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少年低頭坐着，一言不發。
葉天、莊夢蝶和小張坐在少年對面，暹羅貓眯起眼睛卧在桌子上打盹。
地闆上放着少年之前拎着那隻沉甸甸的手提包，此刻手提包的拉鏈打開，露出一疊疊裁得人民币大小的報紙。
葉天厲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苦笑，“我沒名字。”
小張一拍桌子，“你嚴肅點，任何人都有名字，你怎麽會沒有？”
少年道，“我真的沒名字，我媽還懷着我的時候，我爸就跟我媽離婚了。結果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産死了，是姥姥把我養大的，姥姥不識字，就管我叫小寶，前年，姥姥去世，爲了生活，我隻好四處打工，一個好心的飯館老闆收留了我，給我起名叫劉浪。”
葉天歎氣道，“你姓劉嗎？”
少年點頭，“對。”
“你今年多大？”
“剛滿十六歲。”
“還在上學嗎？”
“我從沒上過學，因爲姥姥交不起學費，我隻好天天待在家裏。”說到這裏，少年的眼眶立刻濕潤了，“小時候，我最羨慕的就是那些天天背着書包上學的孩子，因爲我無法去上學。現在，我在電視或者電影裏看見老師講課、學生聽講的樣子都會覺得很新奇，因爲我從來沒有坐在教室裏過。”
“你想上學嗎？”
少年認真地點點頭，“很想。”
葉天忽然感到喉嚨裏有什麽東西哽在那裏，使得他瞬間說不出話來。
良久，少年才擡起頭來，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如果我這次被判死刑，恐怕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上過一天學。”
此刻，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淚水。
葉天道，“你家裏這麽困難，親戚不管你嗎？”
“親戚？”少年冷笑了一下，“我姥姥還沒咽氣，他們就來占房子，說實話，我姥姥就是被這幫所謂的親戚活活氣死的。沒有他們，姥姥還不能這麽快就死。結果，姥姥剛一合眼，他們立刻把我從家裏趕出來。我連給姥姥守靈的機會都沒有。那年，我才十三歲，就被他們像條狗一樣的趕到了大街上。”
“那你是不是特别痛恨他們？”
“恨誰？”
“那些親戚。”
少年怔住，片刻之後，才淡然道，“我忘了。不過我很想念姥姥。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已經離家兩年了，兩年的時間沖淡了我所有關于童年的一切，我似乎忘了很多事，可是唯一沒忘記的就是我姥姥。她是個很和藹的老人，盡管家裏很窮，一有好吃的，她還是先緊着我，她說我正在長身體不能缺營養。印象最深的就是，沒人的時候，她總是摟着我哭，說對不起我，沒錢送我念書。”
既然少年的心結已經打開，跟他溝通全無問題，葉天決定直奔主題。
“你認識唐小綿嗎？”
“誰？”
“唐小綿。”
“誰是唐小綿？”
少年圓睜雙眼反問葉天，眼神中一片茫然。
顯然唐小綿這名字對他來說很陌生。
葉天和莊夢蝶相視苦笑。
“就是那個被你殺死的跑車的車主。”
少年恍然大悟，“她呀，我還以爲你說的是誰，我不認識她。殺她的那一晚是我第一次跟她見面。”
“你爲什麽要殺她？”
“因爲她是小三，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小三，所以她該死。古話說甯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像她這樣的無恥女人死後該下十八層地獄。這樣的女人有多少我殺多少。”
少年說着，眼中噴出仇恨的怒火。
“就算她是小三，做出了世俗難容的事情，你也沒有權利殺死她呀？”
“如果一定要說我殺她的理由，那就是我不想再有人跟我一樣。”
“什麽意思？”
“當年我母親大着肚子，父親被小三勾引，夜夜不回家，小三爲了逼宮上位，逼着我父親抛棄懷孕的發妻。我那被小三迷得靈魂出竅的父親便狠心抛棄了我母親。我姥姥說，在我母親死後，父親曾經偷偷回來看過我一次，被小三知道後，大發雷霆，說要跟他斷絕關系，我父親視那小三如命，竟然就再也沒有踏進我家半步。姥姥沒有經濟來源，自然無法供我念書，我的童年時代，便是在吃穿遠不及同齡人和沒有書念的狀況下，艱辛成長。如此辛苦長大的我，絕不希望有人再過像我這樣的生活。”
葉天道，“這就是你殺她的理由？”
少年點頭，“對，這些年，我覺得自己生活得太艱難了。而我所經受的一切都是插足我家庭的小三帶來的。當初，我母親懷孕的時候，如果不是小三反複折騰，我母親也不會虛弱到生育時難産，大夫說孕婦在孕期時要保持心情愉快，可是姥姥說我母親天天都是以淚洗面，經常吃不下飯，以緻于得了産前憂郁症。是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嚴重抑郁才導緻了母親難産。我從來沒見過母親更沒有享受過她愛撫，隻是在照片裏見過她的樣子，她是個溫順賢惠的好女人，隻可惜沒遇見好男人。”
葉天道，“于是你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歸結到那個破壞你家庭的小三身上。”
“事實就是如此，如果沒有她橫刀奪愛，我現在應該是個很普通的高中一年級學生，每天背着書包跟同學一起上學，放學了跟同學一起泡網吧玩遊戲，我該有着很快樂的生活。我隻想擁有平淡的幸福、常人的生活。隻可惜，小三毀了我的一切，毀了我的家庭，也毀了我的一生。”
對此，葉天也不知如何作答，隻好繼續聆聽。
“那天我看見有人在QQ群裏訴苦，立刻預感到那個家庭将要被小三摧毀了，我必須做點什麽來阻止那個小三，因爲我不希望那個男孩跟我一樣失去父愛。于是我便設下騙局引誘那女人出來，我知道自己的騙局很卑劣，可是我也沒騙好人。事實證明，所有的小三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她們貪财、愛慕虛榮，她們跟男人在一起的目的就是爲了錢，在她們美麗的外表下面不知藏着多麽肮髒卑污的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