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打烊之後，劉浪并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租住的小房間，而是去了附近的廢品收購點。
劉浪從未來過這裏，不過他每天早晨開車出去買菜都會路過這裏。
這個廢品收購點的老闆是個高高胖胖的BJ老頭，老闆娘管他叫老胡。老胡經常去飯館打牙祭，跟劉浪也算是半熟臉。
印象中，老胡是好脾氣的老頭，跟誰都笑呵呵的。
這個廢品收購點是老胡用自家的小院改的，前幾年，老胡上班的工廠倒閉，他也成了一名光榮的下崗職工，老胡是個老光棍，加上爹媽死得早，生活便一下子沒了着落。
爲了填飽肚子，他自謀職業，收起了廢品，靠着幾年的勤奮努力，日子勉強過得去。
自打他開始收破爛，院裏就變得滿滿當當，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什麽破紙箱子、舊家具、舊電器、各種瓶瓶罐罐應有盡有。
當時，忙活了一整天的老胡正在吃晚飯。
一碗炸醬面，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醬牛肉，一瓶二鍋頭，就算是晚飯了。
電視裏正在播出的是老版的《西遊記》，正好是三打白骨精那一段，老胡喝着小酒看得叫一個美，嘬嘬牙花子道，“這電視劇還是以前的好看，人家六小齡童往那兒一站，立馬把孫悟空給演活了。”
老胡是個容易知足的人，他總覺得一人喝着小酒，看着最喜歡的電視劇，這生活也是沒誰了。
昏黃的街燈懶洋洋地照着生鏽的鐵門，鐵門虛掩着，院内的燈光從兩指寬的門縫裏透出來。
劉浪敲了敲鏽迹斑駁的鐵門，怯生生地問道，“有人嗎？”
院裏的狗立刻汪汪叫了起來。
劉浪吓得一個激靈，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見一條半人高的黃毛土狗從門縫裏竄出來，迎面撲了上來。
所幸，有條小臂粗細的鐵鏈拴着那狗，才算是有驚無險。
土狗汪汪汪地叫着，不斷地撲向劉浪，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
劉浪吓得直擦冷汗，繼續扯開喉嚨問道，“有人在嗎？胡大爺，是我呀。”
老胡把飯碗一推，捶着發酸的老腰站了起來，走到院裏，指着那土狗罵道，“大黃，别叫了。再瞎叫喚抽你丫的。”
土狗見了主人，立刻撒着歡上前圍着老胡發出嗚嗚的低鳴聲。
老胡随手抓起窗台上的一根骨頭，扔給土狗，“去吧，去一邊兒去。”
土狗噌地躍起，張大嘴巴，接着骨頭，有滋有味地啃了起來。
老胡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瘦削少年，不禁怔住。
“你不是川菜館的劉浪嗎？”
劉浪點頭。
老胡狐疑地打量着他，發現他兩手空空，皺眉道，“劉浪，你賣破爛啊，賣什麽破爛啊？”
那意思是你空着手賣什麽破爛啊。
也難怪人家老胡納悶，很少有人空手到他這裏來的，來的人全都是搬着自家不用的東西，老胡這裏雖然有不少舊家具電器，可是根本沒人來他這裏買這類東西，現在東西這麽便宜，就是去商場超市買一新的也沒幾個錢，所以老胡這裏二手家具電器一般都是存着，數量差不多了，直接賣給廢品收購站。
劉浪笑道，“胡大爺，我不賣破爛，我想買點破爛。”
“啊？小夥子，你說什麽呢，我沒聽懂。”
劉浪把手圈成喇叭狀，大聲道，“我說我想買破爛。”
“買破爛？你打算買什麽？看我這能有不？”
“舊報紙。”
“舊報紙？你容我好好想想，現在電腦普及，街上都少有報攤了。所以舊報紙這種東西基本上快絕迹了。”
劉浪臉上現出失望的神色，“那就是沒有了呗。”
“不過，前些日子我恰好去了路口的幾家機關單位，收了些報紙，還沒來及送到廢品收購站呢。你小子還算有點運氣，我給你找找去。”
劉浪高興地點點頭，“那麻煩您了。”
老胡說着，轉身在一個舊書堆裏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便拿着一沓報紙興奮地喊道，“找着了，BJ晚報，成嗎？”
劉浪笑道，“行，多少錢啊？”
“你要多少啊？”
“來個三四斤的吧。”
“那這些你給我五塊錢得了。”
“成。”劉浪掏出五塊錢遞給老胡。
老胡把五塊錢塞進兜裏，看了眼劉浪，嘀咕道，“你這麽抱着也不好走，幹脆我給你找一塑料袋，你裝着拎走得了。”
劉浪點頭。
老胡翻出一個皺巴巴髒兮兮的紅色塑料袋，把那堆報紙裝了進去，遞給劉浪，“小夥子，你買這麽多舊報紙幹嘛使？”
劉浪尴尬地笑笑，随口答道，“老闆娘說要編個門簾。”
老胡半信半疑，“你們那飯館就你倆，每天從早忙到晚的，還有時間編那個？”
“最近飯館生意不太好，沒客人的時候，就可以編了。”
“沒想到你們老闆娘的手這麽巧，不但燒得一手好菜，還會編門簾，趕明兒我得好好瞅瞅那門簾去。”
“嗯，那個不着急，我們還沒開始編呢。”
爲了避免老胡起疑心，劉浪拎着裝滿了報紙的塑料袋，轉身朝門外走去，邊走邊道，“胡大爺，我該回去了，您忙吧。”
院子裏正在啃骨頭的土狗見劉浪走了，立刻狗仗人勢地再次撲上去狂吠。
老胡訓斥道，“大黃，去一邊坐下，不許再叫，吵人。”然後回頭朝着劉浪道，“走你的，沒事。”
劉浪笑道，“那我可走了，胡大爺，回見。”
老胡看着劉浪急匆匆的背影，皺眉道，“這小夥子今兒怎麽瞅着怪怪的。”說完，關上鐵門，哐啷一聲，從裏面上了門闩，哼着小曲兒，繼續喝酒看孫悟空打白骨精去了。
劉浪回到住處，立刻把那包舊報紙裁成人民币大小的小紙片，再把那些小紙片100張一沓，捆成一沓一沓的，再把一沓一沓的小紙片裝進牆角的手提包裏。
之後，他拎着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左看右看，滿意地點點頭，“嗯，還行，看上去像那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