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辰景知道蔣珊珊,卻不是很熟悉,他隻知道蔣珊珊是獵豔酒吧的舞女。
聶辰景微微挑眉,糖果帶他來這裏做什麽?
“聶總。”蔣珊珊叫道,低眸看着聶怡然,小家夥也望着她,蔣珊珊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吐出一個字。
糖果不是第一次來看可樂,卻是第一次由聶辰景帶來看可樂,蔣珊珊根本不知道,不是聶辰景帶糖果來看可樂,而是糖果帶聶辰景來看可樂。
小家夥根本不知道,聶辰景帶她來醫院是來看俞文靜的,她的記憶很好,尤其是認路很敏感,隻要是她來過的地方,她都能找着。
推開蔣珊珊,糖果朝病房裏走去,聶辰景站着沒動,被防走丢繩子系着,小家夥沒走幾步便停了下來,小手指着系在她手腕上的繩子。“嗯嗯嗯。”
可樂見到糖果很開心,高興的叫道:“糖果妹妹。”
“可樂。”蔣珊珊想阻止兒子,卻還是晚了一步,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事先文靜也沒給她打電話,聶辰景懷着什麽目的她也不清楚。
她本想裝不認識糖果,兒子卻先叫糖果了,那聲糖果妹妹叫得很熟練,想裝不認識都難。
聶辰景站在門口,被防走丢繩子系着,小家夥無法靠近可樂,扯了幾下,聶辰景沒理她,小家夥很是不高興。
可樂很聰明,也很敏感,他感受到了氣氛的詭異。
“嗯。”小家夥失耐心了,大吼了出來。“啊。”
她不會表達,隻能大叫來表示自己的不滿,聶辰景邁步,小家夥朝可樂蹦去,趴在病床上,樂呵呵的笑。
糖果搶走聶辰景手中提着的水果籃,水果籃很沉,小家夥費勁的将水果籃放到可樂面前,又搶走聶辰景手中提着的保溫桶,又放到可樂面前,這些東西歐陽雪給俞文靜準備的,卻被糖果送給了可樂。
聶辰景沒有制止,難得女兒這麽懂事,他又豈會制止。
“叔叔。”可樂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
“你認識糖果?”聶辰景站在病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可樂,看樣子像六七歲的孩子。
可樂點頭,詢問的目光看向站在門口的蔣珊珊,蔣珊珊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聶辰景。
“你是糖果的同學?”聶辰景又問道,看可樂的樣子,不像是聽力有問題的孩子,可樂太瘦了,面色也不好,像是生病了,沒生病,誰會住在醫院。
“不是。”可樂搖頭。
“你跟糖果是怎麽認識的?”聶辰景繼續問。
“幹媽帶糖果妹妹來看過我……”可樂越說越沒聲了。
可樂的小心翼翼,聶辰景看在眼底,低眸看着糖果,她正努力的往病床上爬,在沒弄清楚小男孩得了什麽病之前,聶辰景本想帶着女兒離開,不讓女兒靠近他,萬一他得了什麽傳染病,傳染給了糖果,見小家夥那麽努力,聶辰景居然彎腰抱起糖果,讓她坐到病床上。
小家夥立刻脫鞋,蔣珊珊見狀,将病床上的保溫桶跟水果籃提走,放到一邊,糖果坐在可樂面對,小手指着一旁的積木,她要可樂陪她玩積木。
“你幹媽是俞文靜嗎?”聶辰景接着問,除了俞文靜能帶糖果來看可樂,别人沒機會帶走糖果。
“嗯。”可樂點頭。
糖果很喜歡跟可樂玩積木,可樂也很喜歡糖果,俞文靜很久沒帶糖果來看他,可樂還問起,都被蔣珊珊敷衍了。
聶辰景看着倆小家夥玩得很開心,可樂耐心的教糖果,還引導糖果說話,在他的引導下,糖果很願意學,發音不标準,卻比他教糖果更有效果,至少糖果配合可樂,卻不配合他。
曹若下班了,來俞文靜的病房看她,隻見護工,不見聶辰景跟糖果的身影,曹若挑了挑眉,事先歐陽阿姨跟她通了電話,聶辰景帶着糖果來醫院看俞文靜,曹若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按理說他們應該到了才對,怎麽不見人呢?
