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聖女僞裝成蘭府侍女,悄悄混入了蘭嬌的院子,結果就發現院子蘭嬌已經不住這邊了,她抓了一名正在灑掃的丫鬟,冷聲道:“家主去哪兒了?”
丫鬟害怕地說道:“家……家主走了啊。”
“走了?”聖女眉頭一皺。
丫鬟小心翼翼地說道:“嗯,應當是回司空家了。”
聖女眉頭皺得更緊了:“什麽意思?家主爲何會回司空家?”
丫鬟道:“家主嫁給了司空二公子,自然要回司空家了。”
聖女聽到這裏,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今日揭穿那丫頭的計劃失敗了,不僅如此,那丫頭還逼着她娘将家主之位給交出去了。
聖女一掌劈暈了丫鬟,邁步朝三房原先的住所去了,果不其然,她娘已經被迫搬回了曾經的院落,這裏經修葺早已大不如前,可比起家主的院子仍有些小巫見大巫。
蘭嬌正坐在銅鏡前黯然神傷。
聖女閃身二人。
“誰?”蘭嬌一驚。
“是我。”聖女走了過來。
蘭嬌看見女兒,暗淡的眼底終于光彩重聚,可想到了什麽,又猛地走到門口,探出腦袋往兩旁望了望,确定無人發現才合上房門,并插上了門闩。
聖女見她如此警惕,不由地微微蹙眉。
蘭嬌敲出了女兒的疑惑,歎息着解釋道:“蘭家已經不安全了,到底都是蘭沁與那丫頭的眼線,你以後也别往這裏來了,有什麽事讓人帶消息給我,我去找你。”
聖女狐疑道:“怎麽會這樣?”那丫頭才回門了一日而已,蘭府的形勢竟然就已如此嚴峻了嗎?
提到俞婉,蘭嬌頭疼不已,蘭嬌扶住額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直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明明不可能的事……卻偏偏在我眼前發生了。”
“娘指的是什麽?”聖女問。
蘭嬌不知從何說起。
聖女不解道:“是那丫頭在聖女石上動了手腳,沒能驗出她是假聖女……還是……有‘司空雲’的包庇,娘連驗證她的機會都沒有?”
“都不是。”蘭嬌痛苦地搖頭,“那個假的二公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我驗了,還是用一百多塊聖女石驗的……”
聖女沉思道:“一百多塊聖女石?這無論如何也該把那丫頭拆穿了才是。”
“我也這麽認爲,可偏偏……那丫頭是聖女!比你更厲害的聖女!”蘭嬌不堪回首地将一百多塊聖女石齊齊發亮的事與聖女說了,想到那“恐怖”的場面,蘭嬌的腿肚子都在發軟,“從沒有人能點亮那麽多聖女石?還是不同的顔色……這說明她至少是一位紫衣聖女。”
紫衣聖女乃是聖女的巅峰,蘭嬌卻用了一個詞——“至少”。
“沒有聖女能做到這一步……紫衣聖女也不能……她……她是……”蘭嬌閉了閉眼,不情願卻又不得不道出那個猜測,“她是聖王!”
轟!
聖女的腦子裏猛地炸響了一道天雷!
聖王……
那丫頭竟然是聖族的王?
數千年前,當皇族尚不成氣候的時候,聖、巫兩族一統天下,淩駕于所有皇族之上,若說在廣大信徒眼中,聖女是上蒼神使,那麽聖王與巫王便是神靈轉世。
一個爲奴,一個主,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再厲害的聖女,也隻是聖王的侍女,聖女以侍奉聖王爲己任,隻不過,聖王隕落得更早,沒了聖王之後,聖族的傳承便落在了聖女的手上。
随着血脈的稀薄,聖女的境界都變得大不如前了,然而饒是如此,聖女仍是世人眼中最接近神靈的使者。
當然,這一切的是前提是聖王已經絕迹了。
若是叫冥都人知道聖王現世……
聖女立馬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
以爲那丫頭什麽都不是,隻是空有一副美貌,卻不料她會是聖王……天底下所有聖女的主人!
她怎麽可能認那丫頭爲主?!
“不對。”想到了什麽,聖女猛地擡起頭來。
“什麽不對?”蘭嬌問。
“我是聖女,我與那丫頭相處這麽久,卻一次也沒感應到令我忌憚的氣息,她不是聖王,不是!”
“娘難道還會騙你嗎?娘知道,你一定又想說是那丫頭耍了什麽手段……娘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在場的不止娘一個人,所有人都瞧見了,那丫頭沒機會同時對一百多塊聖女石動手腳,她真的是聖王!”
“她不是!”聖女冷冷地說。
“女兒……”
“……她肚子裏的那塊肉才是!”
蘭嬌一怔。
聖女沉吟片刻,說道:“因爲尚未出世,聖王的氣息并不穩定,所以尋常情況下感應不到,今日……應當是那丫頭受了刺激,動了胎氣,導緻聖王氣息外溢。”
蘭嬌弱弱地吸了口涼氣:“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聖女石亮了一陣,突然就不亮了。”
聖女眸光冷冽道:“倘若那丫頭是聖王,聖女石就該一直一直亮下去。”
蘭嬌恍然大悟:“看來你說的是真的,她肚子裏懷着的才是真正的聖王。”
輸給那丫頭已經夠難看了,竟然是要輸給她未出世的孩兒,想到那孩子出生自己,自己要五體投地地跪在它面前,像個下人一般侍奉它,聖女就感覺渾身難受!
聖女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裏:“那丫頭……到底走了什麽狗屎運?!”
