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朝正在房中陪伴三個烏溜溜的小黑蛋,小黑蛋們剛洗了澡澡,不好好穿衣裳,光着小屁股在屋子裏跑來跑去。
燕九朝一手一個,唰唰唰地拎到了凳子上。
“坐好。”他不怒自威地說。
言罷,拿了幾件小衣裳,開始給兒子細細地穿起來,饒是變成鬼王,有些東西也印入了本能裏,比如,疼愛俞婉,又比如,照顧幾個小黑蛋。
趁着臭爹爹給大寶穿衣裳,小寶賤兮兮地伸出一隻小腳腳,慢慢地點到地上,他順着凳子滑下來,瞟了眼臭爹爹,見臭爹爹沒注意他,嗖的跑向門口!
他一隻小短腿兒跨了出去,即将跨出另一隻時,一道強大的内力将他整個人吸了回去,穩穩地抓在了臭爹爹的手裏。
燕九朝抓着燕小寶後背的衣裳,像抓着一隻小崽崽。
小寶無奈地歎了口氣,耷拉下小腦袋,放棄了抵抗。
燕九朝将小寶放在了凳子上,開始給二寶穿衣裳。
小寶又賤兮兮地逃了一次。
結果自然又被燕九朝抓了個正着。
爹爹什麽的,真是太不可愛了!
三個小黑蛋穿好衣裳,手拉手,一蹦一跳地去找娘親了。
影十三進屋時,燕九朝正在翻看幾本自司空家的藏書閣拿出來的典籍,别看這個身份看似荒誕,實則給了他二人不少便利,譬如這幾本連鬼族都尋不到的修羅秘笈。
他們的修羅是最有天賦的修羅,然而若是沒有适合他的武功秘籍,他便如同一塊無法雕琢的璞玉,始終難以發揮最大的實力。
“少主。”影十三行了一禮,“您在看什麽?”
燕九朝将典籍合上,遞給他道:“拿給阿嬷。”
“是。”影十三将秘笈拿了過來。
“有事?”燕九朝見他沒走,問道。
影十三将司空老祖與蘭伊聖女的事情說了:“……芸妃娘娘的父親可能并不是沈家人,而是司空家的老祖,屬下擔心聖女也發現了這一秘密,會冒充少夫人進冥山認親。”
認親還是小事,怕就怕她認了之後會利用司空老祖反過頭來對付他們。
就她如今頂着的這張臉,蒙混過關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三個小黑蛋能認出俞婉,是因爲不論從身形還是步姿上,俞婉都沒有絲毫變化,哪怕隻是一個背影,他們依舊能認出她。
司空老祖未必了。
燕九朝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幾下:“備車。”
月朗星稀,冥山一片寂靜。
在花枝的接應下,聖女成功地進入了司空府,并通過冥山密道來到了冥山的山腳。
花枝行了一禮,忐忑地說道:“聖女,奴婢就送您到這兒了,您千萬當心,若有什麽不對勁,别戀戰,盡快離開。”
戀戰?
什麽人有膽子與司空老祖戀戰?
便是那群人的功力加起來到了老祖面前也不夠看的。
念頭閃過,聖女淡淡地擡了擡手:“你退下吧,他老人家不喜歡有外人打攪。”
“是。”花枝識趣地退下了。
聖女原就擁有進入冥山的資格,不過,打密道裏走還是頭一次,她四下看了看,找準了朝陽殿的方向,邁步走了過去。
爲更好地扮演那丫頭,她吃胖了不少,衣裳也多塞了好幾件,看上去的确有些胖乎乎的,那丫頭不是在老祖身邊長大的,老祖對她的體态與氣息并不了解,唯一的憑證就是這張與蘭伊聖女頗有幾分相似的臉。
而要說聖女的氣息,聖女卻并不擔心,誰讓那丫頭的肚子也揣着一個聖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兩個的氣息是足以以假亂真的。
隻要她不露出聖殿的武功,便不會叫老祖發現破綻。
當然,也仍有被識破的可能,那麽等待她的将會是一個無比殘忍的結局,可到了這一步,她已沒了退路,更何況她從不是一個畏手畏腳的人,風險越大,利益也就越大,她比誰都明白賭局的規則。
聖女繼續朝朝陽殿走去。
剛走到一棵榕樹下時她聽見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趕忙閃到榕樹後,定了定神,探出頭一瞧,就見司空長風打着一個燈籠,閑庭信步而來。
他一襲白衣,在夜色中俊雅倜傥。
聖女忽然想到了二人幼時的模樣,比起司空雲那個草包,司空長風俨然君子多了,總是十分照顧她,體貼又細緻,可惜,她天生無情,又心懷野心,司空長風太過善良耿直,不易讓人操控——
“哎!”