護工見曹若來了,叫道:“曹主任。”
俞文靜閉着眼睛,卻沒有睡着,睜開眼睛看着曹若。“曹主任。”
“感覺怎麽樣?”曹若問道,查看了一下傷口,恢複得不錯。
“很好。”俞文靜想起身,卻被曹若阻止,看了一眼護工,護工立刻會意,去床尾搖床,将俞文靜搖起來坐着。
“阿姨,你去休息,這裏交給我。”曹若對護工說道。
護工走出病房,曹若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旁邊。
“曹主任,謝謝你。”俞文靜道謝。
“我是醫生,你是病人。”曹若笑了笑,她要的不是俞文靜的謝謝,而是聶辰景的感激。“俞老師,你覺得聶辰景如何?”
“曹主任爲什麽這麽問?”俞文靜反問道。
“你先别管我爲什麽這麽問,你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曹若說道。
“很好。”俞文靜想了想,吐出兩個字,若是剛認識的時候,她對聶辰景的評價不會有好字,她突然生病,聶辰景沒袖手旁觀,把她送到了醫院,她就要心存感激。
“你願意嫁給他嗎?”曹若問得很直接,是歐陽阿姨讓她來試探一下俞文靜,她不會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即不浪費時間,也會有答案。
“啊!”俞文靜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有男朋友嗎?”曹若又問道。
“沒有。”俞文靜搖頭。
曹若拍了拍手,說道:“你沒有男朋友,他也沒有女朋友,你未嫁,他未娶,你們可以……”
“停。”俞文靜打斷曹若的話,臉頰浮現一抹紅暈。“曹主任,你是不是誤會了?我跟聶辰景不是那種關系。”
“你嫌棄糖果嗎?”曹若又問道,俞文靜的話,她聽而不聞。
“糖果很乖,很可愛,我怎麽會嫌棄糖果。”俞文靜挑眉,如果糖果是她的女兒,她絕對不會抛棄糖果,有問題,她可以解決,而不是逃避。
“糖果缺一個愛她的媽媽。”曹若說道。
俞文靜擡手,揉搓着眉心,說道:“我是糖果的語訓老師。”
“在幼兒園裏是語訓老師,回到家裏是媽媽,這不沖突。”曹若說道。
俞文靜默了,她居然有一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她算是懂了,曹若是來撮合她跟聶辰景的,這是誰的意思?聶辰景嗎?不可能,曹若一廂情願嗎?曹若沒那麽閑。
“聶辰景帶糖果來醫院看你,你看到他們了嗎?”曹若轉移話題,她沒趁機對俞文靜窮追不舍,該說的話她已經說了,俞文靜一時半會也消化不了。
“沒有。”俞文靜搖頭,她還真沒見到他們父女,對曹若的話,她半信半疑,聶辰景會帶糖果來醫院看她嗎?似乎不太現實。
“兩個小時了,他們父女倆還沒來,你就不擔心他們在路上出什麽意外嗎?”曹若問道。
“他們真有來醫院嗎?”俞文靜反問道。
曹若嘴角抽了抽,感情她在質疑自己的話,擡手撥了撥亮麗的短發。“我騙你做什麽?”
俞文靜心一咯,如果聶辰景真帶糖果來醫院了,他們卻遲遲沒來她的病房,一定是糖果帶聶辰景去看可樂了。
完了,俞文靜暗叫不妙,正考慮着要不要去血液科,聶辰景牽着糖果來了。
“糖果寶貝兒。”曹若見到姗姗來遲的倆人,立刻起身,抱起小家夥,她都很久沒見到糖果了,狠狠的在小家夥臉蛋兒上親了幾口。
糖果捧着曹若的臉,認真的打量着,曹若她是熟悉的,否則,她不會讓曹若親她的臉。
“感覺好些了嗎?”聶辰景問道。
“好多了。”俞文靜心虛,不敢與聶辰景的目光對視,她的目光在糖果身上,才一天沒見到小家夥,她都有些想小家夥了。
對雞湯跟水果籃,聶辰景什麽也沒說,被糖果送人了,他能拿回來嗎?
