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俞婉姐弟與白棠一車,大伯父子三人一車,餘下三輛拉着年貨的馬車穩穩跟在後頭。
從白府出來時,天空飄起了小雪,馬車緩慢地行駛着,在雪地裏留下嘎吱嘎吱的聲音。
小鐵蛋玩累了,一上馬車便倒進俞婉的懷裏睡着了。
一路人,衆人都很安靜。
抵達白玉樓時已是子時,整座小鎮都陷入了沉睡,白玉樓大門緊閉。
“要我去叫人嗎?”俞峰跳下馬車,來到俞婉與白棠的馬車前,隔着簾子問。
白棠的神色已恢複如常,她淡淡地應了一聲。
俞峰忙去叩響了白玉樓的大門。
開門的老伯是先夫人打娘家帶來的陪房,先夫人去世後,他與妻子便一直伺候白棠,如今二老都住白玉樓,不怎麽插手酒樓生意,多負責白棠起居。
“是小姐啊。”看見白棠自馬車裏出來,老伯并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掌着燈,将白棠迎了進去。
“等等。”俞婉将上車前便已挑好的賀禮拿下來,“不是什麽值錢東西,還望白小姐不要嫌棄。”
白棠面無表情地看了俞婉一眼,沒問爲何要送她,也沒說拒絕的話。
俞婉倒是沒計較她臭着一張臉,孩子嘛,受了委屈,總是要心情不好一陣子的。
俞婉彎了彎唇角,說:“我給你拿上去。”
“嗯。”
這次倒是吭聲了。
“我來吧。”老伯去幫俞婉的忙。
“我來我來!”俞峰一個箭步邁上前,接過了大半的東西,隻剩兩盒點心拿不下,由俞婉一道送進去了。
老伯叫醒老伴兒,二老去廚房給白棠燒水、做宵夜。
俞峰、俞婉随着白棠去了後院。
屋子裏的燈已被老伯點上,俞峰悶頭朝那間屋子走去,走得比俞婉、白棠還快。
“哎呀。”俞婉想到什麽,正要叫住俞峰,俞峰卻已經拎着幾大包袱東西沖進屋了。
不一會兒,俞峰紅着臉出來了。
“我、我什麽也沒看見!”與白棠擦肩而過時,他語無倫次地說,說完,梗着脖子,同手同腳地走(跑)出白玉樓了。
白棠心事重重的,壓根兒沒聽見俞峰說什麽,也沒留意到俞峰的慌張。
跨過門檻前,她頓住了腳步,似是呢喃又似是解釋:“我爹從前不這樣的,我小時候,他待我極好。”
“我明白。”俞婉點點頭,“東西給你。”
白棠接過兩盒點心。
俞婉與她道了别,轉身朝大門走去。
“多謝。”
白棠突然說,也不知是在謝俞婉什麽。
俞婉回過頭,莞爾一笑:“嗯。”
……
白棠沒解釋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俞家人也全都識趣地沒問,可不問,不代表他們不會猜,八成是白夫人在白棠手裏吃了癟,轉頭便向白老爺告了狀,白老爺責難白棠不該爲了幾個外人讓繼母沒臉,白小姐這火爆脾氣,又如何咽的下這種委屈?
父女倆怕是吵得不輕。
“白小姐是個可憐人。”回去的馬車上,俞峰歎息說。
俞松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她可憐?她不愁吃,不愁穿,白家的銀子多得一輩子都花不完!她若是可憐那我們算什麽?你自己都快要吃不上飯了,竟然會去可憐一個千金小姐!大哥你是不是傻!”
俞峰被噎得面色一陣漲紅。
俞婉的唇角勾了一下。
……
撇開白夫人鬧的烏龍,此番去白府,還是收獲頗豐的。
他們做的鹵菜受到了賓客的一緻好評,不少人向白府打聽是哪兒請的廚子,一聽說不是白府,也不是白玉樓的,當即便有人表示要把俞家人請到自己府上去。
俞婉與大伯謝絕了客人的美意,客人便改爲下訂單,單是昨日便收到了三家大戶的訂單,不是俞婉擔心忙不過來不接了,還會更多。
以上是他們賺的,還有小鐵蛋賺的。
小鐵蛋賺的就有點兒多了。
一家人包括病歪歪的姜氏在内,一同清點了一上午,才總算把三大車東西清點完畢。
并非黃白之物,全都是上等的胭脂水粉、绫羅綢緞、珍稀獸皮、古玩字畫以及一些地方特産的吃食。
绫羅綢緞他們穿不了,可以拿去布莊賣掉。
獸皮倒是能穿在棉衣裏,防風又暖和。
至于那些奇怪的瓶瓶罐罐與字畫……
“這個罐子大,拿去裝鹹菜正好。”
一個前朝的古董窯罐就這麽被大伯母抱去腌鹹菜了。
“這口缸小是小了點,不過可以用來養魚苗。”
一個西域進貢的半透明琉璃盂就這麽被俞松拎去養魚苗了。
夜光杯拿去去給雞喂水了。
前朝青銅魚洗(形似臉盆)拿去泡腳了。
“牆上有個窟窿,老透風。”
宮廷第一禦用畫師的真迹啪的一聲,被貼在竈屋的土牆上了……
……
卻說另一邊,顔夫人不堪羞辱,當場暈厥後,足足三日才清醒過來,那日的賓客全都目睹了顔家被“羞辱”的事,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一時間,有關顔如玉未嫁先失寵的消息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顔夫人聽說後險些又背過氣去。
顔如玉端了一碗參湯在床邊坐下:“娘,您仔細身子。”
顔夫人還如何保重身子?他們顔家背負着謀害皇嗣的命案,全賴與燕少主的親事才得以平反,若是燕少主拒絕了這門親事,那他們顔家豈不是又要過回蹲大牢的日子?
“玉兒……”顔夫人攔住顔如玉喂參湯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道,“你趕緊想想辦法,不能讓燕少主取消了這門親事啊!”
“他不會取消的。”顔如玉垂眸,用勺子攪拌着參湯說,“我生下了他的骨肉,娘難道忘了?”
顔夫人喃喃道:“骨肉……對,沒錯,你還有燕九朝的骨肉!母憑子貴,他一定會認回你們母子的!”
顔如玉舀了一勺參湯喂到顔夫人嘴邊:“娘放心,我都安排妥當了,至多兩日,孩子們就能抵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