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琛的記憶裏,危機來的沒有這樣早。
自他把鹿微微從出租車裏救下開始,命運已經悄然改變。
當時她上了那輛黑車,司機見她年紀小,去的又是荒僻的地方,于是半路起了歹念。
可司機沒想到,鹿微微會反抗的那麽厲害,車還開着,她就強行要跳車,車門被鎖住,她就去奪方向盤。
兩人在厮打中發生車禍,雙雙受傷,鹿微微在醫院裏休養了大半年,舅舅幫她辦理休學,等到正式入學,已經是第二年秋天。
危機也是在那個時候爆發——
面對網絡上的指控,鹿微微無可辯駁。她獨自承受外界異樣的目光,和有意無意的排擠,車禍的後遺症與生活的壓力使她的身體越來越差,性格也越來越冷硬,就像給自己披上一層鋼鐵外殼,才能抵擋住外界的傷害。
後來,她終于熬到畢業,如願成爲一名律師,卻沒有任何一家律所願意聘用她。
她的老師出面,爲她推薦一家律所,但對方隻肯接受鹿微微挂名,不接受她承接案子。
職業生涯陷入瓶頸,鹿微微沒有就此氣餒。
在律所挂名兩年後,她通過了公務員考試,成爲一名實習法官。
——從此撥開雲霧見月明了麽?
不,并沒有。
磨難仿佛沒有盡頭。哪怕她擁有優秀的職業素養、專業知識、堅定意志,但隻要背負着鹿青臨的女兒這層身份,就注定她永遠不被世人理解。
林琛認識鹿微微時,鹿微微是一個十八線偏遠小城的法官,那裏沒人知道鹿青臨,那裏也沒有完善的司法環境,連一間像樣的法官辦公室也沒有。
她一生的抱負,就要葬送于此。
而鹿青臨的自殺之謎,也将長埋地底……
……
林琛在腦海中默默捋着一件件往事,面上不顯一絲波瀾。
他平靜得讓一旁的喬依覺得冷血。
看到鹿微微痛苦掙紮的模樣,喬依覺得是個人都會心軟,根本不忍逼迫。而且換位思考,如果要她說自己媽媽的壞話,她恐怕也開不了口。
哪怕她媽媽是出了名勢利小人。
……
林琛和喬依重新回到客廳,傳媒公司的人起身問道:“鹿小姐還是不同意嗎?”
林琛沒答話,坐下後重新翻了翻那份文件,放回茶幾上。
“把記者采訪的環節調整一下,就說她……”林琛停頓片刻,繼續道,“就說她病了,正在接受心理輔導。”
對面兩人互相交換眼神,同時點了點頭,“這樣也可以。不過,如果鹿小姐不能出面,就需要多一些的佐證才能讓人信服。”
林琛說:“錢這方面不用擔心。”
想找人替鹿微微說話,總要付出些代價。
“您放心,最遲明天早上就能看到結果。”
事情談定,林琛送他們離開。
喬依也趁機告辭,她是偷偷跑出來的,得掐着時間回去,否則被喬太太發現又是件麻煩事。
汽車漸行漸遠。
林琛送走客人們,轉身回來,一擡眸,看見卧室窗戶後立着一個人。
夏日的陽光太過灼目,使他無法看清她的臉,但林琛覺得,她現在大約是迷茫的。
她年紀還小,沒有經曆後面的磨難,自然無法理解這一切。
他的做法雖然對鹿青臨不公,但說實在的,他根本不在乎什麽鹿青臨。
他隻在乎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