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01廚神大比,真假娘親


“那麽,三位小公子就交到您手上了。”

方嬷嬷和藹地說。

顔如玉沒料到自己千方百計想要要回來的孩子,竟然就這麽讓王妃送回來了,若非場合不對,她真想掐自己一把,看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方嬷嬷将她的驚訝盡收眼底,一個失了寵的“未婚妻”,陡然再得王妃看重,不是這副反應都怪了。

方嬷嬷和顔悅色地說道:“少主偶感風寒,身子不适,王妃去照看他了,幾位小公子年幼,不便過了病氣,這幾日就勞煩顔小姐代爲照看了。”

顔如玉溫聲道:“嬷嬷這話就見外了,我是他們親娘,照看他們是應該的,我還要感激王妃願意讓我照看呢。”

方嬷嬷道:“如此,就有勞顔小姐了。”

……

二月底,俞家的小作坊完成了魏老夫人壽宴上接到了所有訂單,并順利向秦爺交了第一批貨——八百斤黑臭豆腐以及三十壇臭豆腐乳。

這些食材被秦爺運往了距離京城最近的兩家醉仙居,臭豆腐一沒脈象,聞着又臭,本以爲要慢慢才能打開市場,哪知不到兩日便一售而空。

秦爺雖有心催下一批貨,奈何眼下最關鍵的是京城的廚神大比。

“貨你慢慢出,我不着急。”秦爺大方地說。

俞婉就道:“着急也沒辦法,沒有趁手的工具,豆腐的産量上不去。”

秦爺沉吟片刻:“你說的工具是……”

俞婉道:“千斤頂,還有幾樣我想要的器皿。”

秦爺一臉沉思:“你說的我沒聽過,不過我認識不少能工巧匠,應當能幫你做出來,是我老相識,價錢上不會虧待你。”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鐵具在大周朝是管制品,她正愁不好從鐵鋪定制呢。

“我先謝過秦爺了。”俞婉回屋用炭筆畫了圖紙。

秦爺看着手中的圖紙,露出了無比驚訝的神色:“俞姑娘……字寫得真好。”

圖也畫得好,不輸專業工匠,若非親眼所見,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出自一個村姑的手。

“俞姑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他越來越期待三日後的大比了,盡管俞開陽才是主廚,可他就是有種預感,這個小丫頭,絕非池中物。

……

廚神大比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三。

這日,俞家人早早地起了,大伯母去竈屋做了早飯,摻了少許大米熬出的小米粥,緊實的雜糧窩窩頭,再配上幾根新鮮的大蔥與自家腌制的醬菜,一家人吃得滿頭大汗,連片蔥葉都沒剩下。

俞松一口氣吃了八個窩窩頭,居然沒吃飽,還想去鍋裏盛。

“行了。”大伯母将他摁下,“吃多了路上難受,我蒸了饅頭,你們到了再吃。”

俞松哦了一聲,用眼神瞟了瞟一旁安安靜靜喝着粥的俞婉,支支吾吾道:“不……不用了,我吃飽了!”

“二哥吃這麽少?”俞婉擡頭說道。

俞松瞪了她一眼:“你當我是飯桶啊!”

俞婉挑了挑眉,八個窩窩頭離飯桶也差不離了吧……

大比的地點設在京城長安街的天香樓,據說那是天香樓的總舵,比他們去過的玄武街那家大了足足三倍。

據說有數十家酒樓參與大比,一家酒樓最多派出兩位大廚,但天香樓作爲東道主,一共派出了四位大廚,其中一位是鮑神廚。

醉香樓原也有兩位參比的大廚,奈何另一人暈馬暈得厲害,一入京便病倒了。

“俞大廚,俞姑娘,俞小兄弟!”

老宅外,傳來了秦爺洪亮的聲音。

大伯母拿過俞婉收拾到一半的碗筷:“去吧。”

俞婉點頭,起身迎了出去:“秦爺這麽早?”