“糖果寶貝兒,叫阿姨。”曹若額頭抵着糖果的小額頭。
“阿姨。”糖果叫道,阿姨她會叫,發音不是很标準,卻能聽懂她在叫阿姨。
“寶貝兒真棒,阿姨最愛你了。”曹若又在小家夥臉蛋兒上親了一下。“阿姨帶你去買吃的。”
糖果還沒見到俞文靜,曹若将她抱出去了,對此,俞文靜很是郁悶,糖果是來看她的。
曹若是故意的,她将糖果抱走,讓他們獨處,反正該說的她已經說了,不該說的她也說了,歐陽雪讓她旁敲側擊,她就直截了當的問。
病房裏隻剩下聶辰景跟俞文靜,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聶辰景不說話,俞文靜也不說話,聶辰景在等着俞文靜先說,俞文靜等着聶辰景先說,沉默了幾分鍾,俞文靜敗下陣來,跟聶辰景比耐心,她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俞文靜問道,她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他們從血液科過來,若是讓糖果帶路,糖果絕對會帶着聶辰景去可樂的病房。
她住院的事情,沒告訴蔣珊珊,可樂就讓蔣珊珊操碎了心,不能再因爲她讓蔣珊珊擔憂。
“你想我對你說什麽?”聶辰景反問道。
俞文靜默了,她能直言嗎?若是糖果真帶他去看可樂了,她還能直言,若是糖果沒帶他去看可樂,她不是不打自招嗎?
對糖果帶他去看可樂的事情,聶辰景沒說,他相信糖果也不會告訴她,糖果不會說話,也不會表達,最能保守秘密。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俞文靜問道。
“醫生怎麽說?”聶辰景反問,她什麽時候出院,他說了不算,要醫生說了才算。
“很晚了,你帶糖果回去。”俞文靜說道。
聶辰景腦海裏浮出歐陽雪的叮囑,她還指望着俞文靜留宿他跟糖果,人家還急着攆他跟糖果走,讓糖果在醫院留宿,他可舍不得,醫院是什麽地方,如果不是老媽堅持,他不會帶糖果來醫院看俞文靜。
“你好好休息。”聶辰景起身,也不幫她把床搖下去,雙手放在口袋裏,頭也不回的走出病房,潇灑極緻。
俞文靜瞪圓了雙眼,他還真走了,他才來幾分鍾啊?尤其是糖果還沒見到她就被曹若抱走了,他帶糖果來看她,也該讓她跟糖果等一會兒。
人都走了,病房又安靜下來,俞文靜郁悶了。
曹若抱着糖果在護士站玩,小家夥拿着曹若的聽診器到處聽,見聶辰景出來,曹若朝他招手。“辰景。”
聶辰景走向護士站,曹若推給聶辰景一張椅子,問道:“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老媽是讓我帶着糖果來看她,不是來陪她。”聶辰景坐了下來,見曹若抱在懷中的糖果拿着聽診器玩,曹若沒阻止的意思,顯然是曹若給她玩的,小家夥的破壞力很強,若是把聽診器給玩壞了,他可不會賠。
“時間這麽短夠聊什麽啊?”曹若喃喃自問。
“你想我們聊什麽?”聶辰景靠在椅背上看着曹若,她仿佛老媽的一雙眼睛,老媽不可能那麽快的知道俞文靜在哪家醫院住院,肯定是曹若告訴她的,聶辰景不明白,曹若既然選擇告訴老媽,爲什麽隐瞞了最關鍵的地方?
曹若隻告訴了老媽,俞文靜因闌尾炎動了手術,在醫院住院,卻沒告訴老媽,送俞文靜來醫院的人是他,術前簽字的人也是他。
“廢話。”曹若白了聶辰景一眼,說道:“當然是聊你們的未來,難道還指望你們聊聊水浒,吹吹紅樓,談談三國,說說西遊嗎?”
