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陽氣,堪比老牌武行宗師,我這細皮嫩肉,小胳膊小腿兒,又不是真正三大五粗的武人,可經受不起張爺的折騰啊……
但張爺可不管我,拉着我坐下來,指着面前的中年人說:“這位老哥,叫崔八,一位老實巴交的兄弟,家裏,發生了一點怪事,你給看看。”
感情,張爺自己還真開始當話事人了?
開了一個酒樓,學我接陰活了?
他那三大五粗,憋得我想笑,可張爺倒是興緻勃勃。
“貓靈呢?”我問。
“啊!貓靈啊!”
張爺一拍腦袋,說:“也在茶館裏,但是她性子冷,不鳥這個事情,當時都說好了開店接活……現在不理,我也很頭疼啊,這當個屁的話事人,都不接活,能是陰人嗎?這不服衆啊。”
“其實,貓靈也在這裏。”張爺這老油子,擠眉弄眼,撇了撇旁邊,酒樓中央,那個大水缸裏,有一隻大烏龜在來回遊動。
那烏龜,小磨盤大小,是酒樓的鎮店之寶,養在魚缸裏,像是金龍魚助運一樣,背上還有一副鬼村的圖案。
這位是山神娘娘的兒子,小龍龜。
感情貓靈,老巢也搬到這裏了?
她帶着一群鬼魂小弟,躲在魚缸裏,烏龜背上的鬼村,偶爾去當綠林好漢劫道,還在這裏一起接活?
我哭笑不得,說:“那張爺,其實我來,是有些很重要的事……”
“别管那麽多,先看看這個。”張爺又拽着我坐下來,“這位老哥,咱們酒樓隔壁,開賓館的,家裏老婆出了點事兒,死得離奇呢……你幫看看,也就一個順路,隔壁呢!”
張爺見我一臉猶豫,又立刻說:“我招牌,就立在這裏了,連隔壁老哥的事情都解決不了,我這邊的陰人,怎麽服衆,對吧?你看這個忙,必須幫!”
張爺也是個老兵油子,一張嘴巴能說會道,還是秦朝的……
我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時間。
明天出發,倒也還能弄一弄,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大活兒,小事情而已,張爺開心,那就給看看,要不了幾個小時
我緩下心,看向這個男人,說:您好,您叫崔八,對吧?
“對對。”
崔八很有富态的中年人,挺着大肚子,滿臉油膩,和我握了握手,“張爺,這位老先生是……”
“高人!專門幹這活的。”張爺說。
崔八卻有些不樂意了,“這位老先生,一看就知道仙風道骨的,的确是高人,但張爺,你就不能尊重尊重老人家嗎?”
張爺笑容漸漸僵硬:他,老人家……
張爺本來就四十多歲,體格也看着年輕,虎背熊腰,現在一弄到長生不老藥,是看起來才三十出頭,年輕得可以……
而我呢?
一天老一歲,現在都六十多了。
我也尴尬,默默移開這茬,“崔八老闆,你遇到了什麽怪事?”
人家也不含糊,看得出我似乎有事,就直接給我講了起來。
他說,他老婆撞邪了,然後死了。
“怎麽死的?”我問。
“溺水。”崔八連忙說:死在浴缸裏,變成了一灘肉色的爛泥,融化了,剩下一坨沾着泥肉的骨架。
“死得那麽慘?”
我皺眉,那畫面想想就惡心。
“是這樣。”崔八說他懷疑,他老婆是中了某種邪術,然後死掉的。
“你心裏,有什麽人選嗎?”我說:誰和你老婆有仇?會給她下術?
“我……”崔八欲言又止。
“他老媽!”旁邊的張爺在茶桌上磕着瓜子兒,八卦說:“他媽,和他老婆,婆媳關系差得很,整天鬧得不可開交,從對面鬧到這裏,街坊鄰居都知道了,要說誰想他老婆死,就是他老媽!”