秦爺笑了笑說道:“不早不行啊,晚了就無緣大比了,還沒吃飯吧?我馬車上備了吃的。”

俞婉忙道:“吃過了。”

“這麽早?”秦爺頗有些意外。

俞婉心道,這算什麽?當初做生意時,夜半三更起來也是有過的。

大比共分三日進行,前兩日都用不到自己的食材,因此俞婉沒收拾什麽,與大伯以及兩位哥哥輕裝上陣了。

去天香樓的路上,秦爺向四人講述了一番大比的規則,除去鮑廚神空降第三日外,餘下大廚都必須經曆前兩日的重重篩選,簡單說來,就是不斷打敗對手,一路晉級到決賽。

秦爺對打敗鮑廚神不做指望,可怎麽也得挺進第三日,因爲隻有到了那日才允許使用自己的食材與菜譜。

“所以前面都是指定什麽做什麽嗎?”俞婉問。

“沒錯。”秦爺道,“若是拿到自己不趁手的食材,很容易影響發揮,不過我想,這應當難不倒俞大廚。”

大伯在天香樓做了那麽久,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基本都烹饪過,少有他做不出來的。

怕就怕他過早對上了天香樓的大廚,要知道人家絕非浪得虛名,大伯又荒廢了這麽久,真對上昔日同行,勝負怕是得兩說。

馬車駛走得快,不過一個時辰便抵達了長安街。

街道上人流攢動,天香樓門前更是被擠得水洩不通,馬車駛不過去,幾人隻得棄車步行。

好容易擠到門口時,俞婉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白小姐?”

正要跨過門檻的白棠聞言,一臉驚訝地轉過身來,她身旁的人也停下了步子,俞婉這才發現崔掌櫃也在。

俞婉上前打了招呼。

“是俞姑娘啊。”崔掌櫃想起自己早先被燕九朝抓包一事,再見俞婉不免有些讪讪。

白棠就親熱多了,拉過俞婉的手:“你怎麽來了?你也是來觀看大比嗎?你一個人?”

初見時小姑娘還挺高冷,一熟絡就成了小鐵蛋一樣的話痨,俞婉失笑:“我和家人一起來的,還有醉仙居的秦爺。”

說着,她轉頭望向随行的人,結果隻有大伯與秦爺、俞松走了過來,俞峰不知紅着臉躲到哪個旮旯裏去了。

白玉樓并未拿到參比資格,但白小姐一擲千金,無比豪氣地包下了一間二樓的廂房,三樓廂房更好,可惜她訂不上,都是預留給貴人的。

白棠努嘴兒道:“天香樓不是讓燕少主砸了招牌嗎?爲挽回顔面,聽說請了不少貴人撐場面,待會兒若是運氣好,指不定能見上幾個皇親國戚呢,那樣也不枉我花掉的銀子了!對了,你方才說與醉仙居的人在一起,是哪個醉仙居?”

俞婉正要回答她的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原本在大堂中各司其職的小厮與夥計,齊齊放下手中的活兒,朝門外奔了過去,俞婉不由地循聲一望,就見一個身着白色束腰羅裙、腰系淡藍絲帶、身姿婀娜、梳雲掠月的姑娘,在衆人的簇擁下,衆星拱月地走了進來。

她戴着淡藍色面紗,額上綴了藍寶石華勝,柳眉如月,眸光潋滟。

她的纖腰不堪一握,束着一條半透明的冰藍絲帶,微風拂過,群裾慢攏,絲帶翩飛,整個人美到了極緻。

幾乎所有人的眸子裏都掠過一絲驚豔。

這怕不是凡人,是畫上走下來的仙女吧?

就在衆人被女子的姿容驚豔得無以複加時,女子又探出一雙纖纖玉手,牽着兩個孩子過來了,還有一個牽在身後的仆婦手中。

三人穿着一樣的衣裳,長着一樣的個子,梳着一樣的丸子頭。

這年頭雙胎都極少見,更别說一胎三寶了。

三人沒戴面紗,整張臉都暴露在了人前。

衆人這才真的傻了眼,他們不是在做夢吧?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孩子?畫上的仙童也沒這般可愛的!

尤其三人耷拉着小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小手卻還被牽着往前走,簡直快把衆人的心給萌化了。

旁人或許沒認出他們,俞婉卻是第一眼便認了出來,三個小奶包自不必說,那牽着他們的女人……想來就是将軍府的大小姐顔如玉了。

燕九朝把孩子帶走後,不是留在身邊,而是送還給了顔如玉嗎?

爲什麽?