“我們之間沒有未來可聊。”聶辰景一字一頓,字字清晰,在曹若面前,他說話要小心謹慎。
“辰景,話不能說太滿,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對俞文靜不同。”曹若笑着說道。
“俞文靜是糖果的語訓老師。”聶辰景說道。
曹若搖頭。“語訓老師不隻俞文靜一個,糖果并不是非俞文靜不可,隻要你想,随時都可以給糖果換語訓老師。”
“糖果已經習慣了她教。”聶辰景說道。
“借口。”曹若哼哼着,說道:“你的話隻怕連你自己都不信服,我還是那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糖果,我們回家。”聶辰景對糖果說道。
小家夥說走就走,聽診器還給曹若,牽着聶辰景的手,聶辰景還沒說,小家夥揮着小手跟曹若說拜拜。
“正好,我也下班了,一起走。”曹若說道。
“我們不順路。”聶辰景拒絕跟她一起走。
“沒關系,你先送我回家。”曹若說道。
“你的車呢?”聶辰景問道,她不開車回家,明天上班怎麽辦?
“送4S店修理了。”曹若不顧糖果的反對,抱起糖果朝電梯走去,等電梯的時候,曹若問道:“你确定不跟她說一聲?”
“說什麽?”聶辰景問道。
“明知故問。”曹若瞪了站在她旁邊的聶辰景一眼。“你說說什麽?當然是說再見。”
聶辰景不語,電梯來了,聶辰景邁步進了電梯,曹若還站在電梯外面看着他,見她不進電梯,糖果不樂意了,在她懷中扭動着小身子。“别着急,你沒進電梯,電梯不會走。”
曹若抱着糖果走進電梯,小家夥才滿意了,她卻不讓曹若抱了,朝聶辰景撲去,曹若扭不過糖果,隻好将她交給聶辰景。
第二天,俞文靜能下床走動了,醫生跟護士讓她别總是躺在床上,盡量下床多運動,隻要不做劇烈的運動,是不會扯裂傷口。
“文靜,早餐想吃什麽?”護工問道,她叫俞文靜太太,俞文靜很有意見,不讓她叫自己太太,讓她叫自己文靜。
太太這兩個字,怎麽聽怎麽别扭。
“随便。”俞文靜說道,她隻能吃清淡的東西,吃到嘴裏都沒有味兒,她喜歡吃辣,現在卻不能吃辣。
“青菜粥怎麽樣?”護工問道。
“可以。”俞文靜沒意見,這兩天不是青菜粥就是皮蛋瘦肉粥,她都吃膩了,她不喜歡吃的東西,吃一次就會膩,她喜歡吃的東西,吃幾天都不會覺得膩。
護工去給她做青菜粥,病房裏隻剩下俞文靜一人,她不是什麽大手術,不需要分分鍾有人陪着。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
俞文靜扭頭望着門口,醫生跟護士進來是不會敲門,會是誰呢?
門開了,歐陽雪跟聶世博帶着糖果來醫院看她,見到是他們,俞文靜很意外。“糖果,糖果爺爺,糖果奶奶,你們怎麽來了?”