有三個可愛的兒子,一個完美的丈夫,如今,竟然又即将成爲聖王的母親,聖女總認爲自己天生好命,可看了那丫頭,才知什麽叫生而爲赢。
“我不甘心……”聖女咬牙,“必須除掉那個孩子!”
沒了聖王,她便依舊是冥都最尊貴的聖女!
蘭嬌忙道:“女兒啊,你别沖動,我能猜到的,蘭沁那個賤人想必也猜到了,她一定會加強防範,以咱們如今的實力,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司空雲那個蠢貨,若不是他擅作主張,被人擺了一道,以他的身份,調用司空家的高手,立馬能将他們的院子夷爲平地!”聖女隻顧着往司空雲身上甩鍋,渾然忘了自己也是引狼入室的一員。
正糾結着如何對付俞婉之際,一個粗使婆子抱着一個大箱子過來了,在門外禀報道:“夫人,您的東西收拾完了,這個箱子是您吩咐過給您拿到房中來的。”
蘭嬌給聖女使了個眼色。
聖女躲到屏風後。
蘭嬌給婆子開了門,淡道:“放桌上吧。”
“是。”粗使婆子将箱子放在桌上後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蘭嬌插上門闩,聖女自屏風後走了出來。
蘭嬌打開箱子,不耐地啧了一聲,道:“這些下人怎麽辦事的?我說的不是這個箱子啊……”
她說着,随手翻了翻,一幅卷軸不經意掉了下來。
“這是什麽?”她拾起來,打開了一瞧,發現是一幅畫像,她的目光落在畫像上,足足停頓了好一瞬,随後又看向聖女的臉,“你……”
“怎麽了?”聖女問。
蘭嬌将畫像遞給聖女,仔細對比了二人的容貌,驚詫地問道:“你不覺得你這張臉和畫像上的有些像嗎?”
聖女定睛看了看:“是有些像,畫像上的是誰?爲何會與那丫頭有些像?”
她如今頂着的是俞婉的臉。
蘭嬌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難怪我第一眼見她,便覺着好生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我何止是見過啊……這不就是蘭沁與長姐的母親……蘭伊聖女嗎?蘭伊聖女當年遭人追殺,被迫離開了冥都,之後再也沒有回來,我怎麽就沒想過她可能在中原也有了自己的後人呢?”
聖女道:“娘的意思是……蘭伊聖女嫁給了中原人?”
蘭嬌笃定地說道:“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麽解釋她的臉與蘭伊聖女這麽像,又怎麽解釋她喚蘭沁二姥姥的事?”
聖女頓了頓,須臾,譏諷地笑了:“孩子在中原生的,可父親未必是中原人啊。”
“嗯?”這下,換蘭嬌疑惑了。
聖女撫摸着畫像上的臉:“娘還記不記得有關蘭伊聖女的傳聞?”
蘭嬌說道:“關于她的傳聞有許多,你指的的是哪一個?”
聖女的指尖在畫像的人臉上刮出一道劃痕:“與司空老祖的那一個。”
“啊!”蘭嬌趕忙捂住了嘴,以防自己晚一步便要尖叫出聲來,她定了定神,拿開手,小聲道,“這話你也敢說!不怕被殺頭嗎?”
當年敢在民間散播這則流言的人全讓司空家處置了,司空家對老祖的傳言諱莫如深,饒是貴爲聖女,也不可輕易胡言亂語。
“這件事,我隻說給娘聽,怕什麽?不過,當年的傳聞,娘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吧?我也是獲得進入冥山的資格後,才無意中打探到一些内幕的,當年蘭伊聖女遭到追殺,兇手其實是司空家的家主,那位家主要強娶蘭伊聖女,蘭伊聖女不同意,他便使了手段,先是暗算了蘭伊聖女的丈夫,再是重傷了蘭伊聖女,原本,蘭伊聖女已經被抓去司空家,可娘知道是誰把她放跑的嗎?”
“司空老祖?”蘭嬌下意識地說道。
聖女淡淡地說道:“沒錯,就是老祖,老祖是那一任家主的親弟弟,娘覺得,老祖爲何要冒着得罪兄長的風險将蘭伊聖女放出去?”
蘭嬌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眸子:“難……難道是因爲……”
“因爲她懷上了司空老祖的骨肉。若果真如此,那麽那丫頭,就是司空老祖的玄孫了。”聖女摸了摸自己的臉,“呵,終于找到對付那丫頭的法子了!”
……
“啊!少夫人是司空老祖的玄孫啊?”影六聽完蘭氏的話,驚得都從凳子上站起來了。
“原先我也不信,可前不久我重新整理母親的遺物,在裏頭發現了這個。”蘭氏說着,自懷中取出一個錦囊,錦囊乍一看是空的,細看卻有一個夾層,蘭氏自夾層裏抽出了一封信,“這是母親當年寫給老祖的信,原來……母親當年與老祖彼此仰慕,奈何母親是蘭家的聖女,她不可以違背祖訓,隻能将對老祖的情意藏在心底。”
“可是……不是說聖女與司空家的血脈是無法融合的嗎?”影六問。
蘭氏點點頭:“是啊,在遇到你們之前,我也認爲是無法融合的,可一旦融合了,将會擁有無比強大的後人。”
影六、影十三與青岩等人齊齊交換了一個眼神——芸妃,一個被宮鬥耽誤的高手!
蘭氏頓了頓,說道:“不過,這些隻是我的推斷,是不是老祖的玄孫,還得親自問問老祖才是。”
想到了什麽,影六拍了拍自己腦袋:“哎呀!糟糕!忘了聖女還頂着阿婉的臉了!她若是也猜到這個,先一步去找老祖相認……”
影十三騰地站起身來:“我去禀報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