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麽活着……
陳動忽然沉默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
“瘋子,你真是瘋子!!”
陳動大聲說:你是一個偏激的變态。
“我并不否認,我的确在壓迫他們,分一個死活,但總好過半死不活的渾噩狀态。”
張怡涵微笑,“一個人,明白自己要做什麽,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的夢想,不懦弱,有人尊嚴,方才是人,不然,便不曾真正活過,隻是動物而已。”
張怡涵幽幽然的向前走,說:“有過痛苦,方知衆生的痛苦,有過執着,放下執着,有過牽挂,了無牽挂……我隻是讓他們,經曆絕望的苦難,在大火中,涅槃重生而已。”
我聽到這,有些想起電鋸驚魂。
也在逼迫他們,熬過了那生死的恐怖絕境,逃出生天,活下來的人,一個個都喜極而泣,從此真正的活着,熱愛生活,積極應對一切……
盡管,方式不同。
“你知道我經曆了什麽嗎。”
張怡涵又問,“我也在自我掙紮,經過了絕望,也曾經卷縮在黑暗角落裏,哭嚎着——誰能幫幫我,爲什麽沒有人救救我……後來我發現,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救你,能救自己的隻有自己。”
那時的張怡涵,語言、理念還很青澀。
可對于一個初中生來說,已經是十分駭人了。
這個世界上,毫無想法的庸人大多千篇一律,各有理想的人散發百般光輝,感染影響着衆人。
陳動聽說過,張怡涵的身世。
她父母各自出軌,還勉強同居生活,這個僵持情況下活了三年,生下了她,對她童年有長達數年的家暴,父母每天吵架,都拿着年幼的她撒氣。
讀小學的時候,經常傷痕累累的上學,青一塊紫一塊,聽說在家裏睡在走廊裏,拉着小毯子,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
“以前,真的被打疼了,我心裏還有一抹希望,認爲可能會他們會合好,後來,我聽到父母要把我讀完初中,拿十萬塊禮金嫁給一個老頭,我就真的怕了,我知道,已經一口飯都沒有吃了。”張怡涵歎了一口氣,有些平靜的說:我後來,找到了李凱麗老師,那一天,我跪倒在她的屋子面前,我要自救。
“老師,求求你收養我。”
年幼的女孩在坐着自己的反抗,跪下來求着李凱麗。
“我知道,你喜歡收藏别人的人生,那麽,請收藏我的人生,我會爲你展現出你所感興趣的一切。”
那時的李凱麗很震驚,這個小女孩,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她微微彎腰,将這個遍體鱗傷的小女孩收養了。
我聽到這,有些震驚。
之前,看到的那一位李凱麗老人,曾經是我娘的養母?
張怡涵的父母,根本不在意這個拖油瓶,整天打架,沒了她最好,要了幾萬塊,直接把女兒過繼了過去。
從此,一個病态收藏癖的李凱麗老師,一個“怪異善良”的心理病态學生女孩,像是兩個不被社會認同的偏僻患者,相互依偎,一起同居起來。
一個小小的家庭開始熱鬧。
“後來,那個叫楚信河的老人,也是病倒在了小區裏,被善良的小女孩張怡涵救下,然後,收養在李老師的家裏。”
陳動苦笑了一下,說道:“那位老人,感受到了這個善良小女孩的心胸,善良光明,就收她爲徒了……以爲是自己老死前,老天爺的安排,讓家傳的手藝不斷,卻沒全沒有想到……這個善良的聖人,她很偏激,老人并未猜到,他死後,發生了多麽可怕的事情。”
我苦笑着:是很偏激。
盡管我不想承認。
但或許因爲黑暗的童年,導緻她有些心裏偏激,善良,又是另類的善良。
她希望所有人真正的活着,擁有自我,明悟本心……用極端偏激的方式,用死亡以壓迫,逼迫涅槃重生。
或許,眼前也是如此。
她認爲那些悟道的人,明白自己到底是誰,知道自己想要幹嘛,才真正算是活人吧?