“俞老師,你怎麽下床了?扯裂了傷口很遭罪。”歐陽雪立刻上前扶着俞文靜,扶俞文靜到床上躺着。
“糖果奶奶,我隻是小手術,醫生跟護士都讓我盡量下床活動。”俞文靜笑着說道,昨晚聶辰景帶着糖果來看她,今天一早,他們又帶着糖果來看她了,俞文靜很感動。
“醫生的話不能全信,傷口扯裂了,遭罪的可是你,不是她們,她們是站着說話不腰痛。”歐陽雪說道。
俞文靜默了,聶世博無奈的搖頭,抱着糖果來到俞文靜面前,說道:“糖果,叫俞老師。”
“糖果,你要對老師說什麽?”俞文靜伸出手,笑看着糖果。“你要跟老師說好,好。”
糖果望着俞文靜愣了愣,猶豫了幾秒,小手放到俞文靜手中,俞文靜引導她說好,小家夥沒讓她失望,雖然不标準,卻也開口說了。
糖果見俞文靜手背上的留置針,噘着小嘴給俞文靜吹着,小家夥的舉動讓俞文靜很感動,感動的鼻一酸。
糖果要俞文靜抱,小家夥很喜歡黏着俞文靜。
見糖果伸出雙臂,俞文靜忘了自己動了手術,反射性伸出手要抱糖果,聶世博抱着糖果退後一步。“糖果,俞老師生病了,抱不動你。”
糖果不依不饒,爺爺的話,小家夥不懂,她想讓俞文靜抱,俞文靜不抱,她就不高興。
“糖果,你看俞老師的手,俞老師痛痛,現在抱不動你。”歐陽雪對糖果說道,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話小家夥能不能聽明白。
糖果看着俞文靜手背上的留置針,小眼神閃爍着,沒堅持要俞文靜抱,乖乖的讓爺爺抱着她。
醫院裏細菌多,小家夥又愛這裏摸摸那裏摸摸,聶世博将她抱着才安全,俞文靜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也沒讓聶世博把小家夥放下來。
她住院,他們能帶糖果來看她,她已經很感動了。
“俞老師,你吃早餐了嗎?”歐陽雪問道。
俞文靜想說,她吃過了,又擔心護工阿姨回來了,他們又沒走,她的謊言會被拆穿,這樣很不好,何況歐陽雪又提着兩個保溫桶來,想必裏面裝着吃的。
“還沒有。”俞文靜笑着搖頭。
“正好,我給你帶了粥來,松花蛋粥是夏嬸最拿手的,我保證你吃了一次絕對想吃第二次。”歐陽雪笑着說道,拿起裝粥的保溫桶打開,下面是粥,上面是青菜,粥的香味兒席卷而來,讓本來還沒感覺到餓的俞文靜都感覺餓了。
“真香。”俞文靜閉上眼睛聞了聞。
“糖果最愛吃夏嬸煮的松花蛋粥了。”歐陽雪笑着說道,看了一眼四周,問道:“有碗嗎?”
“有有有。”俞文靜連說了三個有,欲起身去拿,卻被歐陽雪阻止。
“你别動,你隻需要告訴我在哪兒,我去拿。”歐陽雪說道,她是病人,怎麽能讓病人動手呢?她住院,照顧她的人都沒有,歐陽雪很是心疼,想說自己來照顧她,可又想到曹若說的,有給俞老師請護工,他們來了這麽久,也沒見護工露面,這都請的是什麽護工啊?太不盡職盡責了。
歐陽雪拿來碗筷,還特意用開水燙了燙才放心,她信不過護工,花錢雇來的人,哪能有親人照顧周道。
歐陽雪将餐桌放到病床上,俞文靜想說,她能下床吃,歐陽雪卻不讓,非要讓她坐在病床上吃,給歐陽雪盛了一碗,放到餐桌上,又将青菜放到餐桌上,才給俞文靜筷子。
“謝謝。”俞文靜道謝,接過筷子,端起粥碗,先嘗了一口,其實,對她來說味道都差不多,在歐陽雪一臉期待的目光下,俞文靜笑着說道:“真的很好吃。”
“喜歡吃就多吃點。”歐陽雪笑着說道。
“好。”俞文靜笑着點頭,她不喜歡吃粥,甯願吃面,也不吃粥,在醫院住院沒辦法,她隻能認命吃粥。
吃了兩小碗,真吃不下了,保溫桶裏還有,歐陽雪也沒勸她再吃一碗,她做了手術,不能吃撐了。
“粥可以不吃,雞湯得喝一碗。”歐陽雪給俞文靜盛了碗雞湯。
還有雞湯喝?俞文靜真的飽了,可她又拒絕不了歐陽雪的盛情,俞文靜接過,嘗了一口,雞湯的味兒很好,她喜歡喝,一碗雞湯下肚,她真吃不下了。
“今天的雞湯跟昨晚的雞湯味道不同,你喜歡喝昨晚的雞湯,還是喜歡喝今天的雞湯?”歐陽雪問道。
昨晚的雞湯?俞文靜有些茫然,昨晚有雞湯嗎?俞文靜忍不住看向糖果,小家夥坐在聶世博腿上,也看着她,見俞文靜終于看自己了,小家夥露出潔白的小牙齒,笑得那叫個燦爛。
