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家夥紮着大紅花,頂着張飛眉,臉上兩坨紅彤彤的大胭脂,一雙幾乎咧到耳朵根兒的烈焰紅唇,再配上那一身大紅大綠的的衣裳,看得風雷嘯而不精、群妖亂而不懼的二皇子都忍不住抖了三抖!
原本趴在俞婉懷裏的小胖球,看到這三個小家夥,直接吓得吧唧一聲掉了下來!
太、太特麽閃瞎獸眼了……
俞婉也沒料到自己不過是一會兒沒看着,她娘就争分奪秒地把三個小家夥給禍禍了。
她是不是還應該感激她娘顧忌有客人在,沒和小家夥一起笑出豬叫聲啊?
屋内,姜氏張嘴——
俞婉:“阿娘。”
姜氏悻悻地閉了嘴。
俞婉将不忍直視的小家夥帶去後院洗了臉。
洗白白的小家夥露出了原本的容貌,精緻得無可挑剔的五官,漂亮得難以形容的臉蛋,這根本是……根本是……
燕懷璟的腦海中冒出一個名字。
他打了個激靈!
年齡、容貌、三胞胎,全都對得上,說不是燕九朝的孩子隻怕都沒人信,隻是……他的孩子爲何會出現在俞姑娘的家裏?
難道說他倆已經——
“許公子。”俞婉打斷了他的思緒,“我換了個方子,藥膏繼續塗抹,藥可以不吃了,但需要藥浴,每日一次。”
燕懷璟接過俞婉寫的方子,看着糙紙上娟秀的字迹,實難相信會出自一個村姑的手。
那人當時帶了個嬷嬷,衣着不凡,想必是有體面的姑娘。
“你……你和誰學的字?”燕懷璟問。
俞婉可沒正兒八經地練過毛筆字,都是原主的,隻不過她并不記得原主是與誰學的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原主失蹤前是不識字的。
“怎麽?是我的字寫得不夠好嗎?”俞婉巧妙地回避了他的問題。
燕懷璟聽出了她的回避,識趣地沒再往下問了。
俞婉低頭,去抱地上的小胖球。
燕懷璟的眸光落在了她的頭頂,她站起身後,他放下方子,朝她走了過去。
俞婉剛抱起小胖球,便感覺頭頂一暗,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将她籠罩了起來,一股淡淡的、類似于龍涎香的香氣在她鼻尖萦繞開來。
燕懷璟探出手,輕輕地伸向了俞婉,眼看着就要碰到她,卻突然,三個小奶包嗖嗖嗖地擠了進來,将俞婉擋在身後,擡起小腦袋,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燕懷璟的手就是一頓。
“怎麽了?”俞婉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問。
燕懷璟張了張嘴:“你……頭上有葉子。”
俞婉擡手一摸,果真在發髻上摸下一片嫩綠的葉子來。
小奶包又齊刷刷地走到門口,使出師奶的勁兒,哎呀哎呀地推開了大門。
老大用小屁股怼着門兒。
燕懷璟一怔,正要開口,老二與老三自他身旁哒哒哒地跑過去了。
老二踮起腳尖,摸到桌上的方子,毫不猶豫地塞進他的左手!
燕懷璟又是一怔。
老三又揪住小胖球的尾巴,将小胖球倒提起來,無比果斷地塞進了他的右手!
攆人小分隊一臉嫌棄地看着他。
好了,你可以走了!
燕懷璟:“……”
燕懷璟拎着小胖球坐回馬車時,君長安忍俊不禁地問道:“這麽快?”
假裝沒看見尊貴無比的二殿下是讓幾個沒斷奶奶的小家夥攆出來的……
君長安幸災樂禍道:“二殿下也有讓人嫌棄的時候嗎?”
燕懷璟的臉更黑了。
說好的假裝沒看見呢?
小胖球幽怨地看了燕懷璟一眼,仿佛在埋怨都怪他,害得自己不能蹭胸胸。
小胖球咔咔咔地咬斷小鐵籠,頭也不回地鑽了進去。
“公子,可以走了嗎?”車夫問。
“走吧。”燕懷璟說道。
車夫揮動馬鞭,車轱辘緩緩地轉動了起來。
燕懷璟透過車窗簾的縫隙,望向堂屋中的一大三小,俞婉彎身,不知與他們說了什麽,三個小家夥羞答答地低着頭,一副做錯事心虛又害怕的樣子,可眼底的狡黠怎麽都潛藏不住。
俞婉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們:“下次不許這樣了知道嗎?”
三個小家夥點頭點頭。
“真乖。”俞婉揉了揉他們的小腦袋,三人就勢撲進俞婉的懷裏蹭抱抱。
這一幕,怎麽看都讓人感覺溫暖和幸福。
那個女人……
燕懷璟的腦海裏又閃過了大雨中,女子挺着大肚跪下來看他的畫面。
如果她的孩子生下來了,也該是這般大了吧。
“長安。”
“殿下有何吩咐?”
