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太對……”

青年人格仔細一想，發現了問題所在。

他在平行曆史維改變身份時，隻能左右自己的曆史，無法大規模改變整個世界的曆史。

類似于小時候玩的那種翻頁動畫，在不同頁碼畫下不同動作的火柴人，快速翻頁時就能看到小人運動，比如施展龜派氣功。

青年人格現在的狀态，就相當于能在頁碼間自由移動的動畫小人，但并不具備真正三維結構，依然是二維紙片人。

而且這種移動是有代價的。

每次改變身份，都會丢掉部分‘不兼容’的記憶，忘掉獨屬于自己的過去，隻留下那些共同的常識。

“這樣看來，我的誕生有兩種可能，要麽是邏輯武器實驗失敗的殘次品，要麽是某個高維存在賦予了我在平行曆史維行走的能力，就像小孩剪下紙片人，将它們帶到三維空間玩耍……”

青年人格在心裏幽幽歎了一口氣。

無論哪一種，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就在青年人格胡思亂想的時候，父子倆的讨論仍在繼續。

既然因果律武器的理論基礎有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隻需簡單的分析，就能得出攻擊者的基本特征，并推理出幕後的部分真相。

“在平行曆史基礎上制作的邏輯武器，有一種特性，對更遙遠的曆史改變比當下更劇烈。”

“由于16年之前的曆史沒有改變，而穿越現象最早發生在19年下半年，說明邏輯武器截取了兩段相隔三年的世界線，互相調換位置，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發動攻擊。”

“換而言之，邏輯武器的作用半徑爲三年左右。”

“但是這很奇怪，如果不是敵方故意調低武器性能，那麽它的出廠時間必然也是三年前……”

說到這裏，程虛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的确奇怪。”

老程能理解兒子的困惑，按照現代戰争規律，剛出廠沒多久的武器代表了一個國家的頂尖科技水平，至少不會落後太多。

因爲老舊裝備會被淘汰，停止量産。

僅出廠三年的新武器就被拿來使用，一般隻有在實力對等的情況下才會發生。

這就說明，對人類文明發動攻擊的存在，并非《三體》小說中描述的歌者文明那樣，路過時随手扔下一塊二向箔，輕描淡寫，深藏功與名。

它們把人類文明當成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古怪之處就在這裏，平行宇宙本身就代表了無數可能性，跨越平行宇宙來攻擊其中一兩個地球，就相當于往一個人身上紮了一針，而且還是針灸用的那種無痛毫針。

完全沒有意義。

“如果是對方故意調低攻擊半徑呢？這樣或許可以節約能量。”

老程問道。

“還是一樣，調低性能意味着精确打擊，就像微型核彈頭，精确打擊本身就代表了對敵人的某種重視。”

程虛搖了搖頭。

“或者類似于巡遊的航空母艦？這件武器長期在虛時間領域移動，實際歲數比看起來要大的多。”

老程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不現實，越是高精尖武器越需要維護，且不說在虛時間移動需要消耗多少能量，就算是地球上無需爲能量發愁的核動力航母和潛艇，維護時間也比執行任務的時間要長。”

程虛否定了父親的這個猜測。

房間裏突然陷入安靜。

因爲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無論多不可思議，也必定是唯一的真相。

“所以……攻擊方的目标确實是人類。”

程虛打破沉默，聲音顯得有些低沉：“但很遺憾不是我們，而是一個脫離了四維時空水窪的超級人類文明，邏輯攻擊是更宏大時間戰場上的一發炮彈，它的攻擊範圍不是三年，而是三平方年，甚至三立方年，這片區域所有的世界線都已經被打亂重組。”

“我們這些普通人類，不過是參戰雙方眼裏微不足道的蟲子……”

“甚至連蟲子都算不上，僅僅是這片四維水窪裏的一個個水分子，被戰鬥餘波蕩起漣漪罷了。”

程虛突然感到很可悲。

人類總喜歡想象高等文明的戰争，用各種充滿浪漫情懷的星際大場面震撼觀衆，但現在，當人類真正經曆這樣冷酷、嚴肅、寂靜的高層次戰争時，卻連意識到它的存在……都很難做到。

時間戰争，于無聲處聽驚雷。

可對于一個無法理解高維時間的聾子文明，别說大音希聲，就是雷聲滾滾也聽不見。

外面打得再激烈，與他有什麽關系呢？

該吃吃，該睡睡，頂多茶餘飯後多了一點荒誕不經的談資而已。

老程見狀，拍了拍程虛的肩膀，淡淡笑道：“兒子，别太消沉了。”

“三體裏的史強說過一句話，蟲子雖小，卻從來沒有被消滅過。邏輯武器，邏輯武器，說明邏輯就是武器，咱們爺倆已經被攻擊過一次，既然現在意識到這件事，就一定能找到辦法，運用邏輯保護好自己和家人。”

程虛點了點頭，重新振作起來。

父親說得很對，邏輯武器層次太高，反而無法從物理上消滅任何人，頂多隻能打亂世界線，抹殺一部分自由意志。

它的本質，是将不同的世界線嫁接。

當兩個世界線對接時，隻有生活不受影響，兼容新世界線的小部分人，才會留在原地，被陌生世界線覆蓋，感受到近期曆史發生微弱變化。

那些留下來生活受影響的，不兼容的，則随着原世界線一同搬走。

他們近期曆史不變，更早的曆史卻是天翻地覆，越遙遠越陌生，甚至連老祖宗都換了批人，遠古神話成爲現實也并非不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整個過程沒有任何死傷。

但武器的發明是爲了消滅敵人，邏輯武器這種特性，能達到什麽目的呢？

程虛想了想，隻能是對付同層次的高維生命。

這種生命，或許在平行曆史維度擁有相應的高維結構，而打亂高維結構，就好比擁有三維體積的人，長寬高其中一個維度被打亂重組。

後果自然是肢解，比如腦袋和屁股互換，這人肯定活不成。

程虛把猜想告訴父親，爺倆一合計，最後得出一個讓他們心跳加速的結論。

如果其中一位高維生命在戰争中被殺死，本世界線一定能找到它的部分組織，或者說……高維碎片？

老程屏住了呼吸。

高維碎片！

這樣的存在是現階段人類無法想象的，簡直比神話傳說中的天材地寶還要誘人！

如果能與之接觸，并且研究得出進入平行曆史的方法，不說虛時間那‘長生不老’的特性是否屬實，光是随意改變自身曆史這一點，就可稱之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生命的寬度和廣度都将得到極大提升。

哪怕升維無望，無法一步登天，單掌握這一維度的更多特性，就可以走在整個人類文明前面，成爲新時代的領航員。

老程用略微顫抖的手指抽出一支煙點上，猛吸一口，感受着肺部傳來的火辣，這才冷靜了些。

作爲一家之主，清醒過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安全問題。

“如果我們找到高維碎片，貿然接近，會不會有危險？比如說，引起攻擊方注意之類？”

“有這個可能，但概率極低。”

程虛措辭謹慎，但語氣比較樂觀。

“對比人類之間的戰争，一位落單士兵被敵人炮擊轟碎，戰場上根本沒人會注意到。頂多一場戰役結束後，勝利方打掃戰場的時候收拾屍體，但那些被螞蟻搬走的碎肉塊，總不可能一個個撿回來，甚至洩憤殺死螞蟻吧？”

“嗯，說的也是。”

老程點頭，打消了這方面的擔憂，接着又抛出兩個關鍵的問題：“尋找高維碎片就像大海撈針，應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你覺得這項工作該如何開展？咱們要不要……找其他人合作？”

程虛聽出了父親話裏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