昨晚的雞湯她沒喝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聶辰景跟糖果喝了,或是糖果帶聶辰景去可樂的病房,雞湯給可樂了。
“都好喝。”俞文靜笑着說道。
“嗯嗯嗯。”糖果指着裝雞湯的保溫桶,意思是她也要喝。
聶世博摸了摸糖果的頭,笑着說道:“糖果,這是俞老師的,你要喝我們回家喝。”
“糖果爺爺,沒關系的,糖果奶奶,給糖果盛一碗。”俞文靜笑着說道,小家夥要喝,她能不給嗎?她沒那麽小氣,何況,雞湯還是他們提來的。
“好好好,我給糖果盛一碗。”歐陽雪笑容滿面的說道,她的孫女要喝雞湯,她肯定是要滿足的。
歐陽雪用勺子喂糖果,小家夥很享受,很快一碗雞湯見底。
糖果在病房裏待不住,她要下去玩,聶世博抱着她,不放她下地,小家夥不幹,在聶世博懷中掙紮着,俞文靜看在眼底,隻有在可樂的病房,小家夥待多久都行。
“糖果爺爺,糖果奶奶,你們帶糖果回去,醫院裏細菌太多。”俞文靜說道。
歐陽雪跟聶世博贊同,叮囑了俞文靜幾句,帶着糖果離開了。
他們離開了幾分鍾,護工提着早餐來到病房,俞文靜還沒說,護工見櫃台上擺放的東西,瞬間明白了。
“阿姨,不好意思,讓你白辛苦了,剛才我學生的家長來看我,給我帶了粥跟雞湯,我已經吃過了。”俞文靜說道。
“說什麽辛苦?先生雇我來就是照顧你,我先收拾一下。”護工笑了笑,歐陽雪不喜歡洗碗,自然不會把碗給洗了。
吃飽喝足,俞文靜想睡一會兒,住院除了吃就是睡,還好她是小手術,可以下床活動了,若是那些大手術,在病床上躺很多天都不能下床,那才是遭罪。
護工洗好碗出來,準備問俞文靜中午想吃什麽,卻見她睡着了,隻好等她醒了問。
俞文靜睡了大約一個小時,有些口幹舌燥。“阿姨,我要喝水。”
沒有回應,俞文靜睜開眼睛,映入她視線内不是護工阿姨,而是她的親生父親杜忠權,俞文靜很震驚,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
“回家吧。”杜忠權嚴肅沉穩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疼愛,對這個女兒,他是虧欠的,若是文靜能像芸茜一樣依賴他,聽從他的安排,他們父女之間不會演變成今天這樣。
不是幻覺,眼前這個男人是真實存在的,多少年他們沒見過面了?俞文靜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母親的葬禮結束,她搬出杜家,獨自在外漂泊,他任她在外面自生自滅。
“回家?回哪個家?”俞文靜唇角漾着嘲諷的譏笑。
“回杜家。”杜忠權臉上的表情鄭重而嚴肅,每次通話他們父女都隻是争吵,她生病了,他不想跟她吵架。
俞文靜勾了勾嘴角,透着冷冽的譏諷。“杜家是你們的家,不是我的家。”
“文靜,你母親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了,你還不能接受嗎?”杜忠權神色灰暗凜然。
俞文靜眸子裏籠罩着一層複雜的陰狠,冷冷的說道:“我能接受我母親的死,我接受不了您的做法。”
杜忠權嚴厲的眸中閃過詫異,斂着眉頭,沉思的目光打量着一臉清冷的俞文靜,渾厚的嗓音有着難掩的無奈。“我跟你周阿姨是真心相愛的。”
“您們的真心相愛是建立在我母親的痛苦之上。”俞文靜的情緒過于激動,起浮的胸口扯動着腹部,傷口隐隐作痛。
“我們已經盡量将傷害降低了,等你母親死後,我才娶她進門。”杜忠權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您這是對我母親的恩賜嗎?”俞文靜諷刺的質問,接着又說道:“您是等我母親死後才娶她進門,可您别忘了,您跟她的女兒比我小不了多少,婚内出軌,在外養情人與私生女,忽略家中妻子和女兒,您是個合格的情夫,卻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俞文靜。”杜忠權瞳孔蓦然一縮,目光銳利得像一把刀。
“出去。”俞文靜下逐客令,她不想跟他争吵,這種永無止境的争吵她也厭倦。
杜忠權深吸一口氣,壓抑着内心的怒氣,緩和了一下語氣。“文靜,你還記得你李叔家的兒子李銳嗎?”
