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血……不,确切地說,是非高手的心頭血不喝的聖魂珠被迫喝了一晚上的雞血,可以說是一顆非常凄慘的珠子了。
對于絕大部分胎兒來說,它們醒的時間不會太長,感受到肚子的寶寶沒了動靜後,俞婉也就懶得再搗騰這顆愛喝血的珠子了。
俞婉放下筷子,捏起那顆圓潤的小珠子,無比不解地說道:“你說你愛好什麽不好?非得愛喝血,還是雞血?”
聖魂珠:“……”
月圓之夜到了,燕九朝的長生訣又雙叒叕地失去功效了,頂級高手變成了普通仔仔一個,可這不是最坑人的,最坑的是那勞什子長生訣自己失效倒也罷了,它竟把别的功法也統統弄失效了!
要知道,燕九朝自打吞噬了魂羅刹之後,便擁有了無數高手的功法,本以爲月圓之夜來就來吧,長生訣沒了就沒了,還有别的功力傍身呐。
這下可好,全被長生訣搞沒了。
……這麽霸道的嗎?
對付魂羅刹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牛?
不過,這是不是從另一個方面說明,長生訣其實比包括攝魂術在内的所有功法都更加厲害呢?不然,它怎麽可能搞死自己的同時,把它們也一并搞死了?
它搞死的還不是一種功法,而是幾十種甚至上百種功法!
也正是這一刻,燕九朝恍然意識到,第九重很有可能并不是長生訣的最高境界。
在冥都突破第九重後,燕九朝便沒再在長生訣的修煉上花太多心思了,現在,他覺得等自己特殊的日子過了之後,有必要再把長生訣好生地研究一番。
“少主!湯好了!”門外,一個丫鬟輕聲禀報,并端着一碗紅糖水走了進來。
燕九朝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紅糖水,英俊的小眉頭皺了皺。
府裏最近流行喝糖水了嗎?怎麽一日三頓往他屋裏送?!
燕九朝最終還是将那碗熱氣騰騰的紅糖水喝了。
喝完後,丫鬟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少主,暖嗎?”
“什麽暖嗎?”燕九朝問。
“肚子啊,肚子暖嗎?”丫鬟瞅着他的肚子道。
喝了熱東西,肚子當然是暖的了,這什麽智障的問題?燕九朝淡淡地嗯了一聲。
丫鬟捂嘴一笑!
她就知道,紅糖水最暖宮了!
丫鬟笑嘻嘻地端着空碗出去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燕九朝表示自己突然有點想殺人是怎麽一回事?
……
燕九朝雖不是在一個完整的家庭中長大的,然而他有個極好的習慣,那就是入睡前會把家人都照顧一遍,他先去了燕王的院子,讓燕王享受了一番父子間的時光,又去看了小鐵蛋和三小蛋,等到幾個孩子入睡了才回到自己與俞婉的房間。
俞婉玩珠子玩累了,躺在貴妃榻上睡着了。
燕九朝将她抱到床鋪上。
可剛一使力,他頓住了。
他咬牙:“俞阿婉,你該減肥了!”
……
燕九朝這幾日雖是沒了功力,但這并不影響他去禍禍那群朝臣,畢竟,上朝又不用幹架,對吧?
大臣們聽聞這小瘋子又準時上朝,簡直集體崩潰了,燕九朝上朝這兩日沒别的事,就讓人花式誇他,不能帶重樣的,重樣一次就說“你還大臣呢,肚子裏這點墨水都沒有,當初是不是花錢買的官啊?”
大臣們哭啊,再多墨水,可一百來号大臣一人一句誇你,誇三五十個來回,誰特麽肚子裏還剩下墨水?
偏燕九朝還來得賊早,比誰都早!
不知道的,還當他真是一代明君呢,可這家夥來這麽早,完全是堵在宮門口聽人誇他帥啊、拽啊、吊炸天啊!
大臣們又一次看見了那輛拉風無比的步攆,以及擺着東風不敗的姿勢側坐在步攆上的燕九朝。
大臣們在心裏集體哀嚎——
蒼天啊!大地啊!快把這妖孽收走吧!他們真的受不了啦——
不過,大臣們這回還真是誤會燕九朝了,燕九朝今日絕不是來聽他們誇贊自己的,他是來辦正事的!