“去找個有經驗的嬷嬷來。”
“哪方面的經驗?”君長安問。
“人事。”燕懷璟道。
皇子到了年紀,都會給安排教習人事的宮女,許賢妃也往燕懷璟的寝宮送過,可燕懷璟都以要守孝爲由拒絕了。
二殿下這是終于想通了,要結束了自己的童男之身了?
“殿下,這種事讓人事宮女來比較好吧,嬷嬷年紀都大了,殿下不覺得自己口味太重了嗎?”君長安不忍直視地問。
燕懷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咬牙道:“能看出女人生沒生過孩子的!”
君長安:“哦。”
還想和嬷嬷生孩子,殿下怕不是瘋了……
……
燕懷璟離開後,俞家總算沒貴客上門了,作坊連着運轉多日,鄉親們累壞了,俞婉給他們放了兩天假。
“不會影響生意吧?”裏正擔憂地問,他是不來作坊做事,可全村沒了地,全賴俞家的作坊過日子,他比俞家人更緊張作坊的生意。
俞婉笑了笑,說道:“生意很好,裏正放心吧。”
目前的重點仍是大比,大比過後才簽署硬性的供貨協議,那時,怕是想多休息都不能了。
聽說生意好,裏正就放心了:“正好,我也想帶着鄉親們看看,怎麽把地給弄一弄,來年還是得種點東西的。”
菜也好,米也罷,終歸是鄉下人,田不能一直都荒着。
“其實……”俞婉頓了頓。
“你說。”裏正如今很是器重俞婉,俞婉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他感到在意。
俞婉想了想,說道:“我上過山,發現地動過後,山上的地貌也變了,但沒變壞,反倒更好了。裏正,我們要不要考慮開荒啊?後山有一條溪流,利用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魚塘,後山土質肥沃,能種的作物很多。”
核桃、柿子、梨子、野菜、葡萄……俞婉腦子裏蹭蹭蹭地冒出十多個品種,全是小時候見姨婆種過的,姨婆能種,她和鄉親們也能種。
“這……”若在以往,裏正是絕不會把主意打到山上去的,可眼下情況特殊,他不得不爲村子多做打算了,“就咱們這點人?夠開荒嗎?”
算是認可俞婉的提議了。
俞婉就道:“咱們可以請人呀!”
“啊?”裏正驚訝。
俞婉彎了彎唇角:“裏正忘了,咱們還做着生意,等賺了銀子,就能去外頭請人回來開荒了。”
請、請人開荒?這麽大膽的事,裏正想都沒想過!
在裏正的觀念裏,從來隻有他們去給别人做苦力的份兒……
俞婉可不是心血來潮随口一說,她是有認真考慮過的,在外人眼中蓮花村是一個最偏遠又荒無人煙的村子,然而在俞婉看來,他們依山傍水,簡直就是生活在一個聚寶盆裏,不好生開發一下,那都是暴殄天物了。
何況這與豆腐生意并不相沖,反而能多元化發展,讓他們的生意鏈越做越大。
俞婉望向連綿不絕的山脈道:“裏正,我要讓咱們村,成爲蓮花鎮第一村!”
裏正險些驚掉下巴:“正、正數的?”
倒數的已經是了。
裏正被俞婉一席話撞擊得心口發熱,他們良田盡毀,肚子都快吃不飽了,阿婉卻與他說,他們要成爲蓮花鎮最富庶的村子,這真的可能嗎?
……
俞家人已經知道三個小家夥與家人失散的事了,昨夜,姜氏帶着小家夥在老宅吃過飯了。
小鐵蛋、小閨女與三個小家夥坐一桌,大口大口地吃着紅糖發糕,早飯是大伯母做的,她做菜不如大伯講究,可這頓飯也是用了心的,紅糖發糕上撒了芝麻,嵌了幾顆去核的紅棗。
三個小家夥坐在小闆凳上大快朵頤地吃着,不時被俞婉喂上一口小粥粥。
俞婉看着他們吃東西的樣子,比自己吃了還滿足。
小鐵蛋:“阿姐你不喂我。”
俞婉:“你幾歲了?”
小鐵蛋生無可戀:“你不愛我了。”
俞婉:“……”
吃過飯,俞婉把入京治腿的事與家人說了。
俞家人沒有意見,大比暫時擱置,作坊又暫停營業,與其在家閑着,不如去京城碰碰運氣。
“上次那老大夫是做過軍醫的,他很擅長治療外傷。”俞婉記得那位寶芝堂的大夫,大夫言詞間頗有幾分把握。
“去吧。”大伯母說。
大伯欲言又止。
俞婉明白他在擔憂什麽,一次次的失望下來,已經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可俞婉不想放棄。
如果不是大伯,現在瘸腿的人就是她,她不是在治大伯的傷,是在治她自己的。
“那就……那就去吧。”大伯說。
俞松去栓子家趕了牛車過來,俞婉将大伯扶了上去。
三個小奶包見她上車,也骨碌碌地爬上牛車。
俞婉忍痛說道:“也好,若是遇上你們爹,就把你們送回去。”
一臉懵圈的小奶包:“……”
現在跳車還來不來得及?