一個潇灑倜傥的中年男子自人群後走了出來,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滿臉笑容地沖顔如玉拱了拱手。

有人認出他是天香樓的大東家許卲,許邵是許賢妃的同胞哥哥,因着許賢妃冠絕後宮,不少人暗地裏稱許邵一聲小國舅爺,大國舅爺是皇後的娘家兄弟。

竟是連他都親自去迎顔如玉了。

“诶?那是不是顔如玉啊?”白棠問。

她是見過顔如玉的,雖是戴着面紗,可這才不也戴了嗎?反倒更好認了,何況還有林媽媽以及三個可愛到炸的少主寶寶,白棠絕不會認錯的。

白棠嘀咕道:“她怎麽也來了?她未婚夫把人家場子砸了,她還有臉來?”

“未婚夫?”俞婉一時沒反應過來。

“燕九朝呀!”白棠小聲道。

俞婉淡淡地說道:“他又沒說要娶她。”

白棠挑眉道:“孩子都有了,不娶能怎麽辦?何況你沒皇帝都在擡舉顔家嗎?又是給翻案,又是給升官,隻差沒把聘禮直接送到顔家了!哎?你怎麽走了?我話沒說完呢!你要不要去我廂房的呀?”

與大伯與秦爺交流完畢的崔掌櫃走了過來:“小姐,咱們上去吧。”

望着俞婉略顯孤單的背影,白棠撓了撓頭:“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啊,不是。”崔掌櫃笑道,“俞家是來參比的,大比要開始了,俞姑娘得着手準備了。”

“我說呢,她怎麽會在意燕九朝的親事?”白棠釋然,與崔掌櫃上了二樓。

顔如玉與三位小公子則被許邵請去了隻有貴人能踏足的三樓。

認出顔如玉的不止俞婉與白棠,很快,燕少主未婚妻莅臨天香樓的消息便在人群裏傳開了,衆人紛紛猜測天香樓與燕少主要和解了,雖說沒有這個先例,可顔小姐畢竟是他三個孩子的母親,她的話,總該是有些分量的。

與此同時,早先傳出的有關顔如玉失寵的消息也不攻自破了,她都帶着三個小公子出現在人前了,誰還敢說燕九朝不要她?隻怕她好事将近,不日便要嫁入少主府了。

這頭,顔如玉春風得意自不必退,俞婉也回到了大伯與兩個哥哥身邊,她從不是個把心事寫在臉上的人,何況這又算哪門子心事?天大地大,賺錢爲大,眼下最緊要的是赢了大比,替大伯正名,拿下醉仙居的全額生意,旁的,她暫時沒閑功夫多想。

今日的大比共分三輪進行,每一輪都将拿到制定的食材,至于做什麽菜全憑發揮,十廚爲一組,一組最終隻有三人能進入明日的大比。

天香樓爲避嫌,從别處請來十多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廚擔任品評。

“咱們的運氣可能不大好。”抽簽歸來的秦爺面色有些沉重。

俞婉眨巴了一下眸子:“怎麽了?對手都很強嗎?”

秦爺鞠了一把辛酸淚:“十人隻能晉級三個,三個都是天香樓的,你說呢?”

天香樓的廚子自然是實力最爲雄厚的,誰都不願在第一輪的大比對上他們,可俞家人不僅對上了,還對了仨!

俞峰與俞松簡直不知說些什麽好了。

“故意的吧?”俞松嘀咕。

“真不是故意的。”秦爺連簽筒都檢查了,确定沒動任何手腳,就是運氣背,第一輪便遭遇天香樓的絕殺了。

“自自……自求多福吧!”秦爺拍拍大伯的肩膀,垂頭喪氣地回廂房了。

許是這簽抽得老大廚們都看不過眼了,與天香樓一番交涉後,将一名姓孫的大廚調走了,如此,便還剩杜娘子與一位尤姓大廚。

大伯在天香樓做事時,沒見過這位尤大廚,更沒見過杜娘子,二人雖聽說過大伯,卻并未與醉仙居的瘸腿廚子對上号。

三人帶上各自的副廚,去露天搭建的竈台前忙活了。

第一輪領到的主食材是未去麸皮的面粉,俗稱小麥粉。

輔食材擺在竈台外,雞鴨魚肉,瓜果時蔬,應有盡有。

理論上做什麽都行,隻要用上了面粉。

天香樓的尤大廚第一個開動了,他做的是灌湯水餃,這是一道家家戶戶都會做的吃食,想要推陳出新怕是不易,就見他親自選了幾個新鮮的番薯,讓人洗淨後切塊放入蒸鍋,蒸至軟糯,去皮,将紅薯肉搗成泥,倒入面粉中,加入紅糖、雞蛋揉成面團,這種面團做出來的餃子皮自帶番薯的清香與甜味。