……
卻說俞婉一覺睡到天大亮,睜眼就發現燕九朝已經不在了。
她一直都知道燕九朝有早起的習慣,她就沒見過燕九朝起得比她晚,可從前他早起歸早起,大多數時候隻是靜靜地坐在屋子裏,捯饬捯饬自己的小玩具啦,翻翻三小蛋的連環畫啦,總之能讓俞婉一眼就看見他。
那種感覺很安心。
可現在,她已經連續三天醒來沒見到燕九朝了!
分外想念啊……
話說,昨晚稀裏糊塗地睡着了,燕九朝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要不是自己從貴妃榻上挪到了床鋪上,她隻怕以爲燕九朝昨晚沒回家呢。
不行,再這麽下去,她都感覺自己在守活寡了。
今晚,她必須堅持到燕九朝回來!
俞婉不知道的是,盡管她總是稀裏糊塗地睡着了,可每一晚,都是在某人懷中酣眠好夢的。
早飯後,府裏來了人,傳召俞婉入宮。
俞婉回京城有幾日了,按理說該去給帝後請安才是,可一則,她大着肚子,出行不便,二則,皇帝大部分時候都在病床上躺着,皇後照顧他無暇分身,也就默默地免了俞婉的請安。
可今日,宮裏竟然來人了?
“是陛下身邊的汪公公嗎?”俞婉問。
萍兒不認識大周的人,她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桃兒與梨兒。
梨兒道:“聽萬管事說,不是汪公公,是皇後身邊的秦公公。”
皇後要見她?
也是,遲早都要見的,少主府與皇後本是一個陣營的人,隻要皇後騰出空來了,她難免要去她老人家跟前點個卯。
“父王怎麽說?”俞婉又問。
這麽大的事,燕王不可能不知道,而燕王的态度很重要,他若是反對自己與後宮有所牽扯,那俞婉便不會去。
梨兒道:“王爺說,您的身子最重要,若是身子沉了,不去也沒事的。”
這是不反對自己與皇後來往的意思,俞婉知道燕王心疼自己,不過,不論怎麽說自己如今都是宗室命婦了,該有的應酬還是不能少了。
至于說她的身子,她是真沒事。
俞婉點了點頭:“把吉服拿來,我去觐見皇後。”
秦公公的原話是:“娘娘許久沒見王妃與幾個孩子了,心裏怪挂念的。”
這意思,大概是三小蛋也得随她一道入宮。
而小鐵蛋正在府中,四人同吃同住,帶了他們不帶小鐵蛋,小鐵蛋心裏該有種被撇下的落寞了。
少主府是小鐵蛋的家,她不希望小鐵蛋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更不希望他滋生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于是,她讓小鐵蛋也準備了一下,與她一道入宮了。
她倒是不擔心幾個孩子一起,會出現皇後或者宮人們厚此薄彼的現象,要知道,小鐵蛋如今的身份比一國皇子也不差了,他是南诏帝姬的兒子,他身上流着神将府以及南诏皇族的血。
“走吧。”俞婉牽着小鐵蛋手上了馬車。
三小蛋是見過皇後的,俞婉無比确定三人還記得皇後,小鐵蛋沒入過宮,俞婉難免對他多叮囑了些:“……一會兒别緊張,該讓你叫誰,我都會告訴你,這幾天和嬷嬷學了怎麽行禮沒有?”
“學了!”小鐵蛋說。
他眉宇間散發出一股隻有和俞婉在一起時才有的自信,仿佛阿姐在他身邊,他便無所畏懼!
俞婉欣慰一笑:“咱們家小鐵蛋長大了,懂事了。”
就算在鄉野長大的又怎樣?骨子裏就是流着尊貴的血液,總有一日,蟄伏的幼獅要覺醒。
俞婉覺得,小鐵蛋身上越來越有讓她刮目相看的氣場。
“娘親!小舅舅!皇宮到啦!”
