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望着季柚那雙赤誠到近乎透明的眼神，沒有忍住，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然而，話一出口，他又很有些後悔。
不該說的。
眼前的人，隻是一個孩子而已，一個——才剛剛年滿二十歲的孩子。将這樣殘酷的真相，告知于她，又将這樣沉重的擔子，強行卸到她的身上……
何川一輩子籌謀無數，爲了人類的生存，也曾雙手沾滿鮮血，也曾冷酷無情，但這時，他竟露出不忍之色。
他微微閉眼，道：“孩子，如果你不想知道，我們爺倆便打住這個話題。”
季柚笑了，笑得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道：“元帥爺爺，我都聽到這裏了，你還讓我收起好奇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就是死，也要聽完了再死。”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經常空軍的釣魚佬好不容易釣了一條大魚，結果大魚都拉到岸上，解了魚鈎，正要裝進魚護裏，結果魚突然跳起來，跑回了河裏！
這怎麽讓人甘心？
那是一輩子都不甘心的事情。
就算臨死前躺在榻上，想到這條跑了的魚，也得氣得跳起來！
當然，比喻可能不恰當，但足夠說明季柚的不甘，她望着何川老元帥，很有些不知者無畏的勇敢，說：“元帥爺爺，請說吧。”
資源……
這辦法既然是資源，那麽，那資源又該從何而來？
到底，要怎麽将快要枯竭的資源補足呢？
季柚望着何川。
何川忽然笑了，不僅僅是對小輩充滿慈愛的笑，也是對英勇無畏的戰士的尊敬的笑，他看着季柚，道：“也好，你身爲人類中目前唯一能夠觸及到高等位面中的主位面——精神位面的一位，知道這件事，其實對人類來說并不是壞事。”
何川重新指着‘雞蛋’的頂層，說：“這裏就是最高級的那個位面，也叫做主位面，即——我窗外的這個灰霧世界。這裏是資源最豐富的地方，它的資源含量，占據了整個宇宙中精神能量資源的99.9999%，剩下的那些位面，都不夠它的零頭的。”
“像你說的天石位面，以及聯盟所在的底層位面……資源含量稀缺。但并非完全沒有。那你又知道這些資源，到底是怎麽分布的嗎？爲什麽中間的多，底層的少？”
季柚天生聰慧，何川一說，她就有了點明悟：“是主位面？”
何川點點頭：“沒錯。主位面之外的能量分布與配給，到底如何，其實都取決于主位面，确切的說是主位面中的生命體的決定，它想要給誰，就給誰。”
季柚瞪了眼。
這還咋玩兒？
資源與決定權，全部都在别人的手上，人類根本就沒的玩兒啊。
但季柚知道，肯定還有辦法的，不然，何川元帥也不會說找到了疑似能解決的辦法。
何川笑看着季柚，道：“但偌大宇宙，它們就算想要将資源分配給下面的位面，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規則，比如，它要将資源分配給聯盟，那就必須要穿過這層層的格子，才能将能量輸送過來。”
“咦？”季柚一聽，頓時眼睛一亮：“這樣說，在這個輸送的過程中，豈不是就有可操作的空間？”
比如，從半途中截留一部分？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透，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多說多解釋，何川看着季柚，笑道：“我們人類聯盟，所有的智庫成員，一緻同意從這裏面想辦法。”
“但一定是非常難的吧？”季柚不用想，就知道這難度系數必然高到離譜。
甚至，根本就完不成的那種。
假設是好的，一切的暢想，也都是完美的，但落到實際，必然就是千難萬難……
何川不知道想到什麽，神色一暗，但很快就重新平靜下來，他道：“當然很難。因爲，要從對方輸送資源的過程中截留一部分到聯盟所在位面來，就必須要打破輸送資源的那條運輸線。而那條線，就在這——”
季柚看過去。
何川指着的那地方，是一條細細密密的，從頂部不斷往下，穿過了一層又一層的格子，綿長的幾乎找不到盡頭的線。但很快，季柚又看出了一點異常來。
那條線，必然要經過一個個的夾縫空間，且以夾縫空間爲基點，遍布在整個宇宙中。
何川道：“這個模型，隻是個模型，并不是完全與真的宇宙對等，但我們經過無數年的研究與分析，得出了目前爲止的這些空間夾縫數量，雖不完全符合實際，但差距應該不會太大。”
他指着聯盟所在位面旁邊的那條‘線’，說：“我們位面，與周圍幾個位面都近乎枯竭，但也有枯竭之後，重新得到資源來滋養的位面，你看這個便是。”
季柚定睛一看，原來就是何川元帥說的那個分裂成了6個位面中間的一個，也是距離聯盟最近的那一個。
季柚仔細去看，果然發現了一點不同，那條用于資源分配的‘線’在途徑這個位面時，竟然伸進了位面裏面，這一點點的異常，在宛如毛線球一樣密布‘線’的蛋形宇宙中，其實絲毫不起眼，很容易就讓人忽視掉。
仔細盯着看了幾秒，想要張嘴問，但很快她的視線又凝結在了那條‘線’上，“這線，其實跟聯盟離着也很近呀。要是稍微伸長一點，再稍微偏移聯盟這邊一點點，就完全可以進入到聯盟了。”
這是非常細微的變化，觀察這個，也不僅僅是要用眼睛看，還要有足夠強的精神力，才能看見，普通的人，哪怕SSS級别的精神力者，也不一定可以看見。
何川欣喜于季柚的天賦，望着她時，眉眼間的神色越發溫和與慈愛，他笑着說：“你猜的沒有錯，我也真是要這樣做。”
隻要他主動出擊，将本該輸送進隔壁的資源，成功的轉移到聯盟這邊，那麽，便可以暫時解決人類位面所面臨的資源枯竭問題。
沒錯。
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