描述。
但宏觀宇宙隻有四個維度，三條空間維，一條時間維，剩下七個維度去哪了？
答案是蜷縮到了微觀尺度。
就像此刻的星空，無數恒星看在眼中隻是一個個零維點，但若拉近距離，它們就會呈現出太陽一樣的圓盤狀，變成二維形态。
距離再拉近，光滑的圓盤會呈現爲圓球，火焰海洋漲落出驚濤駭浪，徹底展現出三條空間維，一條時間維。
維度蜷縮的概念與之類似。
額外維尺度太小，以至于在宏觀世界完全隐藏，不露痕迹。
正是如此，微觀粒子才會呈現出種種詭異特性，比如測不準、糾纏态、真空漲落、量子遂穿等等。
原因在于，基本粒子是弦在高維時空的振動，它們的運動軌迹并不與四維時空完全對齊。
“我聽明白了一點……那些維度肉眼看不見。”
蘇小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聲提出自己的看法：“那麽……把人縮小應該就能找到它們了吧？就像電影《蟻人》裏面演的那樣。”
“額……”
程虛啞然失笑，“敢大膽去想是好的，不過現實沒有電影那麽簡單。首先這項技術在理論上不可能成立，就算真的把人類等比縮小，也會面臨窒息、失溫、失明等一系列問題，更别說密度增加造成的時空扭曲、質量坍塌，絕不可能活着實現。”
“好吧……”
蘇小渃頗受打擊，不過還是沒有放棄：“我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既然人不能縮小，那麽把維度放大行不行？”
趙宇清驚咦了一聲，笑着評價說：“這個思路不錯，雖然很簡單，一般人還真容易忽略。”
“有戲嗎？”
王恒打開一聽罐頭，放到火堆旁加熱。
“有！”
趙宇清肯定地點了點頭，“以當前的理論而言，可能改變維度的方式有兩種，其中一個就像蘇小渃說的那樣，放大維度。具體操作是用能量轟擊真空，隻要能級達到宇宙大爆炸最初的程度，蜷曲的維度就有可能展開……至于能不能活着進去，我看懸。”
“那第二種方法呢？”
蘇小渃很好奇地問道。
“第二種方法是改變時空曲率。”
趙宇清繼續說：“根據相對論效應，想要彎曲時空，增加速度或質量都能做到。隻要我們的相對速度達到光速，或引力場的逃逸速度達到光速，那麽時間就會空間化，空間就會時間化。”
“由于光速壁壘無法突破，唯一具有可行性的方法是用質量扭曲時空。”
“理論上隻要進入黑洞，就能在時間中移動，比如《星際穿越》描述的那樣。但與電影不同，進入黑洞的人隻能在黑洞内的時間線移動，并不能影響黑洞外的時間軸，因爲時間化的空間不允許被逆轉。”
王恒拿起罐頭，做了一個總結：“很明顯，由于速度和質量都是能量的體現，所以這幾種方法都是用能量影響時空，這能量不一定特别大，但密度必須很高，簡單來說就是達到黑洞級别……”
說到這裏，他說不下去了，其他人也紛紛露出失望的表情。
高維生命絕不可能是用黑洞得到高維，因爲地球上不可能做到。
“如果是另一種形式的黑洞呢？”
程虛不死心，“光速壁壘無法突破，但速度增加會造成質量增加，當動質量密度超越史瓦西半徑，理論上就會看到一個接近光速移動的黑洞。”
“我們知道，黑洞視界能隔絕霍金輻射之外的一切信息，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移動物體除了質量留在宏觀宇宙，其他屬性都已經全部脫離。”
“但這隻是相對速度不同造成的視覺黑洞而已，對于它内部的人，并不會有任何不适感，甚至可以通過降低速度脫離這樣的黑洞狀态。”
程虛的奇思妙想，再一次令衆人驚訝。
動質量黑洞，看起來很容易想到，但除了他還真沒有誰往這方面去想，說穿了就是腦洞不夠大。
“這玩意有點挑戰想象力啊……”
趙宇清皺起眉頭，“按照相對論，達到這種速度的物體，雖然外界看來是黑洞，它内部卻一切正常……但如果黑洞内部和外面一樣，隻是時間流速不同，未免也太颠覆常識了。”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比如超過那個臨界速度會發生相變，物體突然失去質量，達到光速？”
王恒謹慎地說道。
“不知道……這種事根本沒辦法驗證，而且想讓一個宏觀物體達到黑洞級别的動質量密度，需要的能量會龐大到無法想象，和用能量直接轟擊真空沒什麽區别，隻是換了一種形式而已，我個人認爲不具備可行性。”
趙宇清理智地否掉了這條思路。
“你們說得我都糊塗了……”
蘇小渃聽了半天，雖然絞盡腦汁去理解，但還是一臉懵懂。
此刻大家都發言完畢，陷入沉默，她終于忍不住提出疑問：“你們能不能先告訴我，速度和質量爲什麽會彎曲時空？”
她學的是文科，以前聽說過這些概念，隻是一直沒弄清楚原理，既然程虛讓她随時提問，那就放心大膽的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