那些活着庸碌、吃喝拉撒、沉淪苦海的芸芸衆生,并不是人,隻是一種遵循本能欲望、吃喝拉撒的動物野獸。
“當你知道你是你時,你不是你,當你知道你不是你時,你才是你。”陳動說,這是我們的理念,偉大的夢想。
“然後呢?”我問。
她們兩個人同居,就開始完成自己的大計了。
李凱麗,喜歡收集其他人的人生,而張怡涵喜歡把人逼到絕境,不再逃避,徹底活出自我……兩人一拍即合。
當時,陳動也被拉到其中。
張怡涵那麽對他、也對另外幾個知道真相的人說:“大聲告訴我——你,爲何而活?”
“你的道,又是什麽?”
“這些芸芸衆生,他們真的是活人嗎?衆生沉淪苦海,從未真正的活過。”
“沒有自己的想法,随波逐流,唯有看破,才能跳出,明悟本心之人,方才活着。”
就這樣,他也被拉到其中。
而陳動之後,也悟道了,明悟了自己的所想,成爲了真正的人。
他從未覺得人生如此清晰,如此精彩,生活的每一天都充實無比,仿佛活着一個高清的精緻世界中,每一份一秒都活得開懷。
“但是,顯然她要做的,是更多一些。”陳動說到這,話鋒一轉:“我并不清楚,她到底要幹什麽,我隻是她手下的一個棋子罷了。”
“我也有自己的理念,在很早的時候,就讓她把我放了出來,她尊重我們每一個‘活人’,尊重我們的生活方式,我想要的,她幫我實現了——把我放在她師傅遺物的眼鏡裏,把我随機賣到其他地方,經曆形形色色的主人,感受他們的人生。”
我一愣,望向陳動:你的道,被收藏癖李凱麗老師感染了吧?觀察傾聽其他人的人生?
陳動點點頭,苦笑一下。
我撓了撓腦袋,是有些清楚了自己母親的過去。
還真是一個偏激的瘋子,她的善良扭曲到了一個詭異的地方。
但是顯然,她碰到程琦,與之結婚生子,是陳動離開之後的事情了。
“其實,并不害人。”
陳動還是有些欽佩這個奇女子的,“她隻是讓雙方分成兩派,理念産生沖突,相互鬥争搏殺,用這種壓迫,讓他們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她的理念是——衆生沉淪苦海,唯有悟道方是人。”
“至于無法悟道的,也不會死……那些死掉的,都過完了他們的一生,活活老死的,盡管是在三年裏,過往了七十歲。”
陳動說到這,“至于之後,她到底在幹些什麽,我就留不清楚了,她在三年裏,讓那麽多人悟道,應該還有更大一盤棋。”
我點點頭,說已經夠多了。
“那麽,你以後的打算……”我問陳動。
“還請放我離開。”
陳動說:我繼續去經曆下一個主人,成爲他們的随身物件,通過他們的眼睛,去領略他們的各色精彩人生。
“可以。”我不再多說。
我可以把他從酒吧裏送出去,畢竟,形形色色的客人,終究會有人喜歡那麽複古,老物件的眼鏡。
我把眼鏡放好,整理了一下心神,下了樓。
我在樓下,把知道的一切,和剛剛打壓了陰人,美滋滋回來的苗倩倩,以及店裏的衆人都講清楚了。
“原來,你娘還真是一個偏激的瘋子?”苗倩倩低聲說:我早就覺得,她應該比那一位連陳絕,瘋聖人,還要奇怪。
我沒有反駁。
都有悲天憫人,舍己爲人的善心,可是他們的善,又因爲自己的性格,表現出在不同的地方。
“挺好的啊。”旁邊的小青兒萌萌的說:“又不害人,那個鎮子裏死的人,其實都是老死的,讓他們悟道,真正明白自己活着的意義,很好。”
“是挺好。”董小姐聽了,撓了撓頭,插話道:“但她同時收集那些人的道,到底是爲了什麽?還是一個未解之謎。”
我們聊着天,忽然之間,來了一個電話。
是勐先生打來的,勐先生立刻對我說:“明天,就是陰人圈子裏的交流會了,年輕一代的陰術友好交流,還是得去看看爲好,你可以去做個裁判什麽的。”
我一愣。
這時才反應過來。
這時間一晃過去,這就那麽快,就來了?
還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
“來得好!”
苗倩倩哈哈大笑,插着腰大聲說:管那些奇形怪狀的陳年舊事幹嘛?他們老一輩的事情,很頭大!我們去威風一把,出出風頭,吸引一些陰人過來,那還不是美滋滋?去,必須得去!