小寶第一個蹦下馬車。
大寶與二寶也蹦了下去。
三人哒哒哒地往裏跑。
城門口的侍衛看到三個小黑蛋都驚呆了,哪兒來的孩子啊?怎麽闖宮了?
快攔住!
……麻蛋!沒攔住!
到底什麽孩子啊,怎麽溜得這麽快?一眨眼,就好像人從指縫中溜走了!
“啊!王妃!”有侍衛認出了俞婉。
這名侍衛沖俞婉行了一禮,其餘人聽到他那聲王妃,也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平身吧。”俞婉道。
“謝王妃!”幾人齊聲應下。
随後,侍衛們看見了被俞婉牽在手裏的小男孩兒,孩子約莫七八歲的樣子,眉眼與王妃一兩分相似,五官精緻,眉目冷峻,和站在王妃的身邊很乖巧,看王妃的眼神也很可愛,然而當對方朝他們看來時,眼神就不那麽溫和了。
就連俞婉都沒留意到,小鐵蛋的眼神變了,不再是那個滿山坡亂跑的傻小子,他眉宇間的冷靜讓人感覺他有些生人勿進。
隻有在蓮花村,隻有面對自己的家人,小鐵蛋才是小鐵蛋。
而到了波雲詭異的皇宮,他是不能給阿姐和阿爹阿娘丢臉的赫連庭!
“都傻愣着做什麽?還不快見過南诏小郡王?”從另一輛馬車上走下來的秦公公,一臉倨傲地說。
是的了,王妃的身世他們早聽說了,她不是蓮花村的村姑,而是南诏小郡主,她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眼前這個小男孩兒原來是她弟弟啊,怪道有點兒像呢。
衆人忙給小鐵蛋行了一禮。
小鐵蛋仰頭看向俞婉,他的眼神又變成了清澈如泉水一般,俞婉鼓勵地沖他點了點頭。
小鐵蛋抓緊了阿姐的手,望向面前的侍衛,不卑不亢地說道:“平身。”
說不緊張是假的,畢竟沒被人……還是這麽多人行過禮,可要說太緊張倒也不至于,他更在意自己表現得好不好,阿姐滿意不滿意。
“庭兒做得很好。”俞婉含笑摸了摸他小腦袋。
當着外人的面,她當然不會喊他小鐵蛋了,想到至今老夫人還一口一個牛蛋地叫着祖父,俞婉就忍不住地想,若幹年後,弟弟功成名就了,還有人張嘴便是——“鐵蛋呐!你可回來啦——”
那畫面……真是美好得不忍直視啊。
在去鳳栖宮的路上,小鐵蛋說起了給小寶寶取名字的事:“阿姐,它是弟弟還是妹妹?”
俞婉就道:“不是弟弟也不是妹妹。”
“呀!”那是個什麽怪物啊?!小鐵蛋簡直懵了!
俞婉點了點他小腦門兒:“是你外甥,或者外甥女!”
這麽大的孩子了,咋還分不清輩分呢?
“哦。”小鐵蛋平靜地哦了一聲,問道,“如果是外甥,能叫他狗蛋嗎?”
俞婉:“……”
燕小四:“……”
……
當俞婉抵達鳳栖宮時,發現韓靜姝也來了。
原來,皇後今日不僅傳召了她,也傳召了韓靜姝。
韓靜姝可是許賢妃的兒媳,皇後爲了賢良寬厚的國母形象也是蠻拼的。
韓靜姝穿着太子妃的吉服,俞婉穿着攝政王妃的吉服,真論品階,二人都是正一品妃,可論權勢地位,被架空的太子就遠不如手握實權的攝政王了。
韓靜姝也看見了俞婉與小鐵蛋,沒人和她說俞婉今日也會入宮,也沒人告訴她俞婉身邊的小男孩兒是誰,不過,她比守門的侍衛聰明,一尋思便猜出對方的身份了。
韓靜姝走上前,給俞婉略略行了一禮:“王妃。”
俞婉如今的身份直比皇後差一點兒,除皇後外,誰見了她都得行禮。
俞婉也沒矯情,大大方方受了她這一禮,随後向她介紹:“這是我弟弟,赫連庭,庭兒,這位是太子妃。”
“見過太子妃。”小鐵蛋拱手作了一揖。
韓靜姝微微颔首,客氣地說道:“原來是南诏小郡王,幸會。”
俞婉暗道,官場上的人就是會說場面話,他們姐弟與韓靜姝有什麽好幸會的?韓靜姝的丈夫幾次三番對她糾纏不清,前不久還耍着詭計離間她與燕九朝,韓靜姝的心得有多大,才會覺得很高興見到她?