他的餡料亦十分講究,選的是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少一分則硬,多一分則膩,一切把握得恰好到處,剁成揉碎後,用大骨熬制的濃湯混上春筍、菌菇、芥菜拌成餡料。

“原湯化原食。”大伯贊賞地點點頭。

豬肉原是有肉腥味的,但用大骨濃湯澆汁,能極大程度驅除肉腥味,卻又不影響它自身的口感,可以說是一個十分聰明的法子。

番薯的甜味與餡料的鮮鹹徹底融合在了一起,湯汁香濃,肉質鮮嫩,面皮軟糯,鹹香中透着一絲甘甜,直叫人大快朵頤。

杜娘子做的是一道點心,南瓜去皮,切塊蒸熟後搗成泥,加入白糖與小奶皮和入面粉中,爲增強口感,她放了紅棗與山楂泥,如此蒸出來的發糕不僅軟糯香甜,還透着一絲微酸,但這也沒什麽新奇的,直到……杜娘子将幹煸好的辣羊肉粒研磨成粉,均勻地灑在發糕上,這道點心的口感瞬間變得不一樣了。

“好,好,好!”

老大廚嘗完,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足見對這道點心的喜愛了。

吃完盤子裏的發糕,又一道菜式被呈了上來,是一碗黃橙橙的面,分量不多,隻小小一團,淋了一層鮮紅發亮的醬汁,醬汁上是兩片嫩綠的葉子,這擺盤算不上精緻,但就是看得人眼前一亮,食指大動。

老大廚先是嘗了一口面,算不上軟糯,甚至有些硬,他從沒吃過這麽古怪的面條,但也算勁道就是了,他又嘗了一口醬汁,一股牛肉的濃香在唇齒間彌漫開來,他瞬間吓到了。

大周朝禁殺耕牛,竟有人敢做牛肉?

他忙叫來夥計,問過之後才知醬汁裏的并不是牛肉,而是豆腐。

“豆腐?”老大廚不信。

夥計笑道:“小的親眼看着他們做的,确實是豆腐。”

老大廚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把豆腐做出牛肉的口感的,還有這古怪又勁道的面條……老大廚忽然覺得這次大比有點兒意思了。

“是這個味兒嗎?”大伯問。

“吸溜~”俞婉将最後一根肉醬意面也吸進嘴裏,餍足地點點頭,“就是這個味!”

和前世一模一樣。

面條是俞婉做的,發酵途中沒摻水,隻用了蛋液,這樣和出來的面團越揉越硬,但口感勁道,根根分明,醬汁是大伯燒的,俞婉隻随口提了一句,不料大伯真燒出了牛肉的口感。

第一輪過後,身邊的廚子少了四位。

他們拿到的第二道食材是半邊新宰殺的羊與泡過的黃豆。

尤大廚做了一道黃豆焖羊排,中規中矩的菜式,勝在味道極佳。

杜娘子做的是面片燴羊肉與黃豆酥,羊肉的口感并不如尤大廚做的,但那碗黃豆酥真真是美味到極緻了,香酥彈牙,甜而不齁,不是還要留着肚子嘗别的菜,老大廚都想讓杜娘子多炸幾盤了。

俞家做的是清蒸羊肉卷,黃豆被做成了嫩豆腐與豆腐皮,羊肉在外,豆腐皮在内,先清蒸,再煎炒,讓羊腿肉上的肥油徹底地浸出來,最後再配上一勺冰涼的水豆腐,解膩又爽口。

好吃是好吃,但老大廚納悶道:“他家是賣豆腐的嗎?怎麽什麽都能用豆腐做?”

夥計道:“他家就是賣豆腐的呀!”

老大廚:“……”

第二輪過後,隻剩尤大廚、杜娘子、大伯與一個姓滿江樓的江大廚了。

最後一輪比試在一個時辰後,幾人去後排的廂房稍作歇息,大伯累壞了,坐在椅子上直喘氣。

俞婉打開壺蓋:“沒水了,我去倒點水來。”

“我去吧!”俞峰将茶壺拿了過來,轉身出了廂房。

俞松坐在一旁啃饅頭,他也累壞了,明明在白府的宴會上做過一整日的席面,卻不如這半日來得辛苦,主要是時刻緊繃着,太提心吊膽了。

他看向忙着摘豆芽的俞婉:“你不累嗎?”

