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不會說話,可俞婉就是從他們無辜而又忐忑的小眼神裏讀懂了他們的意思。
不是生氣了,而是誤會她不喜歡他們,不想再看見他們。
那晚她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們是真真正正在影六與影十三的懷裏哭了。
或許從那一刻起,他們就誤會她不要他們了。
直到她去了京城,卻沒遵守與他們的約定,他們便徹底覺得她不再喜歡他們了。
而不再喜歡的原因,竟然是嫌棄他們不夠乖。
俞婉的心要疼死了!
明明是她不對,他們怎麽會這麽想?怎麽會把所有的錯都自卑地攬到自己身上?
難道有人說過他們不夠乖嗎?
“怎麽會有這麽不乖的孩子?再這樣我就不要你們了!”
俞婉自動腦補了一下三個小家夥低頭挨訓的畫面,不由地心裏一陣抽痛。
希望是她想多了,這麽可愛的孩子,不會不招人喜歡的。
她喜歡他們,乖不乖都喜歡。
是像小蓁蓁那樣安靜乖巧,還是像小鐵蛋那樣滿村亂跑,隻要是他們,便都是她喜歡的樣子。
俞婉收下他們的字,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她明明答應過俞峰,也答應過自己,不要再與少主府扯上任何關系,可她發現,她對這幾個小家夥毫無抵抗力。
一見到他們,就恨不得把他們搶回家。
他們稍稍委屈一下,她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
這簡直都不像她了。
許是感受到了俞婉眼底的善意,三個小家夥沒再躲避她的觸碰。
俞婉不知該如何解釋沒去探望他們的事,索性話鋒一轉,問道:“我那日去了京城,卻沒去探望你們,你們是不是生我氣了?”
三個小家夥搖頭搖頭。
俞婉彎了彎唇角道:“沒生我的氣,那以後,我能常來看你們嗎?”
三個小家夥的眸子睜得大大的。
俞婉心裏偷着樂,面上卻一副失望的神色:“不能嗎?那……那我還是走好了。”
說罷,她果真站起身來,轉身就要離開。
三個小家夥一把抱住她腿!
俞婉繼續作。
她的演技簡直辣眼睛,可三個小奶包壓根兒看不到,前一秒還躲着怕被她嫌棄的小奶包,眼下就把她抱得死死的,恨不得都挂她腿上了!
哎喲,這幾個小乖寶。
俞婉心裏美得不行,卻還變着法兒地占小家夥便宜:“你們都不喜歡我,不想看見我。”
小家夥們急得小臉兒都紅了,小嘴兒張開,似是想說話。
俞婉眸子一亮,若能借此機會,讓幾個小家夥開口也不錯。
可三人憋了半晌,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憋出來。
俞婉暗暗一歎,是她心急了,這種事,原就急不來的,何況兩歲也不算太大,慢慢引導,總有一天能說話的。
俞婉以爲三個小家夥要黔驢技窮了,哪知三人忽然拉了拉她袖子。
俞婉就勢俯下身來。
三人吃力地踮起小腳尖,在她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
這一晚,三個小家夥是在俞婉的陪同下睡着的。
冰釋前嫌後,俞婉給三人刷了小乳牙,将三人抱到鋪着厚褥子的柔軟床鋪上。
三人乖乖地躺在被窩裏,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俞婉。
“我等你們睡着了再走。”俞婉坐在床沿上說。
三人起先還努力地撐着,可俞婉一下一下撫摸着他們的小肚皮,約莫是被摸得舒服極了,三人的眼皮沉了下來,不多時,便打起了均勻的小呼噜。
撇開被下了迷藥,睡得不省人事的那次,這還是俞婉頭一回認真觀察幾個小家夥的睡姿。
三人睡得并不安穩,平日裏不會說話的他們,在睡夢中會發出輕微的嗯嗯哼哼的聲音,有時一驚一驚的,像是被什麽給吓到了。
“做噩夢了嗎?”俞婉摸了摸三人的額頭,是自己方才演得太過吓到他們了,還是他們從前就受到過什麽驚吓?
俞婉也不确定,隻得多陪了會兒他們,直到萬叔料理完自己的私(吐)事(槽),進屋守着三個小奶包,俞婉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萬叔詫異極了,幾個小混蛋都是白日裏睡覺的,俞姑娘竟然能在晚上把他們哄睡着,真真是十分能耐了。
許是不知俞婉尚未離開,丁宅的前門門栓被插上了,俞婉見後門還開着,腳步一轉,往後門走了過去。
剛出堂屋,碰見了神出鬼沒的燕九朝。
燕少主披着一身銀白披風,手裏揣着個天然暖手爐小雪狐,暗夜中,他亮得宛若一道白月光。
俞婉對他的印象略爲複雜,被他救過,也被他折騰過,說不感激是假的,說不生氣也是唬人的,隻不過,念在他是三個小奶包親爹的份兒上,也念在他救了整個蓮花村的份兒上,她就勉爲其難做個好鄰居了。
“燕少主。”俞婉神色如常地打了招呼。
小雪狐撲騰着爪子朝俞婉撲,被燕九朝殘忍地摁住了。
燕九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好生待着,跑本少主的宅子做什麽?”
又對本少主有什麽非分之想了?
俞婉總覺得他的語氣有點兒欠抽,可誰讓她是一個好鄰居?
俞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這話應當我問燕少主才對,燕少主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跑這種窮鄉僻壤做什麽?”
燕九朝眉梢一挑:“本少主樂意。”
俞婉:“……”
你有錢,你任性。
俞婉又心平氣和地說道:“謝禮放桌上了,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等等,你就這麽走了?”燕九淡淡地叫住她,“起碼把那些菜熱一下啊,他們幾個都睡了,你是想讓本少主自己起鍋竈不成?”
所以你已經看過我的謝禮,知道我上門來幹什麽的,那還明知故問?!
燕九朝揚起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番竈屋的方向:“咯。”
不生氣,不生氣,她是一個好鄰居……
俞婉拿起桌上的一條生臘肉,以及一碗涼透的鹵肉,邁步往竈屋的方向去了。
哪知就在她跨過堂屋後門的門檻時,地面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抖動,好似山搖地晃,山崩地裂,她腳底一絆,整個人直直地撲了下去。
前方可是一塊大青石,眼看着要摔個腦袋開花,忽然,一隻有力的胳膊伸了過來,及時摟住她腰肢,将她一把摟進懷裏,來不及把她推出去,隻得抱着她一轉,以身作墊,背着地,重重地摔在了那塊大青石的棱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