不過這一次,俞婉可能真的誤會韓靜姝了,因爲韓靜姝看俞婉的眼神,的的确确充滿了善意。
韓靜姝看了一眼秦公公,溫聲道:“秦公公帶路吧,我與王妃許久不見了,說幾句體己話。”
秦公公納悶了,你們兩家都快打起來了,還能說體己話?是你傻還是我傻?
秦公公也不怕韓靜姝,太子的實權已經沒有了,如今攝政監國的是燕九朝,而燕九朝是皇後的盟友,他還有忌憚太子府嗎?
隻是……俞婉也沒露出拒絕的意思,這就讓秦公公不好接着杵在這裏了。
秦公公笑眯眯地道了聲是,執着拂塵往鳳栖宮裏去了。
俞婉始終牽着小鐵蛋。
小鐵蛋隻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韓靜姝倒是沒刻意避着他,她看了眼四周,對俞婉輕聲道:“多謝王妃。”
俞婉以爲韓靜姝支開秦公公,是有一大堆“體己話”要質問自己的,譬如燕懷璟是不是還纏着自己,又譬如自己會不會對燕懷璟回心轉意……
然而,韓靜姝卻在說完那一句“多謝王妃”之後,便撇下自己,獨自進入鳳栖宮了。
俞婉一臉懵圈!
“……”
褲子都脫了,給我看這個?
俞婉想了半日也沒想明白韓靜姝的那句多謝自己從何而來。
“阿姐,你做什麽了,太子妃要謝謝你?”小鐵蛋不解地問。
俞婉就道:“你問得好有道理啊,我也想知道呢!”
雖說,韓靜姝的蠱是自己給解的,可這事兒連君長安都不知道,昏迷的韓靜姝就更不會知道了。
……難道她知道?
她昏迷的時候,聽見自己與老崔頭的談話了?認出自己的聲音了?
若果真如此,她幹嘛不替君長安把那一萬兩診金付給自己?
一句謝謝就完事了嗎?
丞相府千金不能這麽小氣的!
俞婉在鳳栖宮附近捉住了三小蛋,帶着他們去給皇後請了安。
皇後這一年越發容光煥發了,權勢的滋養讓她仿佛年輕了十歲,她眉宇間神采飛揚,哪裏還是當初那個冷宮怨婦?
