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奴是在一年前的上元節燈會上偶遇許承軒的,那時許承軒還隻是個看上去有些乳臭未幹的孩子,可畢奴一眼相中了他,因爲這孩子的眼裏有戾氣。
得到許承軒的賞識并不容易,可對畢奴來說卻不難,他不過是略施小計,替許承軒教訓了一個順走他錢袋的小賊,便入了許承軒的眼。
其實教訓小賊的事誰都能做,但做得讓許承軒賞識就得費點心思了。
一直以來,畢奴都對許承軒唯命是從,不僅幫他掃除了諸多障礙,還教會他一些下毒的本事,許承軒自認爲自己對他忠心耿耿,殊不知,畢奴從一開始就是懷有目的的。
當然他的目的并不是許承軒,也不是許家,隻不過許承軒的少東家身份,能很大程度上爲他的行事帶來便利罷了。
互爲所需,如此倒也不算辜負許承軒的一場信任。
隻是,畢奴萬萬沒料到許承軒會讓他出手對付一個鄉下村姑。
許承軒真是越來越變态了,一個丫頭有什麽好忌憚的?或許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該換個新的地方待待了。
畢奴看着俞婉将碗裏的粗糧粥喝得幹幹淨淨,他唇角一勾,也端起碗來,把自己那一碗吃了個幹淨。
那小子不足爲懼,隻要這丫頭死了,一切便都結束了。
畢奴心情大好地告别俞婉。
太得意的緣故,連被小奶包放回桌上的藥瓶變輕了竟然都沒察覺。
“結束了。”他仰天壞笑。
嘭!
他倒在了地上……
怎、怎麽會這樣?這種五髒六腑全都在扭曲的劇痛……
莫非……他也中毒了?!
不可能,他不是把兩碗粥對調了嗎?
容不得畢奴多想,毒液在他體内擴散開來,他忙自懷裏摸出一個小葫蘆。
解、解藥……
然而毒性太強,他手一抖,小葫蘆掉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滾了一圈,滾到早已不養魚的小魚塘邊。
畢奴艱難地爬過去,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撿。
眼看着就要碰到小葫蘆了,卻忽然來了一隻繡花鞋,将小葫蘆踩住了。
畢奴順着繡花鞋往上一瞧,瞬間身子一怔,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眸子。
他怎麽會在這裏看見這個人?
這個人不是已經……
“你……你……你……”畢奴費盡力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裏早已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繡花鞋的主人微微勾起看上去毫無血色的唇角,卻露出了一抹明豔動人的笑。
啪!
小葫蘆被繡花鞋踩破了,解藥一顆顆滾進水裏。
畢奴青筋暴跳,瘋了似的撲過去!
繡花鞋的主人淡淡地攏了攏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了。
……
“阿娘回來了,張嬸家這麽快就忙完了?”俞婉放下吃到一半的晚飯說。
姜氏含笑點頭:“忙完了。”
俞婉問道:“沒吃飯吧?我以爲你會在張嬸家吃,就沒等你了,你先坐,我去盛。”
“我出門了,阿婉很高興?”姜氏說。
俞婉點頭:“嗯,阿娘就是要多在村子裏走動,别整天一個人悶在家裏,其實呢,也不需要阿娘做多少事,但阿娘出去和人說說話、散散心,總歸也是好的。”
姜氏笑容溫婉:“阿婉真是個貼心的孩子。”
……
翌日清晨,荒廢的小魚塘裏飄起了一具男屍。
影六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他隐約覺得屍體有些不對勁,将屍體撈上來後,直接搬去了自家後院。
萬叔嫌棄地捂住鼻子:“你把這東西搬回院子做什麽?晦不晦氣了!”
“少主,這是昨日進村乞讨的流浪漢,他來時都好好的,但現在……”影六翻開畢奴發黑的指甲,“他中了劇毒。”
影十三也過來查看了一番:“是溺水前中的毒。”
萬叔忽然道:“我想起來了,他昨兒不是上俞姑娘家乞讨了嗎?俞姑娘還把人迎進去了。”
漫不經心的燕九朝這才拿正眼看了那屍體一眼,不知察覺到什麽,眸子微微一緊道:“檢查他胸口。”
“是!”影十三嘩啦撕裂了他的衣裳,露出早已被水泡得發白的胸膛,然而那慘淡的肌膚上,有個暗青色的鬼火圖騰。
影十三一愣:“這是……”
影六蹙眉道:“南疆鬼族。”
“鬼……鬼呀?”萬叔的老臉都吓白了。
影六解釋道:“不是真的有鬼,是神出鬼沒,行蹤隐蔽,号稱鬼族而已。”
萬叔趕緊拍拍老胸口:“吓死我了,我還當真的撞鬼了呢!”
影十三疑惑地問道:“少主,南疆鬼族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找俞姑娘有什麽事?”
影六開口道:“屬下去查探一下吧?”
“嗯。”燕九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頭對影十三比了個手勢,影十三将屍體拖出去處理了。
論武功,影六不如影十三,可論打探消息,就鮮有人是影六的對手了。
俞婉與俞峰上京城的事不難猜,兄妹二人早早地離村了,傍晚才回,這想來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又沒坐栓子的牛車,那就是牛車到不了的地方,影六把俞婉的人際關系與生意一琢磨,就隻剩京城了。
而去京城得租馬車,車行昨日關門,唯有驿站開着,影六上驿站一打聽,便知二人是去了玄武街的天香樓。
“少主。”午時不到,影六便回了,“少主,是天香樓幹的!是天香樓的少東家,派來殺人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