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趕出家門之後，小寶就再也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之前跟姥姥生活在一起，雖然生活清貧還不至于挨餓。
十三歲的他到現在才體會到挨餓是怎樣的可怕，爲了填飽肚子，他不得不去翻垃圾桶，關于翻垃圾桶這件事，還得眼疾手快，慢了的話就會被同行捷足先登。
他想學别人的樣子在街頭插牌子或者寫字行乞，可惜的是，他連字都不會寫，連這樣騙錢吃飯也做不到。
白天忙着到處去找東西吃，晚上就找個橋洞或者沒人住的空房子過夜。這樣凄慘的生活什麽時候是個頭？這樣活着跟流浪的貓狗又有何分别？
時值深秋，馬上就要入冬，他身上還穿着單衣，睡到半夜，他竟然被凜冽的寒風給凍醒了，河邊這個廢棄的破屋四處漏風根本無法禦寒。
他鑽進撿來的破棉絮裏，破棉絮裏飄出的尿騷味嗆得他直打噴嚏，從棉絮裏竄出幾隻小耗子吱吱叫喚着鑽進了牆洞裏。
偏偏在這個時候，肚子又不争氣地咕咕叫喚起來。
無數的屈辱和生活的艱辛一股腦湧上心頭，他禁不住放聲大哭。
“姥姥，姥姥，您在哪裏呀？您倒是看看我呀，”
“我******這麽活着還算個人嗎？簡直連條狗都不如。”
既然連條狗都不如，我又何必活着？
這個念頭一起，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啊，不如就這麽死了算了，既然活着如此痛苦，死了也沒人惦記，就跟死條野狗一樣。
不如就死了吧。
想死還不容易，這破屋外面就有條大河。
眼睛一閉，往裏一跳，完事了。
所有的痛苦就都結束了。
不用再早起四處找吃的，天一擦黑就到處找地方過夜，更不用擔心過冬問題了。即使是這個冬天可以躲在這破屋裏度過，也保不齊會不會凍死在這屋裏。
他一腳踹開騷氣熏天的破棉絮，推開破屋的門，大踏步地朝着河邊走去了。
圓月當空，陰風呼嘯。
今晚月色不錯，看來至少能讨個好祭日呢。
小寶站在河邊，淚如泉湧，一想起昔日姥姥對自己的疼愛，更是嚎啕大哭起來。
“姥姥，小寶這就下來陪您了。”說完，兩眼一閉，就要往河裏跳。
這時，他忽然聽見奇怪的聲音，叮叮當當，這不是自行車鈴铛的聲音嗎？
車鈴铛聲居然由遠而近，像是朝河邊來了。
大半夜的，誰會騎車來河邊呢？
出于好奇，小寶躲在河邊的草叢裏，草叢裏的蟲子在他小腿上爬來爬去，他也不敢動彈。
不多一會兒，騎車人來到河邊，停住。
借着皎潔的月光一看，來的居然是個女人。
那女人清瘦嬌小，神色慌張，她不停地東張西望，看看四下沒人，才從自行車的車筐裏拎出一個沉甸甸的塑料包。
女人們通常都是膽小如鼠的，這女人三更半夜的來河邊幹嘛？
她特喵的一人來河邊就不瘆得慌嗎？
這條河說是護城河，河裏卻堆滿了各種生活垃圾，臭氣熏天，比那垃圾堆的味道好聞不了多少。說它是河還不如說它是條臭水溝呢。
女人拎着塑料包走到河邊，再次四處張望了下，她看上去非常緊張。她的額頭上亮晶晶的，是汗珠子嗎？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裏，她竟然還能滿頭大汗？小寶越看這女人越奇怪。
女人再次确認周圍沒人之後，才打開塑料包。
包裏的東西紅紅白白的，一小塊一小塊的，看樣子是軟呼呼的東西，在月光下看不太清楚是什麽東西。
就見那女人抓起一把紅紅白白的東西，低聲道，“魚兒們，都來吃吧，今晚好給你們打牙祭喽。”
小寶心說了，這女人大半夜的跑河邊喂魚，不是吃飽撐的嗎？
那紅紅白白的東西一入水，河水立刻噗通噗通響個不停。
甚至能瞅見魚兒躍出水面在搶吃的。
這女人到底給河裏的魚喂的什麽東西，遭到魚兒們這般瘋搶？還是這些魚都幾百年沒吃東西了？
看着水中的魚兒吃得這麽香，小寶感到自己更餓了，肚子咕咕叫得更響了。
如果那塑料包裏裝的是好吃的東西，他要不要趁那女人不注意偷一塊呢？
起初上面的那句話還隻是腦海中稍縱即逝的龌蹉想法而已，可是在饑餓和寒冷的輪番折磨下，他已經不能掌控自己的身體了，于是他踮起腳尖朝着那女人走去了。
那女人正在專心緻志地喂魚，根本沒發現他就在自己身後。
看來時機不錯，可以下手了。
正在這時，女人忽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吓得他怔在原地。
“劉鐵軍，你就安心地去吧，從此以後，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裏，你整個人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小寶不由地四下看看，周圍沒有人啊。
這女人在跟誰說話呢？
這女人大半夜的究竟在這裏搞什麽鬼？
小寶下意識地看了眼塑料包裏的東西，不由地發出一聲驚呼。
一隻慘白的人手立在塑料包裏，那隻手的形狀像是試圖抓住什麽的樣子，向上很用力地半握成一個扭曲詭異的形狀，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瘆人。
再仔細看看塑料包裏紅紅白白的東西，全是一包碎肉。
女人聽見他的喊聲，猛地轉過身，緩緩站起來，面目猙獰地看着他，手裏還拿着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
“我就知道難免會遇見什麽人，所以我事先做了準備。我剛殺了一個人，不在乎再多殺一個。”說完，她舉着菜刀，一副要砍下來的架勢。
小寶已被吓傻，不要說是回答，連挪動都不會了。
女人厲聲喝道，“你來這裏幹嘛？”
“跳河。”小寶據實相告。
“跳河？”女人怔住。
“我不想活了。”
“爲什麽不想活？”
小寶就把自己的身世經曆說了一遍，然後哽咽道，“馬上要過冬了，我既沒有吃的也沒有住的地方，與其冬天的時候凍死不如現在跳河算了。反正我活得還不如一條狗，不如死了的好。如果你現在肯殺我，我還要謝謝你幫忙。”
世上竟然還有謝别人殺了自己的人？
“阿姨，就請你殺了我吧，砍得準一點，最好是一刀斃命，這樣我也少些痛苦。”少年說完，閉上雙眼。
女人沉默了，拿着菜刀的手也放了下來。
眼前這個髒兮兮、骨瘦如柴的少年跟她那個無賴丈夫是不一樣的，她無法下手。
“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名字。”
“那今後你就叫做劉浪吧。”
“你爲什麽不殺了我？”
“我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想殺好人，可是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隻好永久地把你留在我店裏幫忙，你願意嗎？”
“管飯嗎？”
“我自己開餐館的，随便你吃。”
“好，我答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