皇後身邊坐着一個與小鐵蛋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是許久不見的九公主。
要不是在鳳栖宮見到她,俞婉都快把這個腼腆的小姑娘忘了。
九公主的生母是穆貴嫔,穆貴嫔去得早,九公主是在皇子殿長大的,皇子殿是皇子公主們居住的地方,身份足夠尊貴後妃會将皇子公主留在身邊撫養,更多位份不高的則是将皇嗣送去皇子殿。
九公主沒有生母照拂,在皇子殿過得并不算好,還是皇後走出冷宮後,覺得這孩子懵懂可愛,便将她帶回了鳳栖宮。
大皇子分府單過了,皇後膝下寂寞,有個孩子陪着也挺好,這是皇後的初衷,不過漸漸的,皇後發覺九公主很讨皇帝喜歡,便待九公主越發上心了。
俞婉記得第一次在鳳栖宮見到九公主時,九公子正臉紅地躲在嬷嬷身後,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偷瞄她。
她沖九公主笑。
九公主也沖她笑。
那之後,九公主便很喜歡粘着她了。
隻要有她在的時候,九公主就一定要拉着她的手。
印象中,九公主是一個害羞的孩子,話不多,但笑容很純淨,是個精靈一般可愛的姑娘。
可這一次再見九公主,說不上來爲什麽,俞婉總感覺她的笑容沒以前那麽開心了,她的眼神甚至都時不時有些呆滞。
俞婉與小鐵蛋一年不見,還能保持親密無間的關系,因爲他們是一起長大的血親,他們曾相依爲命,陪伴着彼此走過最艱難、也最無助的日子,他們之間的感情并不會随随便便消逝,和九公主卻不同了。
總共也沒見過太多次,當時多少的喜歡,都被一年的時光沖淡了。
“九公主,這是你婉姐姐,還記得嗎?”皇後拉着九公主的手,溫柔地說。
九公主愣愣地看向俞婉,眸子裏似乎掠過一絲激動,卻轉瞬即逝,快到俞婉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九公主垂下眸子。
皇宮尴尬一笑:“這孩子,怎麽還認起生來了?你那會兒可喜歡你婉姐姐了,總是跟在你婉姐姐身後,像條小尾巴。”
一旁的嬷嬷道:“九公主大病初愈,怕是還累着,奴婢帶她回房歇息吧。”
“也好。”皇後慈愛地說。
“九公主病了嗎?”韓靜姝問。
皇後笑道:“前幾日着了涼,喝了幾副藥,已經沒有大礙了,倒是本宮聽說你中了毒,怎麽樣?可都大好了?”
韓靜姝欠了欠身:“我沒事了,多謝母後挂念。”
提到這件事,皇後的笑容淡了淡:“什麽人竟敢夜闖太子府,禍害當朝太子府,真是不知所謂!賊人可抓住了?”
“太子還在調查。”韓靜姝道。
這時,嬷嬷已經牽着九公主的手站了起來,九公主沖皇後福了福,又在嬷嬷的帶領下沖俞婉與韓靜姝福了福,随後便往偏殿去了。
皇後點頭道:“太子是個有分寸的,他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的。”
這話就耐人尋味了,可以誇人聰明,可以誇人勤奮,可有分寸是什麽?在捉拿兇手這件事情上需要什麽分寸?懲奸除惡,難道不是天經地義麽?
俞婉心裏這麽想着,面上卻不顯,隻默默喝着專程泡給她的玫瑰茶。
小鐵蛋與三小蛋在觐見了皇後之後便去外頭玩耍了。
皇後問俞婉要不要多派幾個人看着,俞婉直言不必,派了也沒用,誰看得住那幾個小混世魔王?
不過她也提前警告過他們了,不許給她惹出禍事來。
三小蛋特别乖地點了頭。
皇後還不知韓靜姝懷孕的消息,這是韓靜姝的意思,等三個月胎兒坐穩了再昭告天下也不遲。
皇後于是隻關心了俞婉的懷孕情況,問了俞婉吃得怎麽樣、睡得怎麽樣、害沒害喜雲雲。
俞婉一一回答,她在回答時,韓靜姝聽得很認真。
畢竟自己也懷孕了,多取些經總是沒錯的。
三人正談着話,那名送九公主回寝殿的嬷嬷來了,在皇後面前小聲禀報了什麽,皇後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
嬷嬷退下。
皇後笑着對俞婉與韓靜姝道:“九公主不肯吃藥,本宮去哄哄她,你們先坐會兒。”
二人齊聲應是。
皇後離開後,韓靜姝坐到了俞婉身邊,給俞婉倒了一杯花茶,小聲道:“皇後找你,怕是有朝堂上的事要和你商議,你一會兒警醒一點,别被繞進去了。”
咦?
韓靜姝這是在……幹嘛呢?
自己與皇後是同一陣營的人,韓靜姝卻勸自己警醒皇後,有這麽挑撥離間的麽?這是在侮辱她的智商還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我不是在害你。”韓靜姝說。
皇後雖不在了,可殿堂裏還有不少下人與宮人,韓靜姝的音量很低,恰巧夠她自己與俞婉聽到。
俞婉摸了摸下巴:“你不是在害我,難道是在幫我?”
