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小寶剛被那夥人從院裏扔出來，立刻就被一群孩子圍住了。
那是一群穿着新衣服吃得白白胖胖的孩子。
他們生來就有父母和長輩的疼愛。
而他沒有父母，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現在連唯一疼愛他的姥姥也失去了。
他回頭看看緊閉的院門，知道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
在這群胖呼呼的、養尊處優的孩子們面前，他感到非常自卑，同樣是人，他卻活得如此辛苦。
他們用鄙夷不屑的眼光看着他，然後一起往他身上啐唾沫。
“野種！野種！”
“揍他！揍他！”
“大家快看他的樣子，像不像一條死狗？死狗！死狗啊！”
無數的棍棒和石塊雨點般地落在他身上。
小寶奮力地擺脫他們的包圍，拔腳往遠處跑去。
他想要忍住眼淚，可是無數的委屈和侮辱瞬間擊垮了他，他使勁跑啊跑，直到跑到沒人的荒山上，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姥姥，你爲什麽要死？爲什麽要死？今後誰來疼我？”
………
“劉浪。”
………
“劉浪。”
葉天連續喊了兩聲。
少年才從沉思中猛然驚醒，驚覺自己已是滿臉淚水。
葉天把紙巾遞給他。
少年接過紙巾拭去淚水，方才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剛才走神了。”
“又想起往事了？”
少年點頭。
葉天道，“那麽像你這種家庭情況，簽署離婚協議的時候，你母親應該向你父親申請撫養費呀。”
少年低聲道，“申請了，協議書上寫明每月都必須付一筆撫養費給我。可是就在我出生後的第二個月，我父親就帶着那個女人離開村子到城裏打工去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所以撫養費也就無從談起了。”
莊夢蝶道，“你的親生父親就一分錢都沒給過你嗎？”
少年搖頭，“沒有。”
小張道，“就算你父親在外打工不回家，那你父親的父母親屬總在老家吧，他們應該承擔相應的撫養義務吧？這怎麽就什麽都不管呢？”
少年苦笑，“我父親的父母把撫養費的事賴得一幹二淨，愣說我是野種，不是他家的孩子。”
小張道，“你父親家的人可真夠差勁的。”
葉天歎氣，“這都是什麽人呀。算了，咱們還是回到案子上來。你殺唐小綿是爲了洩憤，因爲她是小三，那麽殺死陳永強的原因又是什麽？”
“當初殺那女人的時候，就覺得一具屍體不好處理，多殺一個呢，正好一男一女可以把現場僞裝成情死，于是就捎帶手的多殺了一個。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給查出來了。”
小張道，“你殺陳永強就是爲了僞裝現場呀。”
“不完全是，隻是想暗中幫助那個在QQ群裏求助的少年，幫他把麻煩徹底打消而已，陳永強不是正在敲詐他父親嗎？”
半天沒說話的莊夢蝶忽然問道，“這是你第一次殺人嗎？”
少年先是怔了一下，繼而點頭，“是的。”
莊夢蝶發現少年的眸子裏有某種奇怪的東西一閃而過。
“你說的是真話嗎？”
“什麽意思？”
“真的是第一次殺人嗎？”
“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嗎？”
莊夢蝶笑道，“因爲你把現場處理得很好，沒有留下任何指紋，反偵察意識很強。”
“我經常看法制節目，從裏面學了不少東西。”
葉天和莊夢蝶對視了一下。
“你參與過那個QQ群組織的打人活動嗎？”
“從來沒參加過，我甚至從來沒在群裏說過一句話。”
“爲什麽不參加？”
“因爲獨來獨往慣了，從小就是自己一個人孤獨地長大，習慣一個人，不喜歡人多喧鬧的感覺。”
“你見過QQ群裏的人嗎？”
“沒見過，他們組織的活動我都不參加的，上哪見去？”
“既然不參與群活動，爲什麽還要加入那個群？”
“因爲自己總是一個人，太寂寞了。每天躲在群裏，看别人聊天也是開心的。”
“那你就是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就是喜歡偷偷躲在一邊看别人聊天。”
少年點頭“對。孤獨得久了，就會覺得偷看别人的生活也是一種樂趣。”
“你姥姥死後，你被趕出家門之後，又去了哪裏？”
“四處流浪，甚至還乞讨過。直到一個好心的飯館老闆收留了我。”
“那個飯館叫什麽名字？”
“天府川菜館。”
“在什麽地方？”
“紅廟路口東。”
“你對自己的行爲感到後悔嗎？”
少年搖頭，“不後悔，他倆一個是小三，一個詐騙犯，全都不是好人。我這是在爲民除害。他們全都該死。”
“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還會殺死他們嗎？”
“會的，一定會的。”
“爲什麽？”
“因爲我的人生已經被可恥的小三給毀了，再繼續走下去，也是廢人一個。試問一個連字都不認識的人在現代社會如何生存？我年輕的時候可以賣力氣幹些髒活累活，那麽等我老了的時候，我如何生存？與其這樣毫無希望、毫無意義地活下去，不如做點好事，暗中幫助那些被小三破壞的家庭。”
“你也太偏激了，很多不識字的人不是都活得很幸福嗎？”
“就是，你不識字可以學着做生意呀？”
“做生意？本錢呢？我連本錢都沒有，怎麽做生意？”
“本錢你可以慢慢存啊。”
“怎麽存？就那麽點薪水，交完房租，就不剩什麽了。”
葉天、莊夢蝶和小張終于不知該怎麽說下去了。
“你們不用再指責我了，我知道自己生活在毫無希望的人生裏，現在我所遭受的一切從那個小三勾引我父親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怪那小三怪誰？”
葉天吩咐小張把少年收監，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心情卻是無比沉重。
“莊作家，對于劉浪的供述，你怎麽看？”
莊夢蝶歎氣道，“這孩子的身世太凄慘了。這小三真能把一家人禍害成這樣？”
葉天道，“那事實不是擺在眼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