俞婉搖頭:“不累呀。”

繼續摘豆芽。

手指頭都快動不了的俞松:“……”

俞婉摘了豆芽,剝了玉米棒子,不見俞峰回來,站起身道:“我去找找大哥吧,順便取點冰塊回來。”

大伯的腿又痛了,得冰敷一下。

俞婉出了廂房,朝天香樓的大堂走去,走到一半,便瞧見俞峰被崔掌櫃拽進了廂房。

難得能見白小姐一面,俞婉就不去打攪他了,找大堂的小二要了一壺熱茶:“對了,你們這兒有冰塊嗎?”

“有的,在冰窖。”小二忙得走不開,給俞婉指了路,“往前走,出後門兒,進小花園,右拐,穿過回廊就到了。”

“多謝。”俞婉道了謝,拎着茶壺往冰窖走去。

另一邊,顔如玉下樓透氣,她被幾個小家夥鬧死了,一刻也不願在房中待着了。

她想去園子裏走走,一扭頭,看見朝大堂後門走去的俞婉,俞婉已經轉過身走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認錯了人,叫住被俞婉問過話的小二:“你過來。”

小二見她衣着不凡,不敢怠慢,忙不疊地上前道:“姑娘有何吩咐?”

顔如玉望了望俞婉的背影道:“那是誰?”

小二道:“是跟着來參比的,具體是誰小的不清楚,小的幫您問問?”

顔如玉淡淡地嗯了一聲。

小二把手頭的活計放下,去向同伴打探了一番,回禀道:“一個姓俞的姑娘,醉仙居打下手的。”

姓俞?這麽說是她了?

顔如玉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厭惡:“枉你們号稱廚神大比,卻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來。”

“呃……”小二愣住。

顔如玉本是下樓散心的,卻散得越發心煩了:“行了,你退下吧。”

“……是。”

“小姐。”她的貼身丫鬟走上前,“那村姑如此不知好歹,幾次三番與您作對,您不如趁這機會,給她一個教訓!”

“什麽教訓?”顔如玉道。

丫鬟冷哼道:“她不是來參比的嗎?随便找人在她的食材裏動動手腳,就能讓她名落孫山了,這種事還用不着小姐親自出面,許東家有意與小姐交好,想來會很樂意替小姐解決這個眼中釘的。”

“誰說她是我的眼中釘了?”顔如玉冷冷地朝丫鬟看過來。

丫鬟的腦門兒一涼,低下頭道:“奴婢失言了,小姐寬厚大度,是斷不會與一個村姑計較的!”

顔如玉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知道就好。”

丫鬟不敢再多嘴。

顔如玉胸悶氣短,連帶着看下人也心煩:“你也退下,不必跟着了。”

“是。”丫鬟心有餘悸地退下了。

顔如玉煩躁地朝往花園走去,路過一間廂房時,不經意聽到了裏頭的動靜。

“是那個俞大廚嗎?”

俞?

顔如玉的步子頓住了。

“就是他!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全京城都知道了,天香樓的招牌菜是楊大廚打他手裏剽竊來的,也就咱們初來乍到,有眼不識泰山!”

“這麽說,咱們滿江樓危險了?”

“江大廚的手藝好是好,可對上他們三個……幾乎沒勝算!”

“怎麽辦呐?第一日就輸掉,回頭清河館的人得笑死咱們了!”

“我有辦法,你們幾個過來……”

滿江樓的前身是賭坊,後不知怎的從了良,但骨子裏的劣根性未變,這種下九流的手段可謂是手到擒來。

顔如玉不聲不響地聽了一耳朵。

這群人倒也不笨,知道選瘸腿的大伯與唯一的女人下手,奈何大伯待在房中,有俞松守着,如此,落單的俞婉就成了他們唯一的目标。

俞氏啊俞氏,這可不是我要害你,是你自己惹了麻煩。

顔如玉扶了扶發髻上的珠钗,不動聲色地上了樓。

……

天香樓作爲京城最大的酒樓,冰窖也是一等一的奢華,竟用了幾顆碩大的夜明珠來照明。

俞婉拎着鐵桶走下台階。

冰窖陰森森的,寒氣逼人。

裏頭的冰塊很大,好在工具是現成的,俞婉把鐵桶放下,拿起錘子與冰镩,開始鑿冰。

剛鑿了沒兩下,冰窖的大門便嘭的一聲合上了!