韓靜姝道:“随你怎麽說,總之,一會兒皇後說什麽,你都别着急答應。”
俞婉眯了眯眼看着她:“韓小姐,你這麽爲我考慮,會讓我懷疑你别有動機的,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韓靜姝剛好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剛喝了一口呢,就被俞婉刺激得噗的一聲……噴出來了。
“你……”韓靜姝讓俞婉噎得臉都紅了。
俞婉瞪圓了眸子:“你看你,臉紅了,真的看上我了呀!”
韓靜姝的銀牙都險些咬碎了,這、這說的都是什麽混賬話?像是一個攝政王妃該說的話?
“我沒有!”韓靜姝低叱。
俞婉眉梢一挑:“那你就是在報答我?”
“嗯。”韓靜姝下意識地承認了,承認完,意識到自己被俞婉套話了。
她身子一怔,不可思議地看向俞婉,似乎不明白對方是怎麽察覺的,又似乎是不理解對方怎麽想出這麽不要臉的套話方式的。
就在此時,俞婉忽然大叫:“哎呀!我聽見我兒子哭了!他該不會是在你們鳳栖宮出什麽事了吧?”
宮人們吓得臉色大變,王妃您好好說話,什麽叫在我們鳳栖宮出事了,傳出去,我們可是沒法子向陛下和攝政王交代的?
宮人們這會子哪兒還顧得上伺候俞婉與韓靜姝,全部一溜兒地跑了出去,去找不知野到哪裏去了的小黑蛋們了。
宮人走了,嚷嚷着我兒子哭了的俞婉卻優哉遊哉地喝起花茶了。
韓靜姝于是明白,宮人們也被這丫頭給忽悠了。
其實俞婉的演技很辣眼睛,至少韓靜姝是這麽覺得的,可她身上就是有一股王霸之氣與自信——我兒子沒哭?要打個賭嗎?輸了滿門抄斬的那種哦!
宮人們敢賭才怪了。
偌大的殿堂隻剩下俞婉二人,俞婉開門見山道:“好了韓小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知道你的蠱毒是誰解的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沒有隐瞞的必要了。
韓靜姝出于多重考慮,其實并不大想與俞婉捅破這層窗戶紙,可見識了俞婉的機敏,她覺得就算自己不捅破,俞婉也會想盡法子把它給撕破。
韓靜姝平靜地說道:“是,我知道了,我那兩日雖狀态昏迷,但我腦子是清醒的,我聽見你和崔大夫的談話了。”
“你都聽到了多少?”俞婉問。
“都聽到了。”韓靜姝道,“你叫崔大夫老崔頭,好像還有第三個人,不過那個人,我就不知道是誰了。”
韓靜姝沒有追問第三個人是誰的意思,問了想必俞婉也不會告訴她。
俞婉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自己和小蠱蠱說過話,韓靜姝以爲自己是在一個人說話,看來,韓靜姝并不清楚小蠱蠱的身份,隻聽出了自己與老崔頭的關系,以及自己要殺了兇手爲她解蠱。
小蠱蠱這張底牌沒暴露就好,必要時刻,暴露小秘密,保全大秘密,也算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俞婉喝了一口茶,面不改色地說道:“你管第三個人是誰,你既然聽了這麽多,想必猜到我和老崔頭關系匪淺了?”
“嗯。”韓靜姝點頭。
俞婉又道:“老崔頭和太子什麽關系,你可知道?”
韓靜姝倒是沒藏着掖着,如實道:“我知道,崔神醫曾是宮廷禦醫,爲許賢妃所用,後來,他辭去了太醫之位,去外頭閑雲野鶴了,不過以許賢妃的爲人,如果不是徹底拿捏住了這個人,是不會讓他活着離開的。”
俞婉輕聲一歎:“你倒是很了解你婆婆啊。沒錯,他原先是太子的人,但如今,他是我們的人,你要是想去向太子告密,便去告吧。”
俞婉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明白,韓靜姝是不會去向燕懷璟告這個狀的。
她如果想告,早在醒來便已經告了。
她先是在鳳栖宮外向自己道謝,随後又提醒自己堤防皇後,她分明是想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的。
将來她們會不會反目成仇不好說,可至少眼下,俞婉确定韓靜姝不會坑害自己。
這麽看來,韓靜姝說的是真的,皇後是的的确确打算套路自己了。
殿外傳來腳步聲,是皇後回來了!
