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峰的細說下,俞婉與崔掌櫃理清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幾道菜式是大伯在天香樓做廚子期間便已然在家中做過的,隻是一直對味道不滿意,遲遲沒搬上餐桌,可大伯好不容易調整出滿意的口感時,俞婉又出了事。
鑒于崔掌櫃在場,最後一句俞峰含糊帶過了,隻道家中變故,大伯不得不離開天香樓。
沒公開推廣過的菜肴,成了天香樓炙手可熱的招牌菜,任誰的心裏都會起個疙瘩。
崔掌櫃是幹這一行的,尤其理解俞峰的感受,若白玉樓發明的新菜,還沒公開銷售便上了别人的餐桌,那他一定會吐血,狠狠吐血!
當然這裏頭,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那些新菜,是不是真的是尋常人想不到且做不出的?
會不會隻是巧合?
“有多少菜是一樣的?”俞婉問。
“一共五道。”俞峰說,“分别是一葉知秋、二龍戲珠、三星高照、四海升平、五羊開泰。”
五羊開泰是取羊骨、羊肉、羊心、羊肺與羊腸做成的焖鍋,選材與做工十分講究,選的是八到九月大的羊,這樣的羊肉質鮮嫩有肥膏,口感極好,經由腌制、鹵煮、爆炒後,味道有些辛辣霸道,但因加了适量的藥材,因此辣而不燥。
四海升平沒那麽複雜,但食材更爲挑剔,乃是以千裏之外運來的魚翅、瑤柱、鮮蝦與海蟹熬制而成的羹湯,其鮮美程度,非嘗過之人不能想象。
三星高照是一道以用蓮子、紅棗、龍眼做成的點心,軟香濃糯,甜而不膩,又因加入了一點山楂醋,故而回甘裏有一絲酸甜的氣息。
二龍戲珠是一盤青菜蒸獅子頭,獅子頭加入了特制的醬料,口感與别的酒樓截然不同,有一股栀子花的香氣。
最後一道一葉知秋是俞峰唯一沒有吃過的,也是大伯推敲了最久的。
不過即便沒有這道菜的細節,前面幾道也足夠讓崔掌櫃信服了。
他可是吃過這幾道菜的,與俞峰描述的不差分毫!
這幾道菜别的酒樓也做過,便是白玉樓也不例外,不過,他們都沒做出天香樓的口感,譬如獅子頭裏的栀子花香,三星高照裏的回甘微酸。
當然眼下崔掌櫃知道那股微酸是因爲山楂醋了,但……栀子花香呢?
咳咳,崔掌櫃清了清嗓子,罪過罪過,再打探下去就是竊取同行的秘方了。
若換做别人,崔掌櫃就該問他,是不是吃過之後故意來碰瓷兒的了,可對象是俞峰,幾處相處下來,兄妹二人的品性他全都看在眼裏,俞峰絕不是無事生非之人,況且俞峰他爹也确實有一手不輸天香樓的廚藝——
崔掌櫃就道:“我吃過這些菜,口感、食材,确實和你說的差不多。”
俞峰原本想着,或許隻是名字巧合,做工與味道都不一樣,可聽崔掌櫃這麽一說,他心底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俞婉看向一旁一臉沉思的楊大廚道:“如果隻是做法倒還罷了,可連菜名也一模一樣,楊伯伯,這應當不是簡單的巧合了,不知這幾道菜是什麽時候推出來的?”
若是在大伯離開天香樓前,那便是大伯偷師了天香樓,若是在大伯離開天香樓後,毫無疑問是大伯的手藝遭到剽竊了。
楊大廚深吸一口氣,正要回答,一旁的崔掌櫃開了口:“我記得……似乎是在兩年前?那時京城津津樂道了好一陣呢,我還帶小姐去吃了。”
大伯三年前便離開天香樓了!
俞婉正了正神色,道:“楊伯伯,請問這幾道菜是哪位大廚發明的?方便幫我們引薦一下嗎?有些話,我們想要當面問他。”
“這……”楊大廚無奈地歎了口氣,“不瞞你們說,這幾道菜是一位姓湯的師傅發明的,但你們今日恐怕見不着他,還記得方才我與你們提過的在家養傷的廚子嗎?”
