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不過一小段路程,漠謹言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沒有收回摟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反而把傘遞給她,空出另一隻手來接電話,摁下了微信視頻通話的接聽鍵。
電話是國立醫院心胸外科的主治醫生張文彬打過來的,三更半夜打來電話,肯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尋求幫助。
漠謹言知道的,張文彬技術不錯,但遇到棘手的事情容易急躁,一急就亂。
所以漠謹言接通電話後,語氣可以放慢,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什麽情況,不要急,慢慢說。”
“漠主任,有一個20歲的年輕女性因車禍到急診室就診,就診時患者意識喪失,CT示外傷性的蛛網膜下腔出血和左枕骨骨折。有多發性肋骨骨折和雙側胸膜肺損傷。她被送入ICU并做食道超聲檢查以排除心髒和主動脈損傷。結果顯示主動脈内徑正常也沒有夾層的證據,左室大小和功能正常,沒有明顯的瓣膜異常。”
張文彬急着描述患者情況,這個病例他研究了半天,找不到思路。
漠謹言沒有看到病人,不好做判斷,他問:“傅衍呢,醫院裏沒有其他醫生?”
張文彬說:“傅老師在手術室裏做手術,其他人我也問過了,找不到思路。”
傅老師那邊在做一個棘手的手術走不開,張文彬給同組的幾個醫生打電話求助,都找不到思路,全軍覆沒,漠謹言和張文彬是同一個組的,即便并非全職醫生,但漠謹言醫術最好,三更半夜張文彬隻能打電話求助漠謹言。
張文彬将手機攝像頭對準病人,說:“漠主任,您幫忙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通話視頻上,張文彬焦慮的臉消失了,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如張文彬所說,意識喪失。
漠謹言停住了腳步,專心觀察病床上意識喪失的女人。
顧暖風跟着停住腳步,也朝視頻望過去,與漠謹言一起觀察病人,看了一會兒也沒有看出問題,也有可能是出了問題但還沒有出現明顯的病變。
顧暖風思考了一會兒,提供自己的思路,說:“會不會是心肌斷裂?”
漠謹言偏頭,朝她臉上掃了一眼。
顧暖風說:“如果是出車禍,那麽出車禍時候患者可能是系着安全帶的。當車禍發生時候,因爲慣性她的身體會受到前面的外力作用,這時候安全帶會減低沒有被固定的胸腔所受的沖擊力,但是安全帶擠壓腹部,同樣會增加胸腔内的壓力,并壓迫胸骨和椎骨之間的心髒。當作用于心髒的壓力足夠大時候,是有可能導緻心肌斷裂的。”
聽到電話裏傳來一道女人清麗的聲音,張文彬“咦”了一聲。
這麽晚了,漠主任身邊怎麽會有女人?
不過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張文彬聽到這道女音,開始順着這個思路思考起來。
漠謹言敏銳的目光,也着重去觀察女患者的心肌情況。
很快,便注意到左心耳似有異常變化内膜不明顯?
顧暖風順着自己的思路,也在觀察躺在病床上的女患者,看了一會兒,發現了異常:“謹言,你看,左心耳口處的内膜好像不太明顯。”
左心耳入口處的内膜去哪裏?斷裂了?
漠謹言已經注意到這個情況,正在進一步的觀察。
女患者左心耳口處的内膜不太明顯,但肺靜脈嵴處仍有夾層内膜存在。
左心耳是沿左心房前側壁向前下延伸的狹長、彎曲的盲端結構,位于左心室上方,肺動脈及升主動脈左側,左上肺靜脈和二尖瓣環之間,具有主動舒縮和分泌功能,對緩解左心室内壓力升高及保證左心室充盈具有重要意義。
電話另一端的張文彬,聽到電話裏女人說到左心耳的問題,他立刻拿出食道超聲片子細看。
他一邊看一邊說:“漠主任,超聲顯示左心耳入口處約6×3mm中等回聲團,有蒂與壁相連,随血流擺動明顯,左心耳内未見異常啊。”
漠謹言看了一會兒,給出了準确的判斷:“應該是左心耳部分斷裂,故而沒有明顯的血流動力變化而且不易發現,左心耳入口處實性占位脫落嵌入左心耳内,考慮外傷性左心耳和左上肺靜脈夾層,準備手術吧。”
“是這樣嗎?”張文彬還在電話另一端思考。
張文彬沒有顧暖風和漠謹言的透視眼,隻能通過超聲片子去判斷,偏偏片子病理情況不明顯,可能需要觀察幾天再做超聲,或許那時候就能看到明顯的病理變化了。
顧暖風說:“張醫生,你既然打電話求助了,就應該相信漠主任的判斷,否則你打電話又有什麽意義?
這名患者左心耳外傷,正常情況下,左心耳有正常的收縮能力而減少血栓的形成,但是左心耳受傷後,左心室入口明顯增寬,呈球形或半球形改變,失去有效的規律收縮,左心耳壁的内向運動難以引起足夠的左心耳排空;加之左心耳的盲端結構及其内的肌小梁凹凸不平,易使血流産生漩渦和流速減慢,導緻血液淤積,血栓形成。
血栓是不會随血流擺動的,所以沒有明顯的血流動力學變化,趕緊進行手術吧。”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張文彬把手機鏡頭轉了回來,想要看看漠主任身邊的女人是誰?
現在都兩點半了,漠主任身邊竟然還有女人,這個八卦太讓人好奇了,可惜從鏡頭上看,看不到顧暖風。
張文彬想了一下,漠主任的眼睛号稱火眼金睛,他自然是相信的,感激道:“漠主任,謝謝您,我現在就安排患者手術,您這麽晚還沒休息?”
漠謹言沒有滿足張文彬的好奇心,直接掐斷了電話。
爾後,低頭看着懷裏的女人,贊賞道:“眼力不錯。”
顧暖風揚了揚唇:“那當然,都說了不要小瞧我。”
漠謹言又問她:“傅衍當真讓你下個月去心胸外科實習?”
“嗯嗯,和你一個組。”
說着,顧暖風忽然把傘塞回到漠謹言的手裏,然後抱緊他的手臂。
漠謹言接過傘,問:“做什麽?”
“抱大腿啊,我就當你的手臂是大腿了,以後你要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