冰窖的光線弱了下來,寒氣也瞬間增了起來。

俞婉古怪地蹙了蹙眉,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邁上台階,拉了拉冰窖的大門,就發現大門竟從外頭鎖上了。

誰這麽缺德?

她鑿冰這麽大的動靜,聽不見嗎?

還是說……是故意的?

吧嗒!

冰窖裏不知打哪兒跌落了一個東西,一股濃煙嘶嘶地冒了出來。

關門不夠,還給她下藥?

俞婉捂住鼻子,看着越來越近的濃煙,冷冷地皺起了眉頭。

“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麽事?等結束了把她放出來便是了,她一個大活人有手有腳的,還能在裏頭凍死了?”

“說的也是,走吧,要開始了。”

滿江樓的夥計鬼鬼祟祟地離開了。

王八蛋!

敢關她,還藥她!

俞婉屏住呼吸,開始用冰镩與錘子鑿門。

……

卻說俞峰終于掙脫崔掌櫃的“魔爪”後,帶着一壺熱茶回了廂房,卻不見俞婉。

“阿婉呢?”他問道。

俞松古怪地問道:“不是去找你了嗎?”

俞峰蹙眉:“我沒碰見她。”

俞松一把坐直了身子:“我去找他!”

俞峰看了一眼累得睡着的爹:“爹醒了,見我們三個都不在,會擔心的,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找。”

俞松不滿道:“怎麽不能是你守着爹,我去找?”

俞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俞松心虛地撇過腦袋:“你去就你去。”

俞峰放下茶壺去了。

距離第三輪的隻剩一刻鍾,大廚們已經陸陸續續地就位了,俞峰問了幾個夥計,沒人見過俞婉。

俞峰的心底漸漸湧上一層不祥的預感,他适才出去,就是擔心阿婉會出來找自己,所有連廂房都沒進,一直站在走廊最顯眼的地方,阿婉不可能看不到他,沒去叫他,隻能是出事了。

“大哥!”

俞峰焦頭爛額之際,俞松神色匆匆地追了上來。

“不是讓你在屋裏守着爹的嗎?”俞峰冷聲道。

俞松氣喘籲籲道:“我忘了和你說,阿婉去取冰塊了!”

冰塊……冰窖?!

“二皇子到——”

俞峰剛邁出一隻腳,天香樓外便忽然傳來一聲宮人的通傳,刹那間,所有人都烏泱泱地跪下了。

俞峰無法,也隻得拉着弟弟跪下。

燕懷璟雖常在民間走動,卻多是微服私訪,今日是給天香樓撐場面才特地亮出了皇子身份,在場諸人又何曾見過龍子?擠破腦袋往前沖,把俞峰倆兄弟擠得都無法動彈了。

許邵帶着族人叩見燕懷璟。

衆人跟着三叩九拜。

俞松快要急死了:“這什麽皇子,怎麽還不走啊?”

他們要找妹妹啊!

就在此時,燕懷璟身後的馬車上,被關在籠子裏的小胖球唰的擡起了腦袋,一臉警惕地望着天香樓的方向,咔咔兩聲把鐵籠子咬爛了。

它嗖的竄了出去!

“二殿下能莅臨天香樓,真是讓天香樓蓬荜生輝啊……”許邵紅光滿面地說。

燕懷璟的目光追着小胖球,對着許邵擡了擡手。

許邵趕忙噤聲。

燕懷璟凝眸,氣場強大地進了天香樓。

衆人看着他冷若冰霜的眸子,噤若寒戰地讓出一條道來。

俞婉吸入的迷煙過多,頭暈目眩,幾乎要握不住錘子了。

“還……還差一點啊……”

俞婉又是一錘子砸下去,卻連冰镩一并脫落了。

俞婉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盡力了。

但實在……實在沒辦法……

她小命休矣……

咔!

銅鎖被咬斷了。

小胖球的爪子在鐵門上急吼吼地撓了起來。

燕懷璟一路走到冰窖時,看見的就是小胖球又撓又撞地怼着門。

“長安。”燕懷璟使了個眼色。

君長安拎起小胖球,将門一拉,拉開了。

傻乎乎怼了半晌的小胖球:“……”

鐵門被拉開,靠在門上的俞婉毫無預兆地跌了出來。

君長安眼疾手快地去扶她,卻不料燕懷璟一個健步邁過來,将半暈的俞婉攬入了懷中。

俞婉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燕……”

俞婉本想喊完那個名字,奈何迷煙上頭,她腦袋一歪,閉眼了。

燕懷璟自然也聞到了散出來的迷煙,不過君長安及時地将門合上了,他并未吸入多少,俞姑娘就不同了,時間一久,怕是有性命之憂。

“長安,請太醫!”