“哎,我媽不可能……”崔八連忙說。
“怎麽不可能!”張爺是直性子,說:你家那老太婆,神神叨叨的,信邪,整天請神拜佛,依我看,就是她請人,弄死你的老婆。”
我在旁邊聽到這,算是明白了。
這自古婆媳關系,是千古疑難,一大難題,這位老哥家,也是有本難念的經。
“可能是你老娘下的咒,請人下的手嗎?”我問崔八。
崔八嚅嗫嘴唇,又沒有說話。
我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了——還真有可能。
“住哪兒,帶我去浴缸看看。”我說。
“這邊,這邊。”崔八連忙帶我向外走,其實也不遠,就在旁邊。
還真是鄰居,就在街道背後的一個小區裏。
我上了樓,進屋,看到那屋子裏裝修還不錯,歐式風格,看了浴缸,也沒有發現什麽,隻是隐約帶着一股難以清除的惡臭。
“報警了嗎?”我問。
崔八說沒報,洗澡洗澡,洗着洗着,就融化了,說出來,人家也不信是吧?
我沉默了一下。
看這崔八也是一個迷信封建的人,怕是想掩蓋,怕其他人抓他的母親?
“那屍體呢?”我沉默了一下。
“我當時也徹底震驚了,被吓暈了過去,爬起來,又覺得反胃,整個人掉頭就跑,然後緩了好久,再回來,在浴缸裏的血肉,泡化了,變得一灘渾濁,我開水沖走了,就剩下一具骨架。”
真的融化了?
我頓時有些吃驚起來,那麽邪的陰術,有些邪門啊。
“張爺怎麽看?”我扭頭。
張爺攤開手掌,“你讓那陰人出來,搞這些下三濫手段,我一巴掌呼死他,但你讓我看這個……我也沒有辦法。”
“貓靈呢?”我問。
“貓靈倒是沒有察覺什麽異常,說沒有陰氣,也找不到魂兒,看了一眼又去忙了。”張爺很無奈。
我聽得,這都算是什麽事兒啊?
一個甩手掌櫃,一個專業不對口。
我扭頭說:“崔八老闆,查一下樓道、小區的攝像頭,看看有什麽人,離開你的家,并且,查一查你老婆的娘家那邊,放松一些,你老婆,也未必真的死了……”
“啊?”崔八一愣。
“去吧,你先去查一查,動用一些關系。”我讓他去忙了,等查出消息,再過來,我掌掌眼。
“好,我去查一查。”
崔八楞了一下,點點頭,離開了。
我和張爺下樓,閑聊着,回到這邊的酒樓裏,這内部裝潢細看之下,還真是不錯,精緻有品位。
和我們的刺青工作室,竟然有幾分神似。
“張爺,你兒子張天宇給弄的?”我回到店裏,忽然說。
張爺老臉一憋,說:“别提他,我現在也算是二十多歲了,等找個時間,再生一個。”
我頓時哭笑不得。
四十歲,有了長生不老藥,的确算是二十多歲了……
本來到了張爺這個層次,練精化氣,其實,和很多老牌宗師一樣,很難生育了,有一個張天宇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現在,又年輕了,未嘗不能再努力一番。
張爺問我:“崔八的事情,你怎麽看的,怎麽讓他回去查自己的老婆?不是查自己的母親嗎?”
我說:不一定是陰術,我沒有察覺到什麽陰氣,貓靈也沒有察覺,那可能是人爲,而人爲……搞成這個樣子,很可能是他老婆自己弄的。
“假死嗎。”張爺若有所思。
“這個事情,再看看看,我們先講正事。”我沉吟了一下,坐在酒樓裏,給張爺講了我聽到的事情。
張爺一聽,震驚的站起身,驚駭萬分,猛然說:當真如此!?
我點點頭。
張爺頓時沉吟着,“如果真是這樣,那程琦此人,隻怕古往今來……算得上有數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