李銳,俞文靜自然記得,李家跟杜家是世交,母親還在世的時候,經常帶她去李家,李銳比她年長,他們玩得來,母親死後,她離開了杜家,便沒再去過李家,聽說李銳出國了。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父親不會得知她生病就特意來醫院看她,更不會主動妥協讓她回杜家,誰先妥協,誰就承認自己當初的做法是錯的,父親或其自傲,會在她面前承認錯誤嗎?
俞文靜清冷的眼眸裏有了幾分戒備,冷漠的說道:“不記得。”
俞文靜記不記得李銳,杜忠權根本不在乎,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李銳下個月回國,你去機場接他,無論你用什麽辦法或是手段,一定要讓李銳兌現承諾娶你,李家與杜家聯姻,強強聯手,在商場所向披靡。”
杜忠權的話很直白,不難理解,俞文靜聽在耳中,震驚在心裏,爲了利益,他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利用她跟李家聯姻,達成他雄霸商界的雄心壯志。
苦澀在嘴角蔓延,俞文靜譏諷道:“杜芸茜才是您引以爲傲的女兒。”
對她這個女兒,他有多失望,俞文靜心裏很清楚,她對他這個父親有多失望,他對她這個女兒就有多失望。
“芸茜有吳宇翰。”杜忠權說道,他豈會不知,芸茜嫁給李銳才是最完美的,芸茜又聽他的話,不似文靜這麽叛逆,可跟李銳有婚約的人是文靜,李銳的母親跟文靜的母親是閨蜜,李銳的母親怎麽可能接受周蘭生的女兒。
說白了,李家是要娶俞顔生的女兒。
“那又如何?隻要您讓杜芸茜跟吳宇翰分手,杜芸茜那麽聽您的話,她一定會毫不遲疑的答應,抛棄吳宇翰嫁給李銳。”俞文靜看着杜忠權的眼神很銳利,她心裏很清楚,餘阿姨可以接受任何一個女人做她的兒媳婦,唯獨不會接受周蘭生的女兒,父親也心知肚明,不然也不會找上她。
李銳從小就優秀出衆,家世也雄厚,又是李家的獨子,若非杜芸茜不行,父親又怎麽可能想起她。
“芸茜懷孕了。”杜忠權無奈的說道。
“懷孕?”俞文靜諷刺一笑,挑釁的看着杜忠權。“恐怕這不是理由。”
“芸茜深愛着宇翰,身爲父親的我,又怎麽能狠心拆散他們。”杜忠權說道。
“呵呵呵呵。”俞文靜忍不住笑出聲,笑聲凄婉,透着鮮血淋漓般的悲怆。“您在乎的女兒,您便讓她嫁給愛情,您不在乎的女兒,您便要犧牲她的愛情,成全您所謂的強強聯姻,在商場所向披靡,扪心自問,您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嗎?對,您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對李芸茜來說,您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對我來說,您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如同,對周蘭來說,您是一個合格的情夫,對我母親來說,您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犧牲?文靜,你用詞太犀利了。”杜忠權說道,接着又說道:“李家在商場上也是佼佼者,李銳這個孩子,内斂穩重,睿智精明,天之驕子,你們又自小相識,李銳的母親跟你的母親又是閨蜜,你若是嫁給李銳,他絕對會待你好,他的母親也會視你如親生女兒般。”