司空長風的叫聲打斷了聖女的思緒。
聖女朝司空長風的望向望了過去。
這個時辰,司空長風原本不應該出現在冥山,可讓誰小花又餓了呢?
冥山蠱王遍地,每一隻的級别都不低,它們都是司空長風飼養給萬蠱王的,自從小蠱蠱來了之後,就變成小蠱蠱的口糧了。
當然了,小蠱蠱還隻是一隻幼蠱,不是這群老千蠱王的對手,可有萬蠱王坐鎮,千蠱王們不敢違抗它的威壓,隻能乖乖地讓那隻狐假虎威的小蠱蠱把自己的同伴一個個地吃了。
小蠱蠱吃飽喝足,進步就變得十分神速。
司空長風猶記得處進冥山時,小花連這裏的一隻蠱王都打不過,眼下卻能自己幹翻好幾隻了。
它沒幹掉一隻,都會拿到萬蠱王面前炫耀一番,萬蠱王老僧入定,看都懶得看它一眼。
小蠱蠱當着萬蠱王的面,嘚瑟地把千蠱王吸溜了!
司空長風道:“好了小花,今天就吃到這裏,明天再來。”
吃了好幾隻了,再吃下去,司空長風擔心進補過多,過猶不及。
小蠱蠱意猶未盡地砸了咂嘴,蹦到萬蠱王的身上,小爪爪一癱,趴着不動了。
司空長風将兩隻蠱王收進玉瓶,轉身回往司空府的密道,卻突然,他眸光一凜:“誰?!”
聖女眉心一跳!
“大公子,是我,白日裏您有東西落在朝陽殿了,我正要給您送過去的。”一名朝陽殿的小弟子拿着一柄玉骨折扇走了過來。
司空長風散去眉間警惕,溫和地說道:“多謝。”
小弟子拱了拱手道:“不客氣,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侍奉老祖了,大公子,告辭。”
“告辭。”司空長風帶着玉瓶與折扇,打榕樹的另一側走了過去。
一直到他徹底消失在夜色,聖女才暗松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沒松完,聖女便忽然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仿佛厚重的山體,轟的壓了下來!天邊的雲層烏壓壓地滾了過來,遮蔽了繁星皓月,四周變得黯淡無光,樹葉沙沙作響,群鳥撲飛,群蠱瑟縮!
聖女連反應都來不及,便胸口一痛,筋脈逆轉,七竅都流出了腥紅的血絲來。
爲不暴露自己的功力,聖女來之前服用了短效的化功散,她如今沒有半分功力,根本就扛不住這股毀天滅地的氣息。
她的膝蓋彎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她一手捂住快要炸裂的胸口,一口死死地撐住地面。
咔!
她的肋骨斷裂了。
早料到老祖強大,卻沒料到竟是如此可怕。
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活生生死在這股威壓裏,她用盡全力,擡起來,顫顫巍巍地摸出了懷中的畫像。
隻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她的手骨斷裂了。
她疼得冷汗直冒,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老……老祖……我是……蘭伊的……”
話音未落,她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榕樹下彌漫起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四周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沉寂。
一道高大的暗影走了過來,犀利的眸光一動,那副畫像飛了起來,在半空徐徐鋪開。
高大的暗影怔怔地看着半空的畫像,半晌後,發出了蒼老如洪鍾一般的聲音:“蘭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