他話音剛落,俞婉打起了均勻的小呼噜:“呼~呼~”

“……”

“……”

君長安嘴角一抽。

燕懷璟滿面黑線。

……

燕懷璟将呼呼大睡的俞婉帶去廂房。

二皇子匆匆忙忙地去了冰窖,出來時懷裏多了個女人,衆人全都不知發生了什麽,隻一個個兒地伸長腦袋,想在二皇子的懷裏看個究竟,奈何二皇子用披風把人裹得嚴嚴實實,他們連根頭發絲兒都沒見着。

不過,他們看不到,不代表顔如玉猜不到。

從冰窖裏出來的女人,除了那個村姑還有誰?

顔如玉垂眸喝了一口茶:“運氣可真好!”

燕懷璟救人并不奇怪,畢竟他是皇子,心懷黎民,兼濟天下,遇上這等事,不出手才是怪了,隻不過有一點顔如玉想不明白,二皇子爲何親自将那村姑救上來,而非假手于護衛?

天香樓出了這等事,許邵難辭其咎,他帶了人誠惶誠恐地跟上:“你們幾個,還不快去伺候?”

幾個體面的丫鬟婆子伸手去接俞婉。

燕懷璟冷冷地說道:“出去!”

幾人身軀一抖,戰戰兢兢地出去了。

燕懷璟将俞婉放在柔軟的床鋪,拂袖一揮,打出一道勁風,合上了房門。

“長安。”

“是。”

君長安追随燕懷璟已久,有些事不必燕懷璟吩咐,隻一個眼神,君長安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君長安去冰窖查探了一番。

要查到滿江樓的頭上并不難,早在二皇子将人救出冰窖的一霎,滿江樓的夥計便意識到自己踢到鐵闆了,誰會料到一個小小的廚娘竟有如此造化,得二皇子親手搭救呢?

幾人屁滾尿流地溜走了,奈何又讓君長安逮回來了。

三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但事件并未因此而結束。

君長安再度進屋時,小胖球正團在俞婉懷裏舒糊地蹭胸胸,燕懷璟則站在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俞婉。

這是他一次将自己的容貌暴露在她眼前,她睡過去前,喊了一個“燕”字,她怎麽會知道她姓燕?

“殿下。”君長安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何事?”一直守着俞婉的燕懷璟轉過身來看向他。

君長安将俞家參比的事與燕懷璟說了,順帶着攤開手心,露出一個刻着詭異圖騰的小鐵筒:“……并不是尋常的同行之争,這我在地窖裏發現的,就是它散出來的迷煙。”

燕懷璟拿過小鐵筒,撫摸着上頭冰涼的紋路,若有所思道:“這是……”

“南疆鬼族。”君長安道。

燕懷璟的眸子裏掠過一絲極強的詫異,南疆鬼族他是聽過的,但那隻是傳聞中的存在,沒人真正見過他們:“那幾個廚子……”

“不是他們。”君長安欲言又止。

燕懷璟正色道:“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君長安道:“我在冰窖附近看見許小公子的長随了。”

“許承軒?”燕懷璟的眸光冷了下來。

……

俞婉醒來時,燕懷璟已經離開了,蹭胸胸的小胖球也十分不爽地讓君長安拎走了。

燕懷璟将消息封鎖得緊,因此沒人知道被他親手搭救的人是醉仙居的小廚娘。

俞家人卻是知情的,燕懷璟臨走前讓人給俞家帶了話,讓俞家人不必擔心。

俞婉也是回到廂房,從大伯與兩位哥哥口中才得知自己被二皇子救了。

大伯由衷地說道:“二皇子真是好人。”

俞峰點頭:“是啊。”

俞松:“哼!”

屋外,傳來幾個夥計的談話聲。

“聽說了沒?滿江樓的夥計沖撞二皇子,被打了三十大闆,還被踢出大比了。”

“活該,誰讓他們不長眼!”