“您有關心過,我愛他嗎?無愛的婚姻,您比我更清楚,說犧牲還含蓄了。”俞文靜輕蔑一笑,對李銳,沒有愛情,隻有親情,李銳就像鄰居家的大哥哥般。
“文靜,你是在跟我賭氣,你很清楚,嫁給李銳,絕對是你最好的歸宿。”杜忠權忍着怒火耐心勸說,在家中他的話有絕對的權威,沒有人敢反駁。
“爺爺讓您放棄愛情娶與杜家門當戶對的母親,是不是也跟您說了同樣的話?可結果如何?您跟我母親幸福嗎?”俞文靜清澈的眼眸裏,有着決然的恨意,每每聊到母親,她就壓抑不住對父親的恨意。
杜忠權啞然,俞文靜的話,他無法反駁,娶餘顔并非他所願,是父親讓他娶的,他愛的人是周蘭。
良久,杜忠權歎息道:“你的母親跟李銳的母親在你們小的時候,她們爲你們訂了娃娃親。”
“這才是非我不可的理由吧?”俞文靜冷笑一聲,臉上一片倔強的光芒。
“這樁婚事是你的母親爲你訂下的……”
“我母親爲我訂下這樁婚事是想讓我幸福,而不是被您拿來利用,我母親若是在天有靈,知道您利用我的婚姻達到您的利益,她死也不會瞑目。”俞文靜情緒激動的打斷杜忠權的話。
杜忠權黑色的眼眸驟然變暗,胸口是怒火中燒,暴戾之氣裏蘊涵着兇狠的陰戾。“俞文靜,别用你母親說事,我不是害死你母親的兇手,你母親是罪有應得。”
犯錯的人還理直氣壯指責,尤其是那句“你母親是罪有應得,”徹底瓦解了俞文靜僅存的一點理智,猛然坐起,哪怕會扯裂傷口她也無所謂,厲聲吼道:“滾。”
他是她的父親,她居然讓他滾,簡直是忤逆不孝。
杜忠權黑眸狠眯起,眸光陰沉冷洌的說道。“你母親并沒有你想的那般善良無辜,你母親做的那些龌龊事我都不屑說。”
“滾。”俞文靜厲聲嘶吼,蒼白的臉色表情陰狠的扭曲着,恨意猙獰的盤踞在臉上,眼眸裏的淚光劇烈閃爍,有着滔天的恨意。
情急之下抓起一旁的水杯狠狠的朝杜忠權砸去,俞文靜砸人從未如此準過,砸中了杜忠權的額頭,沒有破皮,卻瞬間起了包,水杯落在地闆上摔成四分五裂。
杜忠權有瞬間的蒙,腦袋被砸得暈眩,嗡嗡作響,回神後,難以置信的瞪着俞文靜,目光震懾,脊背寒氣直竄。“逆子。”
杜忠權憤然而起,一個箭步沖向俞文靜,手起手落,連煽了俞文靜幾個巴掌。“敢打老子,你這個逆子。”
被打了幾巴掌,俞文靜有瞬間的蒙,對杜忠權本就有着滔天的恨意,杜忠權又侮辱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已經死了,他還不肯放過,她所見證的是父親對母親的傷害,對婚姻的背叛。
怒火狂燒,再次粉碎了俞文靜的理智,什麽傷口被她抛之腦後,粗魯的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針,揭開被子朝杜忠權踢去。
雖然腹部有傷,她也是跆拳道黑帶,像聶辰景跟吳宇翰這樣年輕的七尺男兒也會被她撂倒,更别說上了些年紀的杜忠權。
“你你你……”杜忠權被俞文靜一腳踢在地上坐着,目光扭曲了又扭曲,表情猙獰了又猙獰,父親被兒子揍已經夠丢臉了,他被自己的女兒踢,那種感受簡直是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