“就是他?”俞峰蹙眉。
楊大廚點點頭:“他原先确實與你爹共事過……不過,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子侄,雖然你的話很有說服力,但我也必須把整個事件調查清楚才行,僅憑你一面之詞,很難說就是湯師傅做的……”
俞峰一下子激動起來:“不是他難道是我爹嗎?我爹剽竊了湯師傅的手藝嗎?怎麽可能!我父親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俞婉拉了拉俞峰的手腕,冷靜地說道:“楊伯伯說的對,事情沒調查清楚前,不好給任何人定罪。”
楊大廚握住俞峰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子侄你若信任我,就放心把這事兒交給我,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若确實是天香樓的過錯,我必定勸東家賠禮緻歉,還你父親一個名聲!”
俞峰鄭重地點頭:“楊伯伯,我信你。”
出了這樣的事,暫時是不好與天香樓做交易了。
楊大廚一再挽留三人,俞峰雖沒心情,但盛情難卻,還是吃了一頓午飯才離開。
他點名要吃那幾道菜,楊大廚讓人一一上了。
口感果真與他爹做的差不多,他越發笃定是他爹的手藝被剽竊了。
離開天香樓後,崔掌櫃去了白府,二人上車行租了輛馬車回村。
一路上,俞峰的心情都不大妙。
俞婉突然道:“看不出大伯還挺會取菜名的。”
尤其那道一葉知秋,真是深得她心。
俞峰想說,他爹是沒念書,不識字,可在京城幹了幾年,耳濡目染總還是有的,可還沒開口,馬車便緊急停下了。
車夫傳來一聲尖叫!
俞婉趕忙掀開簾子一瞧,就見光秃秃的小道上,不知何時來了一群蒙着面的男人,正提着大刀,攔住他們的去路!
俞峰的太陽穴突突一跳:“天子腳下,竟然遇到搶劫的了?”
“搶劫?”俞婉深深地看了那群人一眼,别有深意道,“劫财,銀子給你們;劫色,我随你們走,放了我大哥。”
俞峰勃然變色:“阿婉!”
俞婉卻沒看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八名蒙面人:“如何?”
對方卻無視她的話,其中一人揮刀下令:“弟兄們,上!”
“怎、怎麽會這樣?”俞峰眉頭緊皺。
俞婉凝眸道:“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看來是殺人滅口了。”
“……”不待俞峰反應過來妹妹話裏的意思,那夥人殺氣騰騰地沖上來了。
車夫吓得棄車就逃!
蒙面人倒是沒理他,隻一窩蜂地湧上來,拔刀砍向馬車裏的二人!
俞婉擡腳踹上迎面之人的手腕,将他連人帶刀踹翻在了車轅上,随後她抓住俞峰的手腕,一把跳下馬車!
“大哥!快跑!”
兄妹二人朝着京城的方向飛快地跑了起來。
蒙面人提刀追上!
俞峰賣力地奔跑着,忍不住回頭望了那群蒙面人一眼,那群人兇神惡煞,一副非得要了他們的命的架勢,終于是連俞峰都意識到不對勁了。
好歹在鎮上混迹多年,地痞流氓他多少都是見過的,但沒誰沖上來就要殺人的。
“他們爲什麽要殺我們?”俞峰氣喘籲籲地問。
“我們擋人财路了,大哥。”俞婉面色冰冷地說。
“擋人财路?”俞峰蹙眉。
俞婉就道:“大哥難道還沒看明白嗎?我們前腳揭發了天香樓,後腳就遭人追殺,大哥覺得會是巧合嗎?”
“你是說……天香樓要殺我們?”俞峰的眉頭幾乎擰成川字了。
這個蠢大哥,枉他平日裏那麽精明,關鍵時刻竟也逃不過一個“親”字,她适才沒把話說得太明白,就是希望他能自己會過意來。
天香樓怕是還不知有這麽一檔子事,就是因爲不能讓天香樓知道,他們兩個才必須死!
有個蒙面人追了上來。
俞婉扭過身,掄起手中的壇子朝他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蒙面人被砸倒了,他掙紮了兩下想爬起來,卻果斷被壇子裏的臭豆腐熏暈了……
但一個蒙面人倒下,還有無數的蒙面人追上來,兄妹二人就算将趕着投胎的速度都用上了,蒙面人卻依舊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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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柯南附體的你們,一定已經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