他們在鎮上換了一輛馬車,俞松将牛車趕回去,俞婉、俞峰陪着大伯與小奶包乘馬車去了京城的寶芝堂。
一月不見,寶芝堂的生意更好了。
“你們在馬車上坐着,我去排隊。”俞峰說罷,排到了長長的隊伍後,看樣子,至少下午才輪得上他們。
俞婉摸了摸腰肢:“大伯母備的糧食,我落在牛車上了,大伯待會兒想吃什麽?我去買。”
“我不餓。”大伯沒胃口。
車夫說道:“那邊兒的胡同裏有家賣羊肉泡馍的,味道不錯!”
“吸溜~”三個小奶包流口水。
大伯笑了:“那就羊肉泡馍吧。”
他們如今不差幾碗羊肉泡馍的錢了,何況就算差,也不能苦了幾個孩子。
俞婉跳下馬車,将三個小奶包也抱下馬車。
她一手牽着老大,老大手裏抓着老二,另一手牽着老三,朝俞峰走過去:“大哥,我去買羊肉泡馍。”
俞峰肉痛道:“我隻要馍就行了。”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但我買了,你還能不吃?
俞婉垂眸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促狹,牽着三個小家夥,往車夫所指的胡同去了。
她雖衣着樸素,卻架不住天生麗質,又牽了三個一模一樣、可愛到炸裂的包子,一路走過去,不知吸引了多少路人的目光。
羊肉泡馍是地攤,擺攤的是一家四口,一對老夫婦與他們的兒子兒媳,攤子收拾得很幹淨,羊肉很新鮮,湯汁散發着淡淡的羊膻味兒,但也有醬汁與蔥花兒的香味兒。
“五碗應當夠吃了。”俞婉來到攤車前,“羊肉湯怎麽賣?”
老夫婦在一旁埋頭切羊肉,做湯與收銀子的是年輕小倆口。
小倆口看到這一大三小,先是驚了一把,小婦人說道:“小碗二十五文,大碗三十文,馍馍三文錢一個。”
這物價,真是比鎮上貴多了。
大手大腳的俞婉都感覺到肉痛了。
三個小奶包齊刷刷地擡起頭,賣萌,賣萌,賣萌!
“哎呀。”小婦人心都要化了,“羊肉湯便宜你兩文吧,馍馍送你兩個。”
成功幫俞婉掙到十六文!
俞婉付了銅闆,正要把第一碗給大伯端過去,卻不料迎面駛來一輛馬車,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你看!那不是小公子嗎?”
是荔枝的聲音。
小公子失蹤,顔府上下傾巢出動,就連顔如玉都坐着馬車找了一整晚,本以爲希望渺茫了,哪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竟在去少主府坦白求助的路上奇迹般的遇上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
顔如玉戴上面紗,遮住憔悴的容顔,神色冰冷地下了馬車。
她早已自顔夫人的口中問出了線索,襲擊顔夫人的是一個女人,顔夫人雖沒看清她的容貌,卻聽見了她不屑的哼聲,那聲音,很是年輕。
想來就是那個年輕的女人偷襲了她娘,又抱走了三個孩子。
“本小姐倒要看看究竟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将軍府的頭上動土!”顔如玉腳步匆匆地走上前,定睛一看,瞬間傻眼,“是你?”
“顔如玉?”俞婉也有點兒傻眼,她與姓顔的命裏犯八字麽?這樣也能碰上?
三個小奶包抓住了俞婉的手。
顔如玉的眸光冷下來了:“到娘這裏來。”
三個小奶包害怕地往俞婉身後縮了縮。
娘?這個千金才是三胞胎的娘嗎?可是怎麽看,都覺得那個姑娘更像是親娘啊……羊肉攤的小婦人忍不住在心裏泛起了嘀咕。
“不聽娘的話了嗎?過來!”
三人的抗拒,顔如玉的顔面掃了地,她忍住火氣道:“不聽娘的話了嗎?過來!”
俞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别兇他們!”
“我管教我兒子幹你什麽事?”顔如玉說着,粗魯地探出手,去抓俞婉身邊的孩子。
這麽兇,不怕傷到孩子嗎?!
俞婉一把扣住她手腕。
顔如玉掙了兩下沒掙脫,惱羞成怒地瞪向俞婉:“你好大的膽子!你做的事死一百次都不夠,我還沒與算賬,你倒越發蹬鼻子上臉了!”
俞婉怒怼道:“我做的什麽事?明明是你自己看不住孩子,到頭來卻把氣撒到幾個孩子頭上,有你這麽做娘的嗎?是親生的嗎?!”
顔如玉被踩中痛腳,越發怒火中燒:“好個牙尖嘴利的野丫頭,看來今日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是不會知道天高地厚了!來人!給我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