韓靜姝忙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杯子,回到了俞婉對面的椅子上。
“哎!金子!”俞婉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無聲地沖她比劃。
韓靜姝不解地皺起眉頭,用嘴型問:“什麽?”
“金子!”俞婉伸出一根食指,無聲地說,“一萬兩!不接受口頭感激!”
“什麽?”韓靜姝一頭霧水。
皇後進來了。
俞婉要絕望了。
她的金子啊,咋就這麽難要呢!
皇後進殿時,發現宮女們都不在,不由地問:“都去哪裏了?”
俞婉面不改色地說道:“她們好像聽到大寶和兩個弟弟在哭,去找人了。”
皇後神色稍霁,轉頭對韓靜姝道:“你難道入宮一趟,也去賢妃那邊坐坐吧,她怪挂念你的。”
俞婉咬唇望向韓靜姝。
卡機嘛——
留下來嘛!
給完我金子再走啊!
“是。”韓靜姝恭敬地沖皇後行了一禮,施施然地離開了。
俞婉感覺靈魂都被抽空了,有氣無力地癱在座椅上,不用猜也知道,韓靜姝探望完許賢妃便會直接回府了,自己的一萬兩金子……又雙叒叕要不到了!
韓靜姝這一趟,簡直像是給了俞婉希望,又将希望統統變成了絕望,俞婉心情糟透了,沒功夫打理皇後了。
“阿婉呐……”皇後笑了笑,終于開始向俞婉切入正題。
韓靜姝說的沒錯,皇後這口氣,一聽就是要套路自己,而俞婉絕不是個會向套路妥協的人,既然結局已經注定,那就沒有浪費時間的必要了。
俞婉站起身道:“皇後娘娘,我累了,今日就先告退了,改日再來探望您。”
她說這話時,難得裝模作樣地托了一下自己肚子,一副“我快生了、真的耗不起了、趕緊放我回去、否則我分分鍾臨盆給你看”的架勢!
皇後卻是有些懵,方才你站起身來的動作比沒懷孕的還輕松,怎麽一句話的功夫就好像肚子重了幾十斤似的?
雖說……按照俞婉的月份,現在的狀況才是正常的,問題是俞婉打進鳳栖宮就沒正常過啊,那健步如飛的樣子,知道的說她懷孕了,不知道的還當她隻是往衣服裏塞了個枕頭呢!
皇後眼下顧不上整理腦子裏的困惑,她也站起了身來,定定地看向俞婉,和顔悅色地說道:“本宮已經命禦膳房備了酒席,中午就在這裏鳳栖宮用膳吧。”
她笑容和煦,眉眼溫柔,可那語氣分明是不容拒絕的。
這是在拿皇後的身份壓她了?
俞婉有些想笑。
一年不見,皇後飄了啊,她大概是忘記當初是誰把她從冷宮裏拉出來的了。
“皇後……方才說什麽?”俞婉淡笑着看向皇後。
就在這一刻,俞婉的氣場也變了。
她也笑着,卻散發出了比皇後更強勢霸道的氣場。
皇後的心口震了震,她明白自己不該拿身份壓人,可她是皇後,她又憑什麽不能拿身份壓人!
皇後正色道:“本宮說,你留下來,陪本宮用膳!”
“若是我不留呢?”俞婉淡淡地說道。
皇後捏了捏手指:“阿婉,你應該明白,本宮很喜歡你……”
俞婉打斷她的話:“喜歡我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一個人請我吃飯,我都必須得答應。”
皇後的眸光冷了下來,一字一頓道:“本宮是皇後!”
俞婉毫不示弱道:“我是攝政王妃!”
一句攝政王妃,把皇後噎得徹底說不出話了,當初燕懷璟還隻是以皇子的身份暫代監國之權,且同時她能垂簾聽政時,她在朝堂上都幹不過燕懷璟,如今皇帝冊封燕九朝爲攝政王,不僅奪了燕懷璟的監國之權,也取消了她垂簾聽政的職務,這說明什麽?