俞家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什麽也沒說,輕咳一聲去備賽了。

滿江樓“沖撞”二皇子,導緻第三輪大比延遲,待到大比開始時,正好俞婉也醒了。

俞家人全心投入今日最後一輪大比,大伯見過那位江大廚做菜,他的廚藝并不在尤大廚與杜娘子之下,隻是發揮不如二人穩定,第三輪若沉下心來,未必沒有晉級的可能,卻被夥計連累得失去資格,惋惜了。

第三輪領到的食材是紅豆,尤大廚仍是做了一份中規中矩的菜式——臘八粥,杜娘子擅甜口,做的是紫米紅薯紅豆糕,大伯将将一半的紅豆打成豆沙,交給俞婉捏了一籠包子,另一半并芡實與雞腿熬了一鍋濃湯。

一口細軟甜膩的豆沙包,一勺鹹鮮香濃的熱雞湯,老大廚吃得大快朵頤。

三輪下來,醉仙居毫無懸念地晉級了。

“那家人也晉級了?”顔如玉意外地皺起了眉頭,“就算滿江樓不在了,還有明月樓、清風館、望川閣,怎麽會輸給幾個鄉下來的廚子?”

丫鬟眼神一閃道:“小姐,會不會是那狐狸精使了什麽手段?”

顔如玉頓了頓,嘲諷一笑:“差點忘了,她是被二皇子帶回屋的人。”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沒準二皇子已經要了她的身子。

顔如玉認定俞家人晉級是二皇子暗中托了關系,雖不明白二皇子怎麽會眼瘸到看上一個小村姑,但除了這個,她想不到别的理由了,總不會是俞家人真有本事與杜娘子、尤大廚一較高下。

“好了,大比結束了,我們也該回府了,你去把林媽媽與小公子找來。”

幾個小家夥鬧騰,吵得顔如玉一個頭兩個大,顔如玉便讓林媽媽與乳母将人帶出去了。

丫鬟趕忙去找,卻隻找到焦頭爛額的林媽媽與乳母。

“小公子呢?”丫鬟驚吓地問。

林媽媽一手端着飯,一手扶着老腰,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不……不知道……”

三人一出來就和那脫缰的野馬似的,嗖嗖嗖地跑不見了!

……

跑不見的三人此時正安安靜靜地扒在一間廂房的門框上,探出小腦袋,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忙碌的俞婉。

大伯與哥哥們去交涉明日大比的事宜了,俞婉留下收拾東西,收着收着感覺不對勁,她唰的回過頭,就見三顆來不及收去的小腦袋。

她的眸子就是一亮:“是你們啊?”

被抓包的小奶包,羞羞地低下頭。

俞婉将三人牽了進來。

三人鬧騰了一整日,滿頭大汗,小臉兒髒兮兮的。

俞婉打了水來,給三人洗了臉、手,擦了汗:“吃過飯了嗎?”

三人的肚子咕咕叫了。

俞婉打開包袱,拿出三個紅豆餡兒的豬豬包,第三輪做豆沙包,她偷偷捏了幾個豬豬包,是給他們做的,隻是她并不确定究竟能不能見到他們。

“我運氣真好,對吧?”俞婉笑着摸了摸三人的小腦袋。

三人抓着豬豬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俞婉看着他們吃東西的樣子,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滿足。

“會不會有點幹?”俞婉倒了水來。

三人乖乖地把水喝了,繼續啃手裏的豬豬包。

顔如玉找到廂房時,看到的就是三個小家夥乖乖吃東西,而俞婉一臉溫柔地看着他們的畫面。

顔如玉覺得自己的眼睛被深深地刺痛了。

在她面前一刻也不安甯的小家夥,在這個女人手裏竟然成了乖寶寶……這女人到底使了什麽手段,把幾個小家夥迷惑成這樣?

“哎呀,小公子,你們在這裏呀?”林媽媽如釋重負地拍了拍心口,走進屋,看到一旁的俞婉,驚得愣了愣,“俞姑娘?”

俞婉看看她,又看看門外的顔如玉,笑容淡下來,緩緩地站起身。

顔如玉邁步進了屋,淡淡地睨了俞婉一眼,對三個小家夥道:“娘不是說過,不要随便吃别人給的東西嗎?還不快放下?”

三人不放。

“别逼我說第二次。”

就是不放!

自己的兒子,竟當着俞婉的面落她的臉,顔如玉火冒三丈,但當着外人的面,她生生忍下了:“來人,把小公子抱上馬車。”

她一聲令下,幾名孔武有力的護衛閃身入内,将不肯就範的小奶包強行抱走了。

顔如玉随之也離開了。

一上馬車,顔如玉便粗魯地奪過三人手裏的包子,毫不客氣地扔出車外:“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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