說明她與燕懷璟兩個加起來,也幹不過一個燕九朝!
朝政大權徹底落入了燕九朝的手中,而随之而來的,俞婉也成爲了真正的無冕之後。
皇後不是不明白這一點,所以她起先是客客氣氣的,是俞婉壓根兒不給她面子,才把她給激怒了。
若在剛出冷宮那會兒,她不會這麽沒有分寸,可這一年她過得太好、太順風順水、太呼風喚雨,乃至于她漸漸有些得意忘形。
俞婉淡淡地看向皇後:“皇後,人可以不感恩,但不可以沒有自知之明,好自爲之。”
俞婉這話說得有些重了,若她隻單純地是自己的皇伯母,俞婉絕不會這般無禮,可她分明是個不知感激的白眼狼啊,當初他們是怎麽把她從冷宮裏拉出來的,她隻怕全都忘了。
他們之間隻有交易,别企圖拿皇後的身份壓她,更别趁燕九朝不在套路她,既然動了算計她的心思,那就做好被她打臉的準備。
皇後咬牙:“你如此以下犯上……傳出去不怕天下人唾罵嗎?”
俞婉冷冷一笑:“皇後對以下犯上怕不是有什麽誤解,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後,有什麽資格說我以下犯上?”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不過就是朝堂上出了一樁貪污案,牽扯甚廣,皇後的堂弟也被牽連其中,這樁案子當初她還在垂簾聽政時就給壓下了,眼下不知哪個不要命的又給捅出來,捅到燕九朝的手裏了。
皇後相信燕九朝不是傻子,不會輕易動了馬家人,畢竟,她與燕九朝是一個陣營的,她母家的勢力就是燕九朝的勢力,動她的堂弟,不是變相剪了燕九朝自己的羽翼嗎?
可燕九朝這人行事怪異,她擔心自己的堂弟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把燕九朝給得罪了,于是想着先與俞婉通個氣,讓俞婉給燕九朝吹點耳旁風,對馬家人網開一面。
貪污了一點銀子,大不了還上便是!本來是小事不是麽?可怎麽到最後……演變成雙方決裂的場面了?
都是這丫頭把她給氣的!
芝麻大點兒的事,硬生生鬧得險些無法挽回了!
皇後的理智最終還是占了上風,她決定挽救一下彼此的關系。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翻滾的怒火,擠出一副僵硬的笑容:“阿婉,你年紀輕,火氣大,我不和你計較了,說穿了沒大事,一家人,紅個臉,過了也就過了。”
俞婉笑了:“皇後這話的意思……還是我的錯了?而皇後你大人大量不和我計較,當真是母儀天下呀。”
“阿婉!”皇後嗔了她一眼,忍住火氣走上前,拉住俞婉的手,就要最後來一波冰釋前嫌,卻不料,秦公公慌慌張張了走了進來。
“娘娘!”秦公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怎麽了?”皇後沉聲問。
秦公公看看俞婉,又看看皇後,痛哭流涕道:“馬大人……馬大人被腰斬了!”
馬大人,皇後的堂弟,新上任的戶部侍郎,當初爲了給堂弟謀到這個職位,皇後沒少走後門,還将前任戶部侍郎強行調任了。
本以爲馬家自此能靠着這層關系,一步步崛起,結果才幾個月的功夫,馬侍郎被燕九朝腰斬了?!
皇後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腰斬!
竟然是腰斬!
腰斬的可怕之處在于被行刑的人,并不會立刻死去,受刑者被齊腰斬斷後,要在地上痛苦打滾半個時辰才死!
那是怎樣一副慘不忍睹的畫面?
而也因爲腰斬之刑太殘忍,早已被先帝給廢黜了,她堂弟究竟做了什麽,竟讓燕九朝下此狠手!
俞婉相信燕九朝,燕九朝看似不正經,然而他在大是大非前從不兒戲,能讓他處以腰斬極刑